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基因董事长汪建：因为我怕死，所以这么干
来源：回归未来工作室
Introduction：
“我就是利用人贪生怕死的心理机制，倒逼自己运动的。”“王石有两个特点，一是前瞻性，二是钢铁般的意志
“早上上班，我就犹豫，叫车呢？坐公交呢？还是骑车呢？最后决定骑车。”
“你让我专门运动一个小时，才不去呢。”
“你要总想跟比尔盖茨跟马云比，那就很难做到心理健康。”
“科技上，我们已经在全球处于领跑位置了。”
“华大不是企业，而是新型机构！是在深圳这片改革热土脱壳而出的，前所未有的。”
“呆立了半天……”
“我和汪建之间，有一种所谓‘男人之间的竞争’”。
汪建——
华大基因董事长，接受回归未来工作室专访，分享了运动观——因为怕死，所有运动不较劲，只跟自己比； 健康观——心理健康重要，总想跟马云、比尔盖茨比，心理没法健康；价值观——华大不是企业，是成长在深圳这座城市的新型机构。
1
一条“曲线救命”的轨迹
问：之前为什么要登山，还往珠峰上跑？
答：我是20年前，发现血脂很高，就想通过运动去控制，但我太懒，怎么办？那就找不能偷懒的事，那为什么要登山？因为登山就得训练，不训练就得死，训练就是运动。
我是利用贪生怕死的心理机制，倒逼自己运动的。
问：之前运动
很少？
答：不是，年轻时每天天没亮就做10公里越野跑，这几乎是职业运动员了。但中间二三十年不怎么动，最多就是做一些游戏类运动，比如打个球啊，总之，怎么好玩怎么来，一板一眼的坚持我是没有的。
问：登山也是玩？
答：是，只是玩的比较认真，不认真就得死啊，我怕死。
问：玩登山有没有初心？
答：我登山就是满足虚荣心，没别的，这点跟王石不同。央视采访我，问我怎么看王石，我说他有两个特点，很多人很难做到，一是前瞻性，在他那个领域是最好的。二是钢铁般的意志。
问：关于运动和健康关系，一般都能说个一二三，你也运动，而且是科学家，有不一般的说法不？
答：一个人自律性强，坚持运动，对身心健康都好。道理确实不复杂，因为坚持某项运动，要克服困难、耐受困难，才有快感。所以，时间长了，你对艰难困苦的阈值会提高（翻译：痛点高了）。
可能别人觉得困难、痛苦的事，热爱运动的人就没啥感觉，因为他对痛苦的耐受性好，这样的人心理状态一定积极向上。
另外，运动对提高免疫力，维持激素分泌水平是很好的。
坚持运动，对耐受性、免疫力都好，有利身心健康——汪建的结论。
问：现在，运动是习惯吗？
答：是。不动的话，就这儿也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但我依然是抽空运动，你让我专门运动一个小时，才不去呢。
比如，今天早上上班，我就犹豫是叫车呢，坐公交呢，还是骑车呢？最后决定骑车。到公司还把电梯关了，我就一个人爬楼，这个运动量就够了。对我来说，每星期有50到100公里骑行就够了。
2
登山跟生孩子有点像：又痛苦又上瘾
问：有机会还会登山吗？
答：会。
问：你会对年龄不服输吗？
答：没有，当然你说登山回来，跟别人吹牛当谈资，是有可能的。真跟人（专业选手）比，不是有毛病吗？跟藏族人能比吗？想也别想，打心眼里，我没有跟别人比过。
问：过程中体会了什么？
答：就是跟自己玩，看看能不能完成任务，不强调速度，不百米冲刺，更不搞竞技，只属于自我挑战。
汪建在登山的过程体会到，它是一个自我挑战、自我调整的过程，非竞技。
问：王石说他第一次登珠峰时曾发过誓：我再回来是王八蛋，你呢？
答：我也骂自己有病！下次再也不来了。
问：下次呢？
答：下山之后，过几天再回忆，哎呀，登山真好玩！打个比方，有点像生孩子，生的时候骂老公，看见孩子之后，可能还想再生一个。
问：但珠峰都登了，还有更好玩的？
答：山多的是，慢慢玩。
3
健康、愉快、长寿是真的，其他都假的
问：作为一个科学家，你对健康的定义是什么？
答：我眼里的“健康”，是有良好、正面的心理状态，能融入到社会中，所以，健康首先是心理健康；其次才是身体健康，能承受得起日常生活需要的体力活动，不被疾病困扰。就这么简单。
问：按这个定义看，你看到的健康人是越来越多吗？
