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虎嗅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吹火车咯(ID:blowthetrain),作者:云汉,联合编辑:喻折、无荒,头图来自:《宝莲灯》
修仙小说没落了,资深网文老书虫兼男频修仙文爱好者大猫感叹。
混迹于各大网络小说连载平台,追更热情不减当年,但大猫发现,年少时曾一度让他上头的修真小说,似乎越来越少见了。在网文圈知名的推荐榜单“晨曦杯阅读榜”上,最近两年位列前茅的作品中几乎都是架空历史、科幻幻想、现代奇幻或规则怪谈等类目,很难找到一本经典模式的“修真题材小说”。
根据中国社科院发布的《2023年度网络文学发展报告》,网络文学总体规模不断扩大,中国网络文学仍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的生动文化名片。但在题材方面,无论男频女频,连续两年的报告都显示出现实题材持续走热,再创新高。“文化自信、强国叙事成为网络文学创作新趋势......其中历史、现实和科幻等题材尤为突出。”
即使是玄幻题材也重在拥抱传统文化的同时融入社会重大发展战略。因此,在2022年讲好“中国故事”的范例作品中,受到关注而单独点名的是基建、非遗传承等类别,修仙小说不再大放异彩。
但众所周知,修仙这一题材是原汁原味的中国风。修仙与仙侠密不可分,而仙侠又与武侠一脉相承。从早期的武侠小说到仙侠游戏和电视剧等,它们都有一种共通的、关于东方美的体验,比如路见不平的快意恩仇,乘桴浮海的浪荡逍遥,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诚然,西方文化中也有类似“侠盗佐罗”和“火枪手达达里昂”这样的通俗文学形象,它们同样强调正义的复仇和自由的精神。但“东方特色”的仙侠设定,化用了本土文化中的诸多宗教概念和系统术语,其背景也往往处在以传统中国文化为蓝本的世界观之中。
修仙则是一个更为具体的细分流派,它不再将仗剑天涯、伸张正义的故事作为发力点,而是关注超脱世俗的自我修炼。“仙”的概念源于巫鬼文化与民间信仰,成熟于神仙道教的理论体系,仙在传统文本中最原初也最核心的特征是“长生”(immortal),因此修仙也就是修长生。修仙小说也称修真小说,往往就是指以人修炼成仙为故事主线的这一类型,在十年前的网文界蓬勃发展,如日中天。这类小说会将道教修行进行现代化阐释,如符、丹、洞天福地、神祇、宗门体系,还有修炼的各种元素和阶段标志,如练气、金丹、法相,渡劫和飞升等等。
然而这些云里雾里的概念和术语不过是在一套新鲜的体系里,重新赋予网文读者升级的“快感”,并最终体验超凡力量带来的“爽感”,“修真” 不过是中国神仙体系外壳下进行的电子游戏升级模式的叙事,还是没什么营养那种。
所以,现在提及修真小说,人想到的并不是“东方奇幻”,而被一种心照不宣的戏谑所取代。它好像总是出现在出租车司机的有声书音频和进城务工的精神小伙手机里,对于这些受众而言,修真小说的看点显然不是神秘或超脱,而是简单直接的感官刺激:平凡小人物一路开挂,一路碾压,位列仙班,长生不老——这也成为了修真小说一再被诟病的缺陷,和其他高度同质化的男频小说类型一样泛滥且逐渐没落。
与此同时,在修真小说凋敝的这些年,修仙类游戏却开始走红,越来越多的游戏公司挤入这个赛道,主打放置养成,融合文字类、卡牌、回合制RPG、Roguelike的各类修仙游戏相互竞争。自2020年起,市场上接连出现包括手游《一念逍遥》和steam端单机《鬼谷八荒》等现象级爆品。
小众修仙品类游戏在此阶段快速成长,一方面是因为大量粗制滥造的换皮仙侠MMO败光了玩家的情怀和热情,新鲜且细分的题材部分填补了市场期待;另一方面,既然修真小说本质上就是一个可明确数据化等级攀升的游戏文本,那么直接玩游戏,岂不是更“爽”?
