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民：从“入世”到RCEP，中国制度型开放的脚步从未停歇_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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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上观新闻

　　【编者按】2022年1月1日起，《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在中国、日本、新西兰、澳大利亚及6个东盟国家率先生效。作为我国新一轮对外开放和制度型开放的重要起点，RCEP在市场准入和规则协调方面有着许多新特点。推动制度型开放，是中国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重要举措之一。为什么要推动制度型开放？其对于中国经济发展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全国政协常委、民建中央副主席周汉民通过回顾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20年来的历程，就中国制度型开放之路分享了个人的一些思考。以下是他在上海自贸试验区临港新片区的演讲。

　　开放是当代中国的鲜明标识。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中国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坚持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促创新，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开拓了广阔发展空间，实现了与世界各国互利共赢。其中，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成为我们构建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格局，构建互利共赢、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不断增强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重要举措之一。

　　为什么要推动制度型开放？其对于中国经济发展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今天的演讲，我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谈起，通过回顾“入世”20年来的历程，就中国制度型开放之路跟大家作一些分享交流。

　　“入世”是中国制度型开放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2021年是“入世”20周年。2021年11月4日，在第四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主旨演讲中，国家主席习近平高度评价中国“入世”以来的发展，深刻指出：“这20年，是中国深化改革、全面开放的20年，是中国把握机遇、迎接挑战的20年，是中国主动担责、造福世界的20年。”改革开放，深刻地改变了中国，也深刻地影响了世界。而从具体层面来说，中国“入世”20年，走的就是一条制度型开放的道路。

　　“入世”可谓是中国制度型开放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2001年，中国进口商品的平均关税是15.3%，我们承诺“入世”后要降到9.8%，今天中国进口关税总水平已经降到7.4%。2001年，中国服务贸易开放处于初级阶段，我们承诺按照世界贸易组织的规定，将100个分部门的服务贸易向世界开放，20年之后，我国服务贸易开放已经涵盖了近120个分部门，超额完成了任务。“言必信，行必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中国“入世”20年来全国上下一致努力的生动写照。

　　“入世”是艰难的。我们用十五年零五个月的努力，完成“复关、入世”的艰辛谈判。谈判结束之时，有媒体采访我，当时我引用了唐诗“轻舟已过万重山”。这里的“万重山”有两层含义：一是艰难困苦，我国“入世”历程筚路蓝缕，融入世界越过了千难万险；二是玉汝于成，越过“万重山”后，中国的改革开放必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

　　回顾“入世”历程，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我们完成了重要的法治革新，这也是我国制度型开放最重要的标志之一。我国或修改、或保留、或创设、或废止2300余部法律法规和超过19万部地方性规章。我们以这样艰辛的努力，进行了一场伟大的法治革命，与世界接轨，与国际规则融合，同时尊重并参考国际惯例，这是十分重要的经历。

　　1999年底，中美两国关于中国“入世”的双边谈判刚刚结束，国家就决定要将政府有关部门的同志送往美国学习关贸总协定的相关知识，要把“狼来了”变成中国经济发展难得的机遇。我有幸得到名额机会，前往美国学习。给我们授课的约翰逊教授是一位和蔼睿智、对中国充满良善之心的人，也是WTO规则的撰写者之一。他给我们上了整整三周的课，让我们逐步了解世界贸易组织规则，从学习之到消化之，再到融会贯通之，最终参与新的创设。

　　中国在世贸组织框架内推动制度型开放的四个例证

　　“入世”之后，中国制度型开放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歇。

　　首先，在2015年，中国“入世”后加入的最重要的世界贸易组织新规则就是《贸易便利化协定》，这一协定于两年后即2017年生效。《贸易便利化协定》是中国“入世”后参与并达成的首个多边货物贸易协定。由此，我国制度型开放可以用三个词汇为标识——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

　　其次，我们积极参与了由86个成员共同参与谈判的电子商务协定，目前这一协定谈判已经取得了重大成就。在电子商务领域，中国虽是后起之秀，但在许多方面已领先于世界，我们对电子商务有着丰富的理论研究和广泛的实践经验。中国对这一协定的谈判是认真的、执着的，且有独特贡献。我们不仅就电子商务协定的谈判提出了中国的草案，还和一些成员提出了联合草案。如这一协定获得通过，则对数字贸易的发展、对数字经济的推动作用是巨大而明显的，这是制度型开放的又一重要举措。