答：准确说，“盼望健康”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也不能说不健康的人增多，毕竟寿命都长了。如果从心理健康上说，你要总想跟比尔盖茨跟马云比，那就很难做到心理健康，人生是自我认知、自我愉悦的过程，想依赖社会对你的评价活，那就没法活。
问：你对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答：对多数人来说，健康、愉快、长寿是硬道理，其他都是假的。对少数人来说，像
伟大的科学家，伟大的企业家，对社会有巨大贡献，会更有意义，但那是少数人。
成功的定义是什么？汪建认为，对多数人来说，健康、愉快、长寿是硬道理。
4
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问：你做公益初心也是玩？
答：这可不是。华大是为人类基因组计划而成立的，但（最初）这个计划，跟华大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当时我们不缺吃、不缺喝，吃饱了撑的为啥要干这个？
问：对啊，为啥？
答：我当时快四十了，叫“四十不惑”嘛，尽管大家会觉得唱高调，但我很郑重地说了七个字：为了祖国的荣誉。
问：说到这突然变了个人，变严肃了？
答：那当然。登月计划，原子弹计划，和人类基因组计划，是上世纪三大科学创举，前两个我们（国家）落后，但第三个，我们和强国同步，而且是由我们（华大）代表中国做了点东西。
问：但华大是企业，企业做公益跟你之前的经历不一样吧？
答：华大不是企业，而是新型机构，我们做基础科研，不是公益吗？我现在还是中科院、国科大未来教研室主任，还在教书，大家叫我老师，不是公益吗？
5
焦虑周期一般几小时就过去
问：你这个人是不是比较乐观？
答：活着是硬道理，能活着就要永远乐观。
问：你有过什么焦虑吗？
答：有啊，有一次我参加华大干部培训会，当时是 2016年还是2017年？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我站在外面听，当时让大家在时间轴上，画一下大家在华大的感受，等都交完卷子，他们要求我也画一下，我顺手画了一条45度直线，然后在几个点上打了小波纹（意思是当年心里有波动）。
问：哪几个波纹？
答：1999年，我们要不要代表中国，去参与人类基因组计划，按理说不用我们来做，这是一次小波动。
第二个，是2003年，高层领导人要我们回到体制内，科学院答应我成立一个正局级的独立研究所，又波动一下。
第三个，是2007年，我们要不要离开体制？如果离开体制，最后一事无成，可不可以接受？既对不起国家和科学院，又对不起自己。波动了一下。
第四个，我们决定离开北京，渤海，黄海，东海，南海，从天津、青岛，走了一圈，最后，深圳收留了我们，过程中有波动。
第五个，2014年，有几个人离开，我有焦虑，到底是谁的错呢？我要反思。
然后2016年、2017年，我们国产化仪器，能不能替代进口，技术上能不能独立自主运营？有一点波动。
汪建平和乐观，如果有心理波动的话，这些年来有这么几次，“每次几小时”。
问：一般焦虑多久？
答：几个小时就完事了，你得快速决策啊。决策之后，就不焦虑了。
6
“已经处于全球领跑了”
问：华大的使命是什么？
答：2014年华大15年，当时同事们提了一个主题词叫“创新”，我说不对，应叫“造福”，创新是手段，造福是目标，所以，我把华大口号改成“基因科技造福人类”。
问：做到没？
答：现在可以讲，华大做到了，中学教科书有没有我们（人类基因组计划）？中华世纪坛展览有没有我们？诺贝尔奖博物馆有没有我们？都有我们，那是不是造福，是不是荣誉？
今年，“造福”这个口号还要改，感觉有点虚头八脑，造福关你什么事？荣誉关你什么事？
问：跟社会跟员工太远？
答：是。但这一次（疫情期间）变了，我们把造福转换到生命至上和人民健康和长寿上去了，那就是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硬核科技支撑，而不光是科技，还包括科技内容。
问：什么是科技内容？