的确,修真作为一种非常目标驱动的故事类型,阅读体验完全可以用游戏界面、数值和过场动画代替。但实际上,修真小说并没有消失,它始终有人在写,也有人在看。作为一种以传统文化话语体系为内核的流行文化产品,或许其价值取向总是会引起读者的共鸣。然而令人深思的是,这种价值取向在现代社会的矛盾与深意。
飞升得道,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
“以我为主”的游戏作弊器
大道朝天,九死一生。
长生和超脱作为一种超级稀缺的资源,和故事中的终极奖励,必然不可能与旁人分享。因此“大道无情”“太上忘情”,一切都要为“得道”让位,除了“我”之外皆可以舍弃,呈现出一种“以我为主”的去道德化观念。因此,人与人的关系、情感和联结变得虚浮,除了主角之外,其他角色似乎都是工具,很难有什么人物弧光可言。
同时,作为一款起点(人)和终点(仙)都已经被设定好的闯关游戏,故事的路径非常直白。因此需要引入更多的“作弊机制”来填补事件与事件之间的空白,推进情节发展。相比于武侠小说中“掉入悬崖得到武林秘籍”的古早桥段,修真小说得益于其奇幻背景,创造空间更大一些。比如一扫而知的神念、效果远超哆啦A梦记忆面包的信息玉简、卷轴等,一些人物成长和故事推动中原本不可回避的变化成为了一种“罐头知识”,或者说“信息黑箱”。这些本身极为关键应当用剧情加以解释的补充信息成为一种“懂得都懂”的暗号,对人物来说理所应当,从叙事角度来看,却让故事的可靠打上了一个问号。
因为这种叙事工具极好上手,在修真小说之外,也被多数泛奇幻类通俗小说所采用。以最破圈的西方设定奇幻小说《诡秘之主》为例,对于主角获得的力量和知识,作者爱潜水的乌贼直接用“一、二、三”这样操作手册一般的形式列出了升级以后获得的新属性,甚至为了不和其它设定出现冲突,还会附加某种能力在哪些情况下不能被使用的说明。乌贼对“罐头知识”的处理已经算是详细易懂,而且相对有节制,在不同的冒险阶段,作者也会设计相应的小说剧情来诠释男主能力的边界。
而很多网文作者没有这种叙事能力和意愿,滥用“知识罐头”的便捷性,让文本质量一再降级,无限接近于电子游戏的可视化窗口。
同样地,在修真小说中,对于“修炼是什么”的直观体现,身体上的外显也存在着类似的简化手法。从轻而易举的断肢重生,到起死回生、投胎转世和烂大街的夺舍等桥段,身体不过是“求道”的工具。但与其他网文类型不同,这样可修改、修复的身体在修真小说中无需扩充背景设定加以解释,而是“大道赋予的”“天然合理的”“全自动智能化的”——堪称数据化身体。
至于对角色“修行提升”的解释,从早期比较流行的能量层级提升、权限提升,到生物进化、基因变异甚至机械飞升、生命意识化、“以身合道”等“非人化”改变。不论采取哪种世界观,只要等级一到,许多看似合理的配套权限自动解锁,比如“对大道的理解”“对天地的支配能力”等。
最典型也最特色的就是关于世界观背景的“自定义编程”。以爱潜水的乌贼另一部修仙类代表作《灭运图录》为例,其中不仅有着其他修真小说常见的大/小千世界、多元宇宙,同时还有界域、神器内部世界、身体内部世界、混沌空间、心灵世界、幽冥世界、大道空间等,其丰富程度好像完全没有限制,随着情节所需自可信手拈来。
在修真小说中,这一现象极为常见。与之相似的是其他玄幻小说中也极为常见的“开地图”套路,每当主角的实力过高或所有故事线索已经挖掘殆尽,作者往往不得不开辟一个“天外天”“天界/上层世界”等。
修真小说的特殊之处在于,由于化用了佛道等宗教玄学的时空观念,对宇宙时空的设计显得更为随意。毕竟大量参照物在前,小说中有时甚至不必做到自圆其说,能与典籍或传说联系起来即可。这些创作手法上的缝缝补补固然大大方便了作者,但也让作品的下限被不断拉低。
可以说,比起其他类型的幻想小说,修真小说在叙事上闪转腾挪的空间要小许多,机械降神几乎不可避免。
当然,与其他任何一种网络文学类型一样,修仙小说中不乏优秀的代表作品,而其主题形象和创作手法经历过多种变体,并且具鲜明的时代特征。例如,于2007年开始连载的修仙小说开山之作《凡人修仙传》,其修行体系基本源自道教修行方法和神话传说;同时期起点作品《星辰变》有着更宽泛的修行范畴,主角仿照天体自创的修炼方式有行星、恒星、星系等不同阶段,并以现代天文的方式进行解读;到了2015年,人气颇高的《修真聊天群》则是都市修仙题材,主人公颇具当代青年特色,而小说开篇“充电术”“电饭煲炼药”等带有当代都市生活气息的修仙细节,消解了传统修仙元素的神秘感,并拉近了与读者间的距离。
然而不论是简单粗暴还是匠心独运,修真小说既受益于这个体系也受困于这个体系,而它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成仙”意味着追求超脱,但成仙的过程不仅什么也没有超脱,反而猛然堕入它的反面。
无法逃脱的仕途经济
修真,而真的境界是无,是逍遥。
