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民：未来应当让数字人民币成为世界强币

　　本文节选自《朱民：天秤币Libra可能带来的颠覆》

　　三、顺势而为，抓住机遇

　　天秤币Libra的问世其实给中国提供了一个公开进入这个领域在全球竞争的机遇。我们需要认真研究和应对天秤币Libra这样全球化的数字货币的冲击、影响和机遇。我们在这个领域已有相当的基础，可以在商业化应用上迎接挑战，同时加快自身央行数字货币研发的基础上，积极应对类似Libra这类全球性加密货币对人民币国际地位、外汇管理以及国内货币政策可能带来的巨大挑战。中国需要积极介入数字货币研发、监管和全球治理。

　　1、我国对主权虚拟货币的探讨是走在世界前面的

　　我国对主权数字货币有相当的理论研究基础和初步模型试验。在2016年，时任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就提出DCEP概念，即数字货币和电子支付，把新一代支付和数字货币连在一起，这在国际上是领先的。他进一步提出，未来数字货币可以采用香港货币局的发行制度，即每个发行的货币都有实体硬通货（国际通用的流通货币）为抵押。周小川行长还提出了央行发行和商业银行运营的两层架构和分布式接点的设想。这些都是和今天脸书提出的天秤币Libra的构想完全一致的。人民银行也在2016年成立了央行主权数字货币研究所，从法定数字货币理论体系，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引用场景，分布式账本技术等理论框架、技术难点和政策等方面研究和探讨了央行数字货币的发行和运营，这在国际上也是领先的，走在了当时也在思考和研究央行主权数字货币的瑞典、瑞士、英国、加拿大、德国和新加坡等国家央行的前面。2016年已来，周小川行长在多个国际经济和金融场合呼吁IMF、BIS、FSB等国际金融机构加大对主权数字货币的技术研发和政策监管研究，也得到了这些国际金融机构的支持和积极响应。

　　我们要继续我们在央行数字货币研究和试验的领先优势，继续鼓励和加快研究和发展央行数字货币（CBCC）。充分发挥DC/EP（数字货币/电子支付）双层混合运营体系的中国优势，加大对未来模式的研究，包括中心化和分布式的去中心化的双重结构、账户和钱包共存的系统、至上而下和至下而上的广泛参与的结合系统等未来新模式的研究。加快CBDC/CBCC（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央行数字货币更是一个重大的政策挑战，特别需要加大对引进央行数字货币后的宏观金融稳定政策的研究，包括法币和数字货币的兑换的汇兑率、规模和速度、引入央行数字货币后对金融体系提供信贷和流动性的