答：比如，我能做到新冠肺炎全检测，能提前知晓可能的出生缺陷，能提早筛查肿瘤。
问：跟你的员工什么关系？
答：有。具体到华大员工，要做到婴儿出生缺陷率最低，肿瘤早期筛查率最高，心脑血管疾病预防最准。
我们把远在天边的理论和梦想，拉到实践中来。我们已经做到一点，华大员工，没有已知的出生缺陷。
华大做到了，那为什么不推广出去？你可以不信我说的造福，但我首先是践行者，而且把践行的东西推广出去，这件事做好了，华大是不是为整个民族在保驾护航？
问：想象过，你退休的时候华大什么样子？
答：我想，只要我们能覆盖到的地方，刚才那几条（婴儿出生缺陷率最低，肿瘤早期筛查率最高，心脑血管疾病预防最准），华大都要做到，还能做到费用可承受，到时候再计算经济价值、社会价值，随便你怎么算，你都会惊喜。而且，在科技上，我们（有些维度）已经在全球处于领跑位置了。
汪建想象退休时的华大基因：一低一高一准一平价。
问：回到华大，你为什么要排斥“企业”定位？
答：企业，是工业革命分工造成的，现在国内很多基础科研、教育任务，落到我们身上，这不是传统意义的企业该干的事。深圳市刚刚宣布，要把一家公立医院交给华大管，所有开支都按照公立开支，也不是企业该干的事。那你说华大是什么？
问：What？
答：华大是个机构，是新型机构，是全新的社会发展范式，是在深圳这片改革热土上脱壳而出的，也是前所未有的。
现场对话
王石谈和汪建之间的“竞争”
我和汪建之间，有一种所谓“男人之间的竞争”。他是企业家，我也是企业家。他登上珠峰，我也登上珠峰。但他是科学家，我不是。
2015年初，我被授予剑桥大学彭布罗克学院院士的称号。仪式举办时，我邀请他出席。对我而言，这是一种压力的释放。
我会说，“虽然我不是科学家，但是我在剑桥也获得了院士的身份”。
——摘自《我的改变：个人的现代化40年》（王石，2019）
王石和汪健一起祭奠亡灵
2002年，北大山鹰社五名队员在攀登希夏邦马西峰时遇难。得知消息后，夜不能寐，凌晨1点在网上发了一篇文章叫做《北大山鹰精神永存》。
这次见到刘炎林（曾担任山鹰社社长）后，我与汪建主动参与了纪念碑的建设过程。
建好之后，我用相机去拍摄不锈钢铭牌上队员的头像和铭文。但怎么也对不准焦，头像就是显示不出来。而在查看其中一张照片时，我赫然发现，铭牌上被拍下来的竟然是我自己的脸。
呆立了半天……
那半年，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但当我在死者头像的位置看到自己的脸时，首先会想，我比他们的大很多，按常理，应该是他们来祭奠我。
但同时，我也在想，如果这些年轻人还活着，问他们，你们可能面临死亡，你们还会去登山吗？我觉得他们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就像我曾经那么恐惧死亡，也没有放弃登山一样。
我们的选择，都是向上，向前。
——摘自《我的改变：个人的现代化40年》（王石，2019）
人类基因组计划
华大（现“华大集团”），是因为人类基因组计划而诞生。人类基因组计划，一项跨国跨学科的科学探索工程。其宗旨在于测定组成人类染色体（指单倍体）中所包含的六十亿对组成的核苷酸序列，从而绘制人类基因组图谱，并且辨识其载有的基因及其序列，达到破译人类遗传信息的最终目的。
1999年11月10日，1%的计划，被列入中国国家项目，并确定由北京华大基因研究中心（华大）牵头，国家基因组南方中心、北方中心共同参与，承担全部工程1%的测序工作。
-End-
文/编辑：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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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中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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