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高高“在下”

　　本报记者 吴俊捷 广州报道

　　iPhone十一年，演绎了友商口中“神一样的存在”，却未必是终极“赢家”。

　　与2018年第三季度财报公布后，苹果公司（以下简称“苹果”，NASDAQ：AAPL）市值于8月2日成功突破万亿美元，成为全球首个单市场突破万亿美元的公司不同，2018年第四季度财报公布的第二日，苹果股价创下4年内最低，市值蒸发逾700亿美元。同时，苹果股价近一个月的最高价（194.97美元/股）已较历史高点回调约两成。受累于苹果，年初至今，A股苹果指数（885116.WI）已累计下跌40%左右。与之相伴的还有市场传闻的各类供应商订单遭削减等利空消息。

　　《中国经营报》记者就此致电致函事件各方，均不愿就此置评。但有多位手机供应链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受苹果手机销量不振、后市乏力等因素制约，苹果优先级供应商的地位已有所下调。仍旧保持高售价的苹果，需要借助新的市场、更具革命性的产品等赢得投资者的青睐。

　　用“手”投票的供应链

　　“从iPhone X开始，苹果就从我们的优先级客户行列给剔除了，OV（注：OPPO、vivo）和华为的优先顺序有所上升。”深圳一家面板上市公司董秘直言，熟稔供应链管理的蒂姆·库克掌舵之后自2015年便开始向供应链压价。

　　“苹果实力强劲且较傲慢强势，合作的供应链厂商通常在产品供应、生产周期、价格等方面没有太多可商量斡旋的余地。”深圳另一家主营双模组业务的陈姓上市公司董秘回忆起与苹果五年的合作历程颇多感慨。供应链厂商之前都以跻身苹果产业链为荣，因为苹果是品质、品牌的象征。一旦被贴上苹果概念股，公司股价翻一番是没有悬念的，也可以奠定公司在细分领域的领跑地位。但是这两年事态有所反转。

　　有数位业内人士在与记者交流之际均表达类似观点。不过，并非所有的厂商都敢于不顾一切地挑战苹果。

　　“我们会把供应商分成不同级别，避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产生不必要的风险。”上述陈姓上市公司董秘介绍称，之前自己所在公司生产的产品80%以上供应苹果，后面余下20%的产能才会考虑供应深圳本地手机厂商。“我们现在对手机厂家态度是一碗水端平。”他笑称，还是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自2007年iPhone面世以来，从名称当中剔除“电脑”二字的苹果果决地走上了大力发展智能手机的道路，市值于2007年当年迅速冲破千亿美元关口。尽管，此后苹果推出了iPad等各类产品，但iPhone自2012年便开始为苹果贡献五成以上的营业收入。iPhone手机的销量、市场份额等核心指标也成为不少机构投资者评价苹果业绩表现、发展潜力等重要窗口。被视为拥有将科技和人文结合成卓越产品天赋的乔布斯在任期间，苹果推出了延续至iPhone7的产品矩阵，这其中既包含更大屏幕的Pro版本，又有针对更低消费能力人群的SE版等。一骑绝尘的产品创新能力令苹果保有对供应链强且高效的控制能力。

　　有供应链方面人士介绍称， “苹果虽然不亲自参与制造环节，但它完全有能力对供应链厂商的元器件设计、工艺要求等提出建议，准确地说是指导供应链厂商开展生产制造。”该不愿具名人士直言，供应链厂商往往忌惮苹果的“霸主”地位，但借助与苹果合作，供应链厂商对于消费电子产品设计、市场走向、技术趋势等理解能力往往有实质性飞跃。整体而言，供应链厂商对于苹果的订单仍旧抱以极大的热忱和极高的主动性。

　　在这种“痛并快乐着”的紧密合作关系中，苹果显然仍属于握有绝对话语权的一方。但苹果与供应链厂商的关系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换，已是行业公开的秘密了。重要“推手”之一是苹果手机销量下行。