　　第三，2021年12月8日，中国主动参与并且积极推动的《关于完成服务贸易国内规制谈判的宣言》终于达成。遥想2013年9月30日，美国发起了在世界贸易组织范围内的服务贸易协定谈判，但却对中国关上大门，而当年中国已经是世界贸易进出口总量第一大国，美国的做法是对多边主义的背道而驰。我们积极参与服务贸易国内规制谈判，尽管谈判的参与方只有67个成员，数量只占世界贸易组织成员总量的三分之一，但是其所代表的服务贸易总量占世界服务贸易总量的90%，中国和美国都在其中。这是制度型开放的又一重要成果。

　　第四，中国在二十国集团中，最早提出要签订投资便利化协定。当下，世界贸易组织内投资便利化协定谈判也在正常的轨道上有序推动，这是中国“入世”20年来第四个最具标志性的制度型开放的举措。

　　综上所述，我们向国际规则靠拢，将世界惯例作为参照，走了一条十分艰辛的道路。但是既然走上这条道路，就义无反顾，一往无前，体现了一个有担当的大国的胸襟。我时常想起毛泽东的一句名言，他说“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中国“入世”20年在制度型开放方面采取的一系列举措，充分证明了毛泽东当年所说的这句话是何等正确。

　　中国在国内推动制度型开放的四个例证

　　以上我所列举的是中国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围绕制度型开放进行的一系列努力，而我们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中华大地上，也一直致力于制度型开放，以下仅举4例：

　　制度型开放的第一个重要例证，就是2013年9月29日，上海自贸试验区破土而出。中国为什么要设立自贸区？当时美国推动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和世界贸易组织内的服务贸易协定三大谈判，基本上将中国排除在外，并对中国形成一定程度的遏制。如何推动中国继续改革开放？道路只有一条——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建立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中共中央在新形势下推进改革开放的重大举措。2013年11月，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全面深化改革的决定，提出在推进现有试点基础上，选择若干具备条件地方发展自由贸易园（港）区。

　　上海的面积是6300平方公里，自贸区选了4块地方——外高桥保税区、外高桥保税物流园区、洋山港保税区和浦东机场综合保税区，4块区域加在一起的面积只有28.78平方公里，占上海总面积的1/226。

　　我记得在上海自贸试验区正式运行的第二天，在上海举行了一个推介会，要我用英文介绍上海自贸试验区的特色。当时我提到上海自贸试验区土地面积共28.78平方公里。有人就问我：“你们会怎么样做呢？”我的回答非常直接：“深化改革与扩大开放，自贸区不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表述，需要奋力突破。”

　　也就在这一天，2013年9月30日凌晨零点，上海向世界发布《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在世界已经有70余个国家使用负面清单之后，我们首次将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以负面清单的形式加以管理。当时，我国经济分类为1069类，上海自贸试验区首份负面清单涉及其中的190类，占比17.8%。这份清单只用了两个关键词，一为禁止，二为限制。负面清单的要义就是“法无禁止皆可为”。实施负面清单管理，这是上海自贸试验区最重要的改革举措之一，也是中国制度型开放最鲜明的标识之一。

　　我记得，在负面清单正式公布的13天前，我参与了负面清单的审议。我在审议时大致提了6条建议，其中第一条就是建议在负面清单上加上年号。后来，这一版的负面清单被称为“2013年版”。事后有人问：“你的建议出于什么考虑？”我的考虑有二：第一，加上年号是规范性文件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第二，加上年号可以促使我们不断地改革和开放。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们毫不停歇地推进改革。

　　第二份负面清单的推出时间是2014年7月1日，也就是在上海自贸试验区运行9个月之后，第二份负面清单就问世了。涉及分类从190项降到139项，降幅超过25%，前所未有。

