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谢小婉
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宋金峪 姜雪媛
在新疆，曾有一个在地图上无法找到的神秘地方，因“两弹”试验成了中国核事业的代名词，它就是位于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以下简称“新疆巴州”）的马兰。
1958年，中国核试验基地开始组建，因所在地马兰花开得茂盛，被一代代国防建设者亲切称为“马兰”。基地组建以来，数以万计的技术人员、解放军官兵汇聚戈壁，屡创核试验事业奇迹。
今年是中国核试验基地组建65周年。65年前，无数粤籍马兰人前仆后继，无私奉献，从无到有积极参与马兰建设，为我国核试验武器研制和试验贡献力量。65年后，羊城晚报记者来到新疆巴州，循着粤籍马兰老兵们的记忆，一探马兰的“前世今生”。
选址马兰组建基地
中国核试验基地北临天山山麓，西邻博斯腾湖，东托罗布泊。在开发建设前，这里杂草丛生，野狼出没，荒无人烟。但作为原子靶场，这里堪称完美：地广人稀、远离城镇、有水源且不在地震带上。由此，一项隐秘而伟大的事业在这里展开。
中国核试验基地担负着核武器试验的组织指挥、测试控制、试验工程、技术勤务和后勤保障任务。要进行核试验，基本条件就是打造符合要求的试验场区和生活园区。在马兰这片土地上搞建设，并不容易。这里冬日如刀，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夏日如烧，地表温度甚至超过60℃。建设基地的战士们住在帐篷或是简易平房里，端起粥，一阵风吹过，粥里全是沙粒。
1964年，刚到部队工作7个月的广州人梁伯年被委以重任——奔赴罗布泊实施我国首次核试验的早期γ-辐射测量工作。他搭上前往新疆的列车，一去就是26年。“帐篷、苦水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是马兰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广东南海人黎荫铭，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向组织写下申请书：请把我安排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最终，他如愿来到马兰开展氢弹的爆炸原理——氘氚核聚变研究。在他的记忆里，基地的水都是用水车拉来的，一到冬天就结冰，“晚上睡觉，火炉灭了，被子又不够暖，只好拿军大衣盖上来。军大衣不够长，脚就盖不着了，睡觉直哆嗦。”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数以万计的建设大军和科研工作者舍家为国，奋斗在这片荒芜的戈壁滩，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挖土方、盖试验室、建公路，同时开荒种地、饲养牛羊。战胜天灾人祸、克服重重困难，他们建成了能够完成多种方式不同当量试验任务的具有一定现代化水平的核试验基地，成功地进行了原子弹、氢弹、中子弹等核试验，成就了一番伟业。
隐姓埋名干成大事
行走在新疆巴州，“马兰”这个名字家喻户晓，《马兰谣》更是人人都能哼上几句。
“国家那么大一件事发生在马兰，我们当然自豪。”当地人口中常说的马兰，大多指核试验基地的生活区，核试验场区则在罗布泊腹地，唯有一条公路将两地相连。
这条公路的修建也极为不易。工程兵们从一个废弃的农场起步，凭人力一米一米铺设铁路专线枕木，凭步力拽着石磙一步一步碾出基地通往核爆心的公路。他们又用两年多时间，深入“死亡之海”罗布泊腹地，建造102米高的试验用铁塔及154项特种工程，打造出一个符合核试验要求的大气层试验场区。
冯运基就是这些工程兵中的一员。作为最早一批奔赴马兰的广东人，他被称为核试验基地的“拓荒牛”。在他的记忆里，每年四五月份戈壁滩上就开始刮大风，刮到八九月才停，出门工作必须戴上防风镜以防风沙迷眼。“最困难的还是用水，孔雀河的水又苦又涩又咸，洗完衣服都会留下一层盐渍。”冯运基曾两天两夜未合眼指挥工程建造，在完工后走回帐篷的路上竟然累得睡着了。
核试验基地的生活区藏在天山深处，一个被马兰老兵称为“红山”的地方。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在物资极其匮乏、基本没有大型建设设备的情况下，这里建起了办公大楼、科研楼、防化实验楼、家属宿舍楼、将军楼、俱乐部、军人服务社、学校、幼儿园、医院、工厂厂房等上百栋建筑。
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整个马兰已初步建成颇具规模的现代化小城市。我国几代核试验主力军和科技精英在这里隐姓埋名，无私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与才华。
红色精神永不磨灭
1996年，我国郑重宣布：暂停核试验。
随着国家国防战略的调整，马兰也光荣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基地司令部搬迁，红山峡谷移交地方管理。在新时代，马兰又担起了新的使命：2005年，被列为新疆红色旅游景区向游客开放；2011年，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国家红色旅游项目第二批经典名录。
2012年10月，投资600多万元的“马兰红山军博园”开工建设。马兰红山军博园的工作人员表示：“军博园是我国‘两弹一星’研发的军事纪念地，每年都有很多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在这里举行。”
据介绍，马兰红山军博园保留着诸多国防将领和核试验科学家工作生活的印记，原基地将军楼、警卫连营房、部队电影院、防空洞等重要居所及工作场馆军事遗迹仍保留原主体风貌，是具有时代意义的重要革命纪念地。
楼房众多，但不见红砖绿瓦，多是土砖垒起；屋内设施也极为简朴，不过几张床和桌子……这就是当时基地的样貌，张爱萍、张蕴钰、程开甲、邓稼先、于敏等人居住过的将军楼也不例外。据粤籍马兰老兵郭玉明回忆：“当时将军们住的条件没比我们这些小兵好多少。没有吃的，就号召家属们在院子里种蔬菜，没有人喊过一声苦。大家一心为国，心甘情愿。”
曾经的科研办公大楼如今气势仍在，这里曾汇聚国家核试验精干力量，见证了国之重器的诞生，也承载着众多人的记忆。“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试验场区，偶尔回来一趟，一定要绕着去看一眼大楼”“大楼里有很多书，一放假休息我就去看，领导们都特别支持鼓励”“门前的白杨树，都是战士们一棵一棵亲手种下的”……众多粤籍马兰老兵对这里心心念念。
在科研办公大楼周围，分布着各个连队的营房、办公场所以及电影院、小礼堂等娱乐场地，如今都已荒废。但是，当年种下的白杨树更加挺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这里荒废了，说明使命已完成，我们国家科技进步了。”郭玉明自豪地说。
除了这些历史遗址遗物，马兰红山军博园还矗立着一座“马兰魂”雕像群。雕像群由象征着马兰花的六瓣花瓣组成，上面镌刻着《马兰谣》：一代代的追寻者青丝化白雪/一辈辈的科技人情铸边关恋/青春无悔/生命无怨……
“热爱祖国，忠诚使命；艰苦奋斗，无私奉献；集力创新，勇攀高峰。”岁月无声，但马兰精神永存。
编辑：邬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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