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椋 著
与那些在海水浴场找乐子的摩托艇骑手不同,他们是在找刺激,而刘岸只想过回平凡的生活。
注意力太过集中,冯蔚的眼睛都看花了,鼓胀酸涩,他像活动麻木的关节一样活动了眼睛,紧闭再睁开,反复几次,毫无作用,眼前仍是模糊一片,这个敏感的器官不再敏感,像有人强行给他佩戴上了万花筒或哈哈镜,视觉中全是幻觉,把连绵的波纹看成草场,把昏沉的天空看成树荫,把海天相接处的那条笔直的线看作通往家园的大道。那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天公从不一惊一乍,总是和风细雨,万物萌动,一切都在静谧安然之中。
冯蔚真以为他看到人了,他兴奋地喊叫着:“我天,在那儿,就是那儿,还有那儿,哪哪都是人呐,太热闹了,太感人了……”
刘岸还清醒,不清醒的话早就把摩托艇开翻了。他顺着冯蔚不安分的手指头看去,海面上空空如也,如果平时冯蔚搞这名堂,他一定损到他满地找牙,可是现在他有嗷嗷哭出来的冲动,他在想,如果他也能像冯蔚这样快乐地无中生有,他也将是快乐的,而现在却需要他一个人来承受这残酷的现实。他腾出一只手来摸冯蔚的额头,没有太阳的海上气温堪比隆冬腊月,他们穿的是秋装,潮湿的身体几近生出冰凌,可冯蔚的额头竟火炉般烫手,而他的嘴唇又白得吓人,像偷吃了一把炒面,但他的眼睛却发着光,灿烂而热烈。刘岸知道冯蔚的身体机能出现了异常,他现在满嘴胡话。刘岸同样冷得瑟瑟发抖,但还是脱下了防弹衣,把外套风干后,扔给了冯蔚。
刘岸配合着冯蔚,不忍扫了他的兴致,说道:“是啊,好多人啊,我们这就去与他们会合。”
刘岸的衣服丢过来挡了一下冯蔚的视线,这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像一个得了相思病的光棍,是我脆弱了,我检讨!”
刘岸说:“动不动检讨可不是个好习惯,对的对,错的也对,那才像样儿!都这个时候了,谁都是英雄,让他见鬼去吧。”他是一个喝了一肚子风的英雄,从科学角度来说,他再这么喝下去,能达到起飞的标准。
冯蔚再冷也不能占用刘岸的衣服,他让刘岸把衣服穿上,两人让来让去的时候,冯蔚摸到了刘岸口袋里的对讲机。作为组长,冯蔚常年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放一个充电器,而他清楚地看到摩托艇仪表盘下面配有充电口,刚才与康利和风暴周旋,把摩托艇上能充电这个情况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生机乍现,他欣喜若狂,赶紧搭线充电,竟然没出现意外,顺利成功。
冯蔚看着那枚亮起的红色的小小指示灯,却犹如海上灯塔,价值意义不言而喻,他调整着对讲机的频道选择器:“专业特制海上对讲机,是普通对讲机有效范围的两倍,达到了十六公里,如果我们和武江舰的距离在十六公里左右,我们就能联系到他们,雷达就能检测到我们。”
听闻这个消息,刘岸的世界升起一轮太阳,有暖流传遍全身,他领略到心里霎时明亮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赶紧停下摩托艇,小心翼翼地看着冯蔚摆弄对讲机,一动不敢动,好像这个能救命的东西会长腿跑掉似的。
对讲机的扬声器里发出“嘟嘟”声,冯蔚努力控制不让手抖得太厉害。他捧着对讲机,像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同在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隆重地摁下了PTT键,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那是全身都在用力的结果,他意图把所有的能量都倾注于这台对讲机上,像运气发功,以祈愿对讲机能不出毛病,多正常运转一会儿,他带着颤音说出了他曾无数遍报过的李海疆和自己的无线代码:“两洞幺(201)两洞幺,我是拐幺勾(719)我是拐幺勾!”
每喊一遍距离下一遍的中间,冯蔚都会等待十几秒钟,他认为这相当重要,要给信号留足赶路的时间,要给所有人留足反应的空间。可他终究是错付了,他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却被压榨得精光,他得不到只言片语的答复,对讲机也辜负了他的期待,扬声器从始至终保持缄默。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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