　　记者梳理苹果近年财报发现，2016年堪称苹果手机销量的分水岭。自第一季度开始，苹果手机销量便结束了此前四年同比两位数的高增长态势，陷入低增长局面。另据IDC报告显示，2018年第二季度，苹果八年来首次从全球两大智能手机公司位置上跌落，被华为反超，跌至全球第三。这种态势目前仍在延续。

　　近日外媒称，原为主要苹果代工的富士康科技集团（以下简称“富士康”，又名鸿海精密工业股份有限公司，2317.TW）为iPhone XR准备了近60条组装线，但最近只使用了大约45条生产线。同时，苹果已对富士康砍掉10%的iPhone XS、iPhoneXS Max订单，同时还对和硕砍单10%的Phone XR订单。苹果还要求规模更小一些的iPhone组装商纬创随时准备接受紧急订单，但是纬创2018年并不会接到iPhone XR（注：属苹果2018年三款产品中价格最低的“廉价入门版”，不使用OLED屏幕采用更便宜的LCD屏幕）的订单。

　　记者就此事先后求证事件各方。“不针对单一客户及产品发以评论。”富士康等方面均回以类似说法。但另有纬创旗下主营中小尺寸TFT-LCD业务的子公司纬视晶光电（昆山）有限公司内部人士回应称，“11月份，公司有新增1.52亿美元用于新设备采购，但并非投向iPhone XR订单。”

　　此前的2017年，被蒂姆·库克寄予厚望的iPhoneX、iPhone 8上市后不久，市场就有传闻零部件供应商被要求砍单甚至停产。尽管，苹果及事件各方均对此事三缄其口。但上述陈姓上市公司董秘也直言，“我是听不少同行有提及部分3D传感模块厂家、摄像头厂家等上游供应链厂商今年初还有苹果零部件产品库存没有处理完。”

　　以蒂姆·库克最为看重的iPhone X为例，该款产品集第一款OLED全面屏、首次配备神经网络引擎AI芯片等数个标签于一身。据Counterpoint Research数据显示，iPhone X在发布的十个月之后销量突破6000万部，足以匹敌华为Mate系列等国产高端机型。但这一速度相较于iPhone 6只花了6个月就实现6000万部销量而言，仍有差距。

　　用“脚”投票的投资者

　　在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持续下滑的背景下，苹果手机销量难以维持高增长带有一定的群体烙印。得益于在高端机的稳固霸主地位，接棒苹果灵魂人物史蒂夫·乔布斯的蒂姆·库克虽屡被诟病产品创新乏力，但却带领苹果赢得了资本市场的一阵阵喝彩。

　　在2018年第三季度财报公布后，苹果市值于2018年8月2日成功突破万亿美元，成为全球首个单市场突破万亿美元的公司。苹果的股价已是其创立之初的数百倍。近十年间，它又成功地从一家收入依赖美国本土市场的科技公司蜕变为营业收入三分之二来自海外的国际科技巨擘。“苹果是神一样的存在。”小米掌门人雷军等友商无不对其抱以尊重。

　　但市值持续攀升的背后挥之不去的还有来自市场对其成长性的隐忧。

　　在2018年第四季度报告公布的第二日，苹果股价创下4年内最低，市值蒸发逾700亿美元。苹果近一个月最高价（194.97美元/股）已较高点回调约两成。年初至今，A股苹果指数已累计下跌40%左右。

　　在业内人士看来，公司股价的长期坚挺依赖公司业绩的确定性和高成长性。

　　据苹果2018年11月公布的第四季度财报（2018年7月1 日—9月30日）显示，苹果公司第四季度营收629亿美元，同比增长20%。净利润141.2亿美元，同比增长32%。季度营收、净利润均创下历史新高水平。与之对应的是，苹果本季度手机均价同比提升近28.33%，环比提升9.51%，iPhone 均价为793.04 美元。具体销售量上，苹果第四财季共售出 4688.9 万部 iPhone，对比2017年同期4667.7 万部有所增长，不过低于此前市场平均预计的 4750 万部。这集中体现了苹果利润依赖于单机利润的提高。

