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少女双目垂闭,飘卷的发梢燃起星星点点火光,如烟花般灿烂又瞬间寂灭;头顶的伽蓝寺红叶瀑布环绕,一派丰饶,肩下颓败倾倒的门板和布满苔痕杂草的石阶,却是“旧故里草木深”——原型师袁星亮与歌曲《烟花易冷》词作者方文山联名的这款手办模型,将歌词具象成画面,在上海一亮相就赢得赞誉。
《烟花易冷》以女性形象和环境再造还原歌词氛围感
不止这一件《烟花易冷》。在业界享有盛名的模型手办展“Wonder Festival2022-2023上海”(以下简称“WF2023上海”)10月3日闭幕,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创作者和参观者从全国乃至全球各地赶来参加。除了欧美科幻影视主角和日本动漫形象,众多国产品牌和原型师纷纷展出以中国传统文化和生活为灵感的作品,连活动主办方执委会代表、日本老牌模型制作公司海洋堂的社长宫胁修一也对中国创作者的原创能力感到惊叹:“中国的原创产品丰富多样又具有风格,观众的眼界因此更加开阔,市场会朝着良性互动的趋势发展。”
纳美人与王昭君同台竞艳
10月2日上午8时40分许,从江苏常州赶来上海的吴鸣是第一批进入会场的参观者,这是他第三次来参加WF上海系列展会,“这个展会1984年就在日本举办,上海是其海外第一站,2018年至今举办五届了,在二次元和模型爱好者中几乎无人不知。”
会场限定的“西游三妖”,背后展台还有“魔家四将”
不过,和前两次瞄准会场限定版钢铁侠和擎天柱不同,这一次他想抢购的是一组国产手办模型——以《西游记》为形象来源的金翅大鹏雕、黄牙老象和青毛狮子怪。在三妖同一展台上,还摆放着唐三藏、孙悟空师徒四人,背后是同属“西游宇宙”的四海龙王,以及跨越《西游戏》与《封神榜》的四大天王等。“中国的神话角色这么写实地出现,让人耳目一新。”
中国的神话形象、历史人物与西方超级英雄“对话”,在展会现场随时可见。在开天工作室展区,终结者露出手臂上的“铁骨”,身后的纳美人奈蒂莉置身潘多拉星球的奇花异草中,对面的王昭君抱着琵琶孑立枯木一侧,身边的西施踩在溪水畔准备浣纱,再过去一些则是骑马的林冲和卢俊义……
谁能想到王昭君对面角落是潘多拉星的纳美人?
“今年会场里中国形象和中国元素非常丰富!”从2020年开始参加过三次WF上海系列展会的陆先生也发现,相比前两届展会上出现的具象的中国人物,今年的国风元素更有趣也更国际化。在个人展馆,有品牌将展台布置成丛林,一只身披“战袍”的老虎身上坐着头戴冠冕、手持莲花的狐狸,狐假虎威在这里成了“虎假狐威”。国产模型品牌末那工作室展出了国际上风靡的将人体与机械结合的机器人少女,其中一款将筋骨涂装成中国青瓷的颜色,就连上面褐色开片线条也与瓷器如出一辙。而国产原型师品牌sazen则把中国人厨房必备的葱姜蒜拟人化,既写实又谐趣。
机械少女的筋骨采用了中国青瓷的质感,“开片”清晰可见
不仅是形象、元素上的运用,不少创作者在创作中融入了中国的哲思。原型师周峰今年带来68厘米高的新作《海鸟》,远远望去外形却如游弋的鲸鱼,双鳍与身躯形似浪花又像羽翼,渐渐化作成群飞鸟,一名少女在鲸背上跃下,分不清是翱翔天际还是畅游海中。
是鸟还是鲸鱼?是空中还是海里?
“这一看就是中国人的创作。”前来参观的苏女士反复看着这件作品,“形象流畅却不求具象,色彩冲突又淡雅,很有写意画的味道。”而周峰在介绍这款产品时也有些辩证的意味,“诞生于海底的鲸永远无法看清海面之上的天空,盘旋的飞鸟也无法体会海水的波动。我们在‘边界’之外,去遇见另一时空的自己。”
“中国原创产品让人惊讶!”