“仙”在中文语境里,代表着自由、飘逸、轻灵的意象。与司掌人间职责的西方众神不一样,中国的仙喜欢避世隐居,道家修炼讲究出世,超脱,按佛家来说,应该摆脱尘世的贪嗔与名利杂念。
然而,讽刺的是,修仙小说往往贴的都是“热血”标签,走“奋斗”路线。
如果将“修道”看作任意一种纵向竞争、向上比较的赛道,就会发现,这条道路上以单一的“修行”为标准、并建立等级秩序的逻辑,和强者为尊、实力为王,乃至极致追求成功的价值观取向,和现实中的功利社会如出一辙。修炼渡劫的考验甚至像极了考公、考研的机制化竞争,连话术都是相似的——考公考研成功叫“上岸”,修炼得道叫“飞升”,背后不变的,还是中国人上千年来对“鲤鱼跃龙门”的执念。
神仙由凡人修炼而成,也就是说人人都有机会,只要修炼得当,道行够深。在这套绝对高效的体系奖励下,他/她通过自身的奋斗和历史的进程,终于逆天改命,一飞冲天。只是,与虚无缥缈的“道”相反的是,这条路径本质上还是“仕途经济”:主人公实力境界的提升不仅深度绑定着资源、名望、地位等一切身外之物,甚至能反哺其他与之亲近或交好过的恩师及伙伴,颇有种“衣锦还乡,给全村人随便封个仙官做做”也不在话下的上位者姿态。
以仕途经济的逻辑在修神仙之道的幻想里大展宏图,实则是普通人对内卷社会百般厌倦又无能为力的写照,唾弃特权阶级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并非身在其中,因而意淫出对俗世的反抗,也不过是另一种奔赴。
它与现实世界自然又严密地互相印证,进而产生心理上的补偿奖励机制。修真小说凡人与绝对力量的起点和终点,正对主流网文市场反转与逆袭的爽点,于是,这个主人公越“凡”越好,往往“白手起家”,或者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最后总会成功,因为“我是主角,所以我注定成功”。飞升得道,成为一种“走上人生巅峰”高境界的想象和演绎,然而依旧世俗。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将主人公在世俗评价体系中的相对优势极度夸张的《帝霸》(本文至今尚未完结),因为过于典型,其主人公李七夜甚至成为了网络文学亚文化中的一代名梗。也让其作者一炮而红,甚至直接推动了一个修真小说流派的兴旺。作为故事设定中的“上古大能”,主人公李七夜本身其实是上古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因为“活”得够久,指导培养了多名仙帝,社会人脉拉满。资历极老又“籍籍无名”,靠着对历史、修道年份超过他人的资源获取等信息差优势,一路横扫平推、快意恩仇。
这不就是现实生活中容易让人大皱眉头的资源怪、关系户、X二代模板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道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2010年,以《长生不死》为代表的“气运流”“王朝流”修真小说登上了网文的历史舞台。这类小说不再以个人的修行进境为主线,而是以攻城略地、经营王朝势力为依托,主人公的实力高度绑定在自己创立的“王朝”之上。主人公一方的地盘越大、势力越强,主角气运越高、道行越深,最终在一统寰宇的同时实现个人的超脱。这类作品几乎可以概括为“我,XX皇,打钱!”,把“虎躯一震”式的“天命所归”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以说,有着神仙设定加持和较低阅读门槛的修真小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满足读者在中式幻想中追求强者式成功,和其他男频爽文类别无异,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拆解的与被消解的修仙梦
异曲同工,从修真小说演化而来的修仙游戏,其实也就是围绕一套修炼养成系统,引导玩家不断升级,进行一层层向至高、至强境界的突破。
修仙游戏大致升级模式相同,通常包含炼气和淬体两种路径,但不同的游戏,等级分层、修炼速度不同。比如文字放置类修仙手游《论如何建立一个修仙门派》分八个大境界,而剧情向放置类手游《一念逍遥》拆成了十二境界,每个境界还有前、中、后期不同的小境界,也就是36个小境界,每期10层。
市面上大多数五花八门的商品化修仙手游,看似玩法丰富,不限于宗门系统、道侣系统、奇遇系统、洞府系统、仙兽系统等,但核心都是用快速拉升的数值表现刺激玩家“变强”,毫无疑问,数值成长越快的游戏中,玩家越能体验到“修炼”的纯粹快感。在其他形象化设计中,开发商也意在通过悬殊的强弱对比,让玩家代入高境界修士对低境界修士的绝对压制感,体验修仙语境中的“境界威压”和“藐视众生”。
