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拍了一部纪录片《满语“活化石”》。黑龙江省富裕县友谊乡三家子村的那些镜头中,记录老夫妻“话者”在饭桌上谈论生死、喂牛、打麻绳等情境中使用的都是满语。而片子要播出时,这些是需要打上字幕的。但我身边竟找不到懂这门语言的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又返回哈尔滨,去找片中出现过的满语教授。可是,她对我道出了实情:这些村民生活中所使用的满语,我们翻译不了。你还是回到三家子村去找他们本人吧!
于是,我只好登上火车再次来到富裕县。此时正值十冬腊月,眼看就到年关了,又赶上了东北人称之为“大烟泡”的暴风雪,长途汽车停运了。我急着快点翻译出来打上字幕好在电视台播出啊,就匆忙雇了一辆出租的“夏利”牌小轿车,沿着积雪的公路向三家子村驶去。一路上雪越下越大,小“夏利”是走走停停。司机告诉我已经过了一半的车程,快到三家子村了。透过雪幕,我看见不远处有两个村子。我问司机它们叫什么名字?他说:“啊,那是两个达斡尔族的村子,一个叫大登科,一个叫小登科。”
我们正说得热乎呢,小轿车突然发出了无力的“喘息声”——它陷进了雪窝子之中,干脆动弹不得。我和司机下来推车,它也纹丝不动,可是刮来的积雪已没过我的腰部——快要遭到“灭顶之灾”了!我们俩赶紧从雪中爬了出来。司机真是个老手,他立即给“大登科”“小登科”的熟人打电话,让他们立即开着拖拉机来救援!
在司机打电话的时候,我的嘴已经冻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了。大雪茫茫之中,骤然间,一股悲壮感涌上心头。当时,我的身体已经冻得僵硬,但脑子还比较清醒,我便给我们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主任发短信:“我在前往三家子村的路上遭遇了暴风雪,深陷于雪窝之中!正在等待周围村民的救援!”
过了一会儿,主任给我回短信了:“千万不要乱跑乱动,保存体力,耐心等待救援!”
我们车子趴窝的地方正处于大小登科之间。不知等了多久,狂风呼啸的雪幕中传来了一阵阵拖拉机“突突突”的行驶声。拖拉机开到跟前之后,从上面跳下了两个小伙子,面色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酒气——显然是刚喝了一顿烧酒。他们分别操起得心应手的工具在“夏利”汽车的四周熟练地铲起雪来。看来他们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经常接到这类救援的活儿。
一边路面上人在铲雪,另一边老天爷还在下雪,但总算是把四个汽车轮子抠出来了。他们用拖拉机上的钢缆挂住了汽车保险杠,“突突突……”几下就把“夏利”拽出了雪窝子。小伙子驾驶拖拉机牵着汽车,一直把我们送到了三家子村。我千恩万谢地拉着两个青年,如约将100元钱交到了他们的手里,然后又付给司机200元车费——此时只庆幸自己没有遇难……
当我赶到被拍摄的“话者”陶春荣大叔家时,他万万没想到我在这样的天气会赶来。他说我已经成了一个“雪人儿”。坐在热炕头交谈起来之后才知道,此前被拍摄的计喜生大爷(时年80岁)、富云大娘(时年73岁)都已故去了……可见满语已经濒危到了什么程度!
《满语“活化石”》播出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浮想:命运怎么就要安排我在“大登科”“小登科”之间遇险呢?
后来听同事们说,我们主任在全体员工大会上还表扬了我,要大伙学习我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工作精神。听到这些话,也令我在精神上获得了些许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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