　　上海自贸试验区不是盆景，它必须复制，必须推广，必须辐射。因此到2014年年底，国家开始筹划新的自贸区建设。2014年12月23日正逢全国政协双周协商会举行，我在发言中郑重建议：“当中国有一个以上自贸区的时候，负面清单就不应该由当地制定，而应当顶层设计。”这也是出于两个理由：第一，不能造成政策洼地；第二，避免以负面清单的攀比而让“肥水流入外人田”。2015年4月20日，第三份负面清单——《自由贸易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由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印发，这也是国家第一次制定统一的负面清单。

　　到今天，中国自贸区已经从1个发展到21个，沿海11个，内陆10个，各展所长，各司其职。自贸区负面清单已从2013版发展到2021版，不仅实现了制造业条目清零，还在放宽服务业方面进行了探索。在全世界数千个自贸区建设中，唯有中国才有这样的改革力度和勇气。这也是我们推动制度型开放的一个重要例证。

　　制度型开放的第二个重要例证，就是2020年11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庆祝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明确提出要把浦东打造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2021年7月1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浦东新区高水平改革开放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的意见》正式发布。7000多字的《意见》可以被浓缩成“七个首次”，其中第三条尤为关键——首次提出制度型开放试点同时赋予综合性改革试点任务。这意味着，只有把制度型开放和综合性改革结合起来，浦东的引领区建设才会有未来。

　　制度型开放的第三个重要例证，就是2022年1月1日起正式生效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中国“入世”时的进口商品平均关税是15.3%，目前已降到7.4%，而RCEP的关税目标是90%进口商品的平均关税要归零。

　　RCEP的15个成员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的1/3，贸易总量占世界的1/3，人口总量占世界的1/3，这是全球最大规模的自贸区。RCEP是一个以零关税为基础和目标的国际协定，不仅在货物贸易进口上要全面实现零关税，而且在服务贸易上也做出了坚定的承诺，即在协议生效后的5年（2027年1月1日），服务贸易开放实行负面清单管理。就凭这两条，我们可以说，制度型开放就是RCEP鲜明的特征。

　　制度型开放的第四个重要例证，就是在2021年9月16日，中国政府郑重提出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申请。如果说CPTPP有什么特征，我个人认为可以归结为4点：

　　第一是“C”，comprehensive，它具备全面性；

　　第二是“P”，progressive，它具备进步性；

　　第三是“C”或“I”，例如creative或者innovative，它具备创新性；

　　第四是“O”，opening，它具备开放性。

　　申请加入CPTPP体现了我国持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意愿和决心。为此，我们要做好压力测试，以期形成与国际接轨的制度安排，临港新片区在这方面可以更多发挥“试验田”的作用。同时，要继续诚恳地向世界学习。在与高水平国际经贸协定的对接过程中，我们不是要“凑热闹”，而是要“看门道”。所谓“看门道”，就是通过这些协定能够让我们真正了解到与世界存在哪些差距，一些领域的发展方向是什么，更重要的是与其他各方可以找到更多的合作空间。它们就犹如一面镜子、一种参照和一个动力，激励我们不断向更高水平学习，与世界共同进步。

　　此外，我们要持续优化营商环境。自贸区的核心就是营造公平、高效的营商环境，RCEP、CPTPP的很多内容都涉及这些。因而，要打造更加公平、便利、可预期、更有吸引力的外商投资环境，进一步提高贸易和投资便利化水平。值得一提的是，国际商事仲裁日益成为各国优化营商环境、提升法治软实力的重要手段，临港新片区要积极打造面向全球的亚太仲裁中心，完善国际商事法律服务体系，吸收现有通行的国际仲裁规则，结合中国特色，进一步提升“中国仲裁”的公信力。

　　简单总结一下，中国“入世”20年，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内推动制度型开放有四件大事，在中国大地上推动制度型开放也有四件大事，这总共八件事，都与浦东的改革开放须臾不可分离。而在浦东未来发展中，临港新片区理应也能够发挥更大作用。如果用一滴水可以见太阳来形容，临港就是一滴水，折射出中国改革开放的灿烂阳光。让我们共同努力，不断推动全面深化改革向广度和深度进军，为国家的发展，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更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