于是,修仙手游的UI界面处处都是着丹炉、器室、文房、灵山、仙宅等云雾缭绕的缥缈场景,游戏开局告诉你修炼要净其身,避其世,纳其灵,悟其道,但实际提升修为的过程就是不断被拆解为战斗以获取资源,或者内购氪金买仙丹、买灵具、买画符,以提高根骨、悟性等属性,更快突破原有境界,得道成仙。
虽然修仙品类中也存在《鬼谷八荒》这样的精品沙盒游戏,需要以玩家的参与来一步步推进神话进程。但放眼整个游戏市场,放置养成类和文字类仍是修仙主流产品,游戏中玩家通过挂机即可获得各种资源,并且自动修炼升级;文字类即在游戏中加入大量小说情节的文字描述,玩家只需不停点击屏幕浏览文字剧情及更新修炼数值。几乎都是无脑、杀时间的游戏,而其主要玩家群体和修真小说读者高度重合。
据某游戏公司市场调研的数据分析,修仙类游戏的核心用户群体男性占比高达94%,主要年龄层覆盖18~40岁之间,并集中在18~23岁,多分布于二、三线和新一线城市,其中61.42%的用户月收入在6000元以下。提起修仙小说,他们主要联想到的词语是“渡劫”和“飞升”,剧情方面最喜欢的套路则是“克服逆境,小人物逆袭大boss”。
只有出租车司机和精神小伙喜欢修仙小说无疑是刻板印象,该群体比想象中更为庞大和复杂。然而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无论是网文读者还是游戏玩家,修仙文化产品的主流受众并非精英或中产阶层,而在一大部分的年轻受众中,很多人甚至心智还不成熟。
归根结底,网文小说本来就是当代人的精神奶头乐,修仙小说读者也只是为了看个开心,看个补偿,看个爽,至于“为何求长生”“为何修道”这些终极问题,不过是无谓的说教,甚至矫情的哲学思考,并且在现实面前毫无意义。
在修真的概念中,“得道”的结果往往是长生久视,逃脱生死的规则。这种“不朽”的根本追求具有高度的精神排他性,可以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得道高”。现实世界的王侯将相终将败给时间,所谓皇图霸业也不过是“得道真人”的掌中飞灰。然而,长生和不朽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太虚幻了,贫瘠的我们无法想象一个脱离世俗的长生者,或者说,想象这种不朽如果脱离了尘世能有什么用。
无论是读者还是作者,长期浸泡在世俗评价体系与高强度竞争环境里的我们,其实都无法理解摆脱功利制度和社会认可体系之后的“大自在”与“大逍遥”。现有的话语体系决定了人们对强者的期待和向往,也锚定了人们对于自身的位置认知。如果没有比较,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属于某一个群体,或者说在群体到了哪个位置,人们往往就会迷失。
现实折射进虚构,修道,作为一种在既有权力体系下消极抵抗——既然无法在这个体系里挣扎出头,那就“另立天庭”——然而另一种秩序也不过是对现实权力结构的完美呼应,那些“得道真人”一个个名利心极重,“大自在”没看出来,“我要比你强”的嗔心倒是字里行间漫溢。
因此,如果没有内容叙事和审美趣味上的扬弃与创新,修仙小说逐渐走向颓势几乎是必然,读者越来越麻痹,甚至连作者们都已经不再相信“另立天庭”的合理性。
2022年的唯一火爆出圈的修仙小说《道诡异仙》,就已经直接滑向了解构。《道诡异仙》其实很难算得上经典世界观的修真小说,被评价为中式克苏鲁,但其骨架仍旧离不开修真这一母题。小说开局主角就被判定是个精神病患者,因为他经常出现幻觉,自称能来回穿越到一个人吃人的恐怖修仙世界,被送到医院治疗。而他渐渐发觉,两个世界开始相互影响,眼前的场景甚至同步发生、不断切换……
一方面他是身患精神疾病但沐浴在爱意中的不幸少年,在另一边他又是历尽千辛万苦在光怪陆离的乱世中坚守善良、艰难求生进而获得一身修为的修真者。他好像得道了,又好像没有。好像得救了,又好像没有。好像终于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又好像只是精神病发作的臆想而已。真真假假,如梦似幻,无怪乎许多人说,读完《道诡异仙》,要么是作者疯了,要么是读者疯了。
在这本书里,修真力量体系赖以维持的合法性和有效性被彻底打破,力量不可靠、人心不可测、甚至世界不可知。普通修真小说中用仕途经济的路径来追求反功利主义的自相矛盾被高高挂起,讽刺不已。
主人公李火旺发出的那句呐喊——“我分不清啊”,来得如此猛烈,或许是因为击中了亚文化青年集体性迷茫的时代心结。大猫说,这是两年来他看完的唯一一本修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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