第三次来到WF上海展会现场,“大”成了宫胁修一对许多展品最直观的第一印象。
在一个以圣斗士为主题的展台里,天秤座圣斗士童虎的造型是使出“庐山百龙霸”绝技时的场景,脚下激起的水花、身后闪现的多条青龙全部还原,占地至少半平方米。另一个展台上《环太平洋》的机甲一字排开,全部几近半人高,被打翻的怪兽、海洋的浪花、被抛起的船只和没入海中的高楼一应俱全。
“大”是今年许多展品给人的直观印象
模型手办越大,细节才能更丰富,也往往意味着价格更高。为适应中国市场,宫胁修一曾要求海洋堂的展品放大比例,“但来了展会发现跟中国的品牌比,还是小了。”他笑言,“我不知道观众买回家究竟放在哪里。”
2017年海洋堂在上海做了一场品牌展览后,由海洋堂主办的世界最大规模的手办模型展会WF将上海选为日本之外第一站,目前已在上海举办5届。宫胁修一前两次来WF上海时,“大家还都在做IP类产品。”疫情之后他再次来到上海,“让我非常吃惊的是中国怎么有了这么多新的品牌”,而且不光个人参展的原型师,很多企业展商也推出了“全新的、完全原创的作品”。“在日本WF展上,企业展商的展品中高达8—9成的展品依然是IP类产品。中国企业和原型师的创造能力是让人非常惊讶、非常好的事情。”
“虎假狐威”,中国原型师的畅想
对于这样的创造能力,一些业内人士并不惊讶。2019年WF上海展期间,曾邀请设计制作过假面骑士龙骑等作品的日本原型师浅井真纪来到上海。当他看到中国原型师的作品,曾感叹“我怎么能被邀请来”。“虽然这样的话有谦虚的成分,但也说明来自手办模型业全球首屈一指的日本的同行,对中国从业者的认可。”
展会期间,时常可见购买完产品的参观者,要求原型师在作品上签名并和他们合影,袁星亮、周峰这样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原型师,还常有粉丝从外地赶来,只为有机会见面交流。
宫胁修一表示,日本企业很少在手办模型上带上原型师的名字,粉丝与原型师交流、要求签名和合照更是“几乎没有的待遇”。苏女士强调这绝不是单纯的“消费”,“观众与创作者之间有一种共鸣。”因为这样的共鸣,吴鸣曾订购了一件明显尺寸过大的手办模型,为此他甚至拆掉了自家展柜的一层隔板。
结账的队伍显示人们愿意为兴趣爱好消费付出
“中国市场还在日新月异在发展。”宫胁修一坦言自己最羡慕的是上海有好多年轻的创意人才和年轻玩家,“而且大家消费能力都蛮强的,也有很高的审美,购买的产品品质都很高。”在他眼中,创作者与消费者良性互动,“中国的市场充满了无限可能。”
增强影响力还需打组合拳
“孙悟空到底长什么样子?”展会现场,从荷兰来上海的皮特已经看到至少四个“孙悟空”,不仅每个长相不同,衣着打扮也不一样,就连手中的金箍棒都有差别。前不久皮特还关注了亮相德国科隆国际游戏展的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到底有多少孙悟空?”展会上一名向海外用户直播的参观者也看到,互动区也有人提问“这些中国超级英雄究竟谁是谁?”
展会现场有许多各不相同的“孙悟空”
与这些老外的困惑不同,吴鸣对展会上众多海外角色如数家珍。在一个陈列蝙蝠侠手办模型的展区,他向记者细数历代蝙蝠侠的异同和背后故事,“这些形象都有动漫和影视作品,从手办模型的脸部和服装细节就能分辨。”
由小说、动漫游戏、影视作品和手办模型等多种产品聚合而成的IP力量依然不容忽视。展会上,诞生于1939年的《猫和老鼠》、1952年开始连载的《阿童木》,依然有着众多拥趸,甚至成为一代人的情怀记忆和流行文化符号。
《猫和老鼠》依然受到欢迎
即便被业界称为“全世界拥有最多手办模型的男人”,宫胁修一也坦言自己并不熟悉海洋堂推出的中国IP产品,“非常不可思议,日本会有这么多IP在中国为人熟知。但中国IP在日本还没有达到这样的规模。”在他看来这有一个发展过程,“海洋堂作为企业,市场喜欢的产品就会去做。现在海洋堂推出的许多中国产品,都是企业年轻人在做。中国优秀的原创作品今后会大量进入日本,到时候连我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接触到这些东西,那么就会有更多这样的产品诞生。”
“海外的动漫、影视产品只要有商业价值,就会开发手办模型等配套周边产品,甚至有些家喻户晓的经典动画,原本就是为了卖玩具而创作的。”一些业内人士坦言,IP需要有计划统一打造,目前国内一家企业难以涵盖各方面,不同行业又难以形成合力。“《西游记》《三国演义》在日本影响很大,但能算IP吗?目前可能只算灵感来源,缺少统一的形象和持续的产品输出。”
这样的情况已开始改变。展会现场,出现了《流浪地球》全套穿戴设备和《三体》中的恒星级战舰“自然选择号”。末那工作室不仅获得今年暑期档票房口碑皆不错的电影《封神第一部》的授权,还参与了电影部分道具制作。展会现场,电影中惊鸿一瞥的雷震子已经露出全貌,影片中的鬼侯剑和帝乙剑复制品在接受预定。导演乌尔善的上一部作品《寻龙诀》中双方就已有过合作。
《封神第一部》中的雷震子
尽管突破IP限制的创新能力受到赞誉,也有原型师表示有时是被“逼”出来的。“很多经典形象无从下手,试图改编有侵权风险。”然而原创成本很高,个人工作室往往把外表形象、基础设定刚做好推向市场,就因缺少资金、法律、推广等各方面支持,产品生存周期被快速压缩。
相比三个企业展馆,WF上海唯一的个人展馆简朴得多:拼接起的长条桌子既是展台,也将展馆分割成多个区域。一些个人参展者的桌上只有一两件展品,临近展位的风格完全割裂,甚至离展览开幕还有10分钟,还有人气定神闲地在组装模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展馆,成了宫胁修一观展首选。开幕日当天上午9点到12点,这位业内大拿就看了这一个馆,发掘新人,推销自己。“如今参展的中国原型师的作品真的非常好,作为企业就是要主动接触,洽谈合作机会。”
相比之下,日本WF一般使用8个场馆,只有两个场馆为企业准备,其余6个全是为个人参展商提供平台,“个人的创造性是非常强的,而不是被拘泥在一个框架里。”
在日本留学的顾晓参加过WF日本展会,她发现即便是个人参展商,也有IP意识。“国内很多原型师更像雕塑家,执着于作品的塑造与创作。”但她和朋友喜欢的一些日本创作者,本身并没有雕塑能力,而是创作动漫积累粉丝后,再寻找合作方推出手办模型,“有故事的角色生命力才能更持久。”
图片来源:简工博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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