我的未来不是梦|读书_新浪财经

瑞秋

论在这个同学小圈里的江湖地位，我是附属的，因纽带关系，从一九八三年毕业后，参加他们的聚会，至今约有四十个年头。当年组队发起人说，以后每年初三中午为法定聚会时间。读法律的人拿捏个中的措辞，法定的意思是雷打不动，除了推不开的公务，每年这个时候无需提醒，自觉清空时间出席。

小组最初有十来个人，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牛人，历届学生高考上榜，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以专业、勤勉、沉稳、逻辑缜密等特质，获得各种认可，一步步到达各自的职位高度：厅级、局级、副部级，或在某个领域内小有名气。我属于另类，早年从体制内跳槽，去外资，世界五百强，混到总监看见了天花板，在他们面前只字不提，感觉他们的眼睛，只认得市委组织部的红头文件，非官方的免谈吧。

今年是龙年，小圈里有两位大哥属龙，借此想八卦他们几句，暂以大哥A和大哥B称呼。

大哥A，略有奶奶相，并不是看起来老，而是慈祥。读书时我们女同学私下笑话他，晚自修去教室，肩背一个书包，手拎一个当年爷叔们上班时的标配包，黑色长方形人造革材质。女同学们说，就这么点晚自修时间，带两个包，有走秀嫌疑。后来听他邻座自修的同学说，他一晚上要看很多书，文史类的、法理类的、黑格尔的、孟德斯鸠的，还时不时查新华字典，中英文字典，深度用功毋庸置疑。知识的储备不仅助他自己日后成功，而且为他儿子指点迷津。当年他儿子不在身边，他孜孜不倦地写书信，书信垒起来，比傅雷家书要厚。

大哥A读大学时，已近而立之年，校外有漂亮的女朋友，生日时去校送蛋糕。寝室里的弟兄，热情地请嫂子坐，给嫂子倒水，心里巴不得嫂子快点走，等人家前脚走，后脚所有人都从蚊帐里跳出来，蛋糕即刻一扫而光。那个年代蛋糕是奢侈品，嫂子因此获得好评，日后成了大哥的夫人。工作后大哥撸起袖子，一手抓事业，一手抓知识更新，忙得不可开交。然而意外降临，夫人突然病倒，且一病不起。退休后这几年，他除去探望，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形单影只。我以为他会被击垮，一蹶不振，但相聚时，他依旧云淡风轻，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

大哥B，博学多才，风趣幽默，从事文字工作，成就斐然。他业余时间写书出书，签名奉送给我们，还时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读书时因成绩好，又有搞笑天赋，人气很旺。有一次临近考试，专业老师想随机去一个自修教室答疑。我们不少同学，把专业答疑视为救命稻草。大哥自身并无需求，但愿为同学谋福利。那天他和另两个同学，见老师从远处向教室缓缓走来，便迎了上去，他接过老师手中的爷叔包，另两位在老师左右，呈挟持状，到了目标教室，大哥把爷叔包往讲台上一放说：“挟天子以令诸侯”，同学们闻声抬头，见老师被裹挟而来，哄堂大笑。

2019年秋天，学校筹备复校四十周年，暨我们第一届学生入校四十周年叠加庆。大哥B受托挥笔，写了篇“集结号”，动情又煽情地呼唤同学们，去学校再坐一次课座椅，在宿舍前再留一个合影，在学校附近旅馆，再睡一晚不是上下铺的“上下铺”，再拥抱一次暗恋，揭穿当年的“小秘密”。

这几年见了大哥B，欢笑频率有所减低，尤其是今年，他拄着拐棍，颤颤巍巍而来，人明显消瘦。慢性病引起他的腿脚疼痛，晚上靠强力安眠药麻醉，得以十二个小时安睡。他坐着，有时因疼痛，脸部肌肉抽搐，好一点时，还试图讲笑话，做大家的开心果。这次他乐观理性地说：人老了，无病无灾度过余生是奢望，大多数人要做好与病痛相伴至死的准备。

今年聚会，大伙儿直面当下，以及未来可能的猝不及防。有人提到电视剧《繁花》，气氛又轻松了起来。我说很喜欢电视剧里配的歌，其中最喜欢的是《我的未来不是梦》，在第一集阿宝经爷叔包装，变宝总时响起，第二十七集汪小姐千辛万苦，谈成第一笔牛仔裤生意时响起，跌宕起伏的人生，很像我们的曾经。“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落，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听着，依然感动，并很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