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民：从这次疫情冲击来看，我们的供给体系韧性最强，其他国家确实做不到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杨伟民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成立30周年座谈会暨中国企业改革50人论坛专题研讨会于2021年10月9日在北京举行。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杨伟民出席并演讲。

　　以下为演讲实录：

　　杨伟民：非常高兴参加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成立30周年的座谈会，我还是讲讲高质量发展的宏观上的问题，我觉得跟企业也是密切相关的。

　　第一，高质量发展的内涵。

　　这是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来的，怎么去看高质量发展呢？要从不同的维度、不同的角度去观察，不能从一个角度去观察。比如从宏观经济上来看，高质量发展就要表现为增长速度、就业、价格、国际收支这几大指标要比较协调。我们过去曾经出现过高增长、高物价，这肯定不是高质量的，不是我们所追求的。

　　目前从宏观经济来看，运行总体是平稳的，正在从疫情冲击当中逐步恢复，应该说全年实现符合合理区间的增长是可以预期的。但是要看到现在经济恢复的基础是并不牢靠的，下半年以来，七八九月份以后，从各方面的指标来看存在着增长速度下行的风险。

　　中央提出要做好跨周期的宏观政策的设计，其实就是从长期来看，今年实现比较高的增长速度意义不大，因为去年的基础太低了。从现在要看，现在如果增长下滑可能会在未来影响明年怎么样。虽然我们“十四五”没提增长速度这样一个指标，但是总是要保持一个合理的增长的。没有合理的增长速度，就业、财政收入、其他问题可能都会出来，包括金融风险。

　　价格走势在分化，大家都知道大宗产品价格上涨过快，我不详细说了，因为高质量发展的内容比较多，咱们今天的时间有限。

　　从供给体系来看就是要实现生产体系、生产产业、供给体系比较齐全，产业链要比较完整，我们的产业链应该是在全世界属于最完整的，但是其实我们仍然存在着很多产业链方面的一些短板。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实现创新能力、需求的捕捉力、品牌的影响力、核心竞争力都要比较强这样一种供给体系，形成一大批在世界上做得最好、别人离不开的技术、产业、产品和零部件，建材做了一些，现在正在说单项隐形冠军，一个最终产品之前有无数个隐形冠军在里面。

　　最近几年，我们对创新的支出力度是明显加大的，从这次疫情冲击来看我们的供给体系确实属于韧性最强的，其他国家确实都做不到。一段时间以来芯片严重短缺，当然它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它也凸显了我们的创新能力目前是制约我们的供给体系高质量发展的重大短板。从供给体系这个角度来看，我们的创新能力不强可能是最大的问题。

　　三是从结构上来看，结构更复杂，就是要实现实体经济与金融、房地产、科技、人力资本等的发展要比较协调。为什么单把金融和房地产拎出来呢？因为过去一段时间金融和房地产的发展脱离了实体经济的发展，出现了过度发展的问题。

　　中央去年“十四五”规划建议上面提出一句非常重要的目标，我们国有企业、央企好多都要为此而努力，要保持制造业比重基本稳定，讨论的时候大家也都有不同的意见，最终还是写进去了。去年以来制造业比重在提高，今年上半年从数据来看也是提高的。但是它有短期性，因为主要是其他国家受到疫情冲击，产业链断裂，需要大量地从中国进口。如果一旦恢复到正常状态，我们的出口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保持这种高增长，这样制造业比重还能不能够继续保持稳定，可能是需要考虑的。

　　房地产市场最近趋于回归本源，但是前期房地产市场异常发展，积累的风险需要高度重视。金融业去年占到GDP比重达到了8.3%，这个比重我觉得好像是世界第一，在我们国家相当高，它有疫情冲击的影响问题，其他行业放缓了，所以相对抬高了它的比重，但是要防范金融业过渡扩张带来的一些风险。

　　四是从收入分配来看，生产要素所有者能够取得按市场评价得到的要素的收入，要实现投资有回报、企业有利润、员工有收入、政府有税收，而且政府、企业、居民这三大主体之间的分配关系是比较合理的，当然我们现在还存在一些问题。

　　十九届五中全会把共同富裕放在重要位置，社会上讨论的也是比较多的，我觉得我们确实已经发展到这样一个需要高度重视共同富裕的时候了。刚才宋会长讲要研究企业的分配问题，国有企业这三次分配是需要深思的，可能我们更多的还是在初次分配上怎么样，当然再分配主要是政府的再调节问题，在初次分配上怎么样更加重视不同生产要素之间合理的收入分配关系。

　　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其实本来就是既要把蛋糕做大做优，同时也要把蛋糕分好、分公平的意思，如果光是做大蛋糕没有分好，最后会影响经济的增长，这种从过程来看也不是高质量发展。所以历史告诉我们如果蛋糕分得不公，最后也会影响蛋糕继续做大的，所以我们的改革是从按劳分配开始起步的。国有企业改革是后来的，开始我们就是按劳分配，从农村来说是承包制，讨论是按劳分配。