　　数位业内人士均有言及，受益于在高端机的品牌号召力、既定苹果用户做底盘支撑、iOS系统的不可替代性等，苹果手机的吸金能力短期内并不存在较大挑战。相较之下，创新能力所代表的成长性才是投资者们最为关注的焦点。这种成长性一方面来自于增量市场带来的新增空间；另一方面来自于产品本身的后劲儿。

　　业内倾向于认为苹果自2014年iPhone6开始，创新能力便开始走下坡路。有“越来越少亮点”感受的“果粉”并不在少数。这体现在市场上的直观表现便是中系手机军团在部分市场强势碾压苹果。以小米等为代表的中系手机军团通过模仿苹果辅以更亲民的价格，迅速收割市场。尤其是对价格敏感的新兴国家市场，擅长性价比路线的中系手机军团往往能够表现出后发制人的凌厉攻势。

　　以这方面的代表性市场之一印度为例，同样以高端机形象示人的三星鏖战数年坐上第一把交椅之后，如今宝座已被小米占领。整个印度市场过半的市场份额被小米、OV、华为占据。在印度班加罗尔等地游走，导购人员大力推销中系手机军团的产品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据Counterpoint Research数据显示，对新兴市场同样抱以期待的苹果2018年上半年iPhone在印度销量不足百万部，份额仅为2%。

　　“苹果的高端品牌形象在其进军印度、俄罗斯等新兴市场之际反倒成为绊脚石。”消费电子分析人士向瑾称，这使资本市场很难在苹果身上看到增量市场所带来的想象空间。

　　苹果引以为傲的创新能力也不断遭遇外界质疑。这从中系手机军团对苹果的姿态中就可管窥一斑。此前，中系手机军团无不步苹果后尘，以求快速占领市场。但自被视为模仿苹果最极致的小米于2017年推出全面屏、OV于2018年推出升降摄像头功能的旗舰手机等行为，尽管雷军等人称不愿挑战苹果的地位，但中系手机军团正在从苹果的跟随者演变成个别领域的创新者的迹象显著。

　　尽管外界经常将乔布斯与库克放在同一个分析框架做对比分析，以此佐证苹果创新能力的匮乏与掌门人息息相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库克在资本运作上表现更娴熟专业。除了股价首度破万亿外，苹果iPhone的销量虽然近两年来几乎没有显著增长，但营业收入和利润稳健增长，业绩基本面表现平稳。另外，苹果自2018年9月已经停止销售iPhone SE、iPhone 6S/6S plus、iPhone X，在售的机型为iPhone7、iPhone8、iPhoneXR、iPhoneXS和iPhoneXS Max。这意味着苹果产品线更执着于高端机的倾向不会发生改变。同时，不少国内手机企业极为看重的关涉互联网业务的服务营收2018年四季度同比增长17%，录得营收99.81亿美元。这其中包含有iTunes、App store、Apple Music、iCloud云服务、Apple pay等细分业务。

　　“付费音乐、应用商店、金融支付等为苹果支撑起百亿美元营收体量，加之iOS系统的封闭性、苹果用户的高忠诚度，苹果的互联网‘护城河’多元且牢固。”昊泽资本合伙人赫信称，这部分业务潜力巨大，也成为苹果后续抬升市值的支点。

　　在向瑾看来，即便未来两年全球手机仍延续疲软态势，高价策略也差不多意味着苹果业绩的基本面不会发生大的冲击。“在高端机市场，它的地位短期内还是稳固的。”向瑾称，在保持基本盘面稳固的前提下，更有效且不矮化品牌形象地开拓更多新兴市场是苹果当下需要直面的问题。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