　　五是从国内循环与国际循环来看，国内循环为大主体，国际循环为相应的补充，实现国内循环与国际循环相互促进。

　　构建新格局需要扩大内需，但在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外需对增长的拉动作用在增强，刚才我讲它不具有常态性。主要是因为我国疫情控制比较好，订单转移到我们国家。但是我们要把握好构建新格局的内涵，重点不在于内需或者外需多一点还是少一点的问题，关键是要促进国内、国际循环的相互促进。

　　六是从要素的效率来看，实现资本、劳动、土地、资源、能源、环境的效率都比较高，包括人才、科技、大数据，甚至我觉得现在的二氧化碳已经变成了一种要素，变成了一种资源，这些生产效率都要比较高，因为按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其实反过来看就是二氧化碳产出率的问题。

　　我们还处于疫情冲击的修复期，目前来看我们资金的效率是下降的，其他方面的效率应该说还是有所提升的。

　　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

　　党中央已经做了回答，党的十九大提出经济体制改革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因为我们改革开放以来的经验告诉我们，实现发展必须改革，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必须改革，重点改什么就经济体制来讲就是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当然我们也要坚持十九届四中全会确定的我们国家三个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下面我主要讲讲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我觉得这对国有企业改革，归根到底把这两个问题解决好了，其他问题可能都比较好解决。

　　一是完善产权制度。不同的产权要素效率不同，最典型的就是中国的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大家都很清楚，人民公社和承包制在所有制意义上都是一样的，都是集体所有制。但是中国的农民发明承包权，最后国家承认了。土地集体所有制并没有改变，但承包给了农民以后，农民以土地的组合关系就改变了。所以农民知道生产多少与自己的所得直接相关，所以农民的积极性一下调动起来，解决了几千年来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国企改革的一些混合所有制等等现在你们在讲的一些改革其实都是在动产权制度，所有权是没有变的，仍然是国有的。

　　二是要素市场化配置，产权制度能不能发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或者促进发展的作用还取决于要素的市场化程度。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这也就是说资源配置是市场决定的，资源或者要素贡献的大小也是由市场来决定的，所以我们在研究分配制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到这样一个问题。

　　比如说承包制改变了产权的组合，我刚才讲原来的产权组合改变了，但是如果农民在自己的承包地上增产的粮食不能在市场上自由出售，仍然是统购统销，那么这种资源配置效率还是难以实现的，按劳分配也是难以实现的。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从而决定要素的报酬并不是说政府就无所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一方面由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另一方面政府发挥作用，政府发挥作用主要通过规划和政策引导资源的配置，同时政府还可以通过调节分配，还可以通过再分配调节来优化分配的格局等等。

　　第三，政府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原则。

　　能不能实现高质量发展主体是企业而不是政府，政府只是一个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推动者。所以我觉得要把握这样几个原则：

　　1，泾渭清晰，不干涉企业依法进行的生产经营活动。企业能不能实现高质量发展，政府作为推动者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着力解决市场体系不完善、政府干预过多和监管不到位的问题，这就是说我们现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存在着这样三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政府干预过多。政府在推动发展的时候往往是通过政策文件来干预的，所以在制定任何经济政策的时候都要先思量一下这个经济活动，市场能不能有效调节，是否确实需要政府制定文件来进行干预。如果确实需要干预，那么在制定的具体文件当中也要对照优化营商环境这个条例规定的，不得干扰市场主体正常生产经营活动的规定来进行评估。

　　2，遵循市场经济规律，提高治理水平。十八届三中全会讲到市场决定资源配置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遵循这条规律。在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当中，需要使用一些行政手段，这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但是实现这种手段一定要遵循规律，看看行政措施贯彻下去之后会不会违背规律。比如说供求规律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有需求如果限制生产那可能的结果就会引发价格的大幅度上涨。比如说我们要调节高碳活动，我们现在因为要实现“双碳”，我们要调节一些高碳的经济活动，应该从需求、供给、投资、技术、出口等各个方面来进行系统性的调节，不能够单打独斗。

　　3，坚持系统原则，把握多目标平衡。在2019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总书记提出来要从系统论出发，优化经济治理的方式。接下来在去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深化为坚持系统观念的原则，当然这个原则实际上是一个长期坚持的原则，但是长期都是一个个短期构成的，短期的经济治理也应该遵循系统的原则。我们很多需要用系统原则把握多目标平衡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改革与发展、国内与国际、供给与需求包括与分配、防风险与稳增长、双控与稳增长、房地产与土地、民生与财政等等，这些既要这样也要那样的事情都需要把握系统性的原则，要把握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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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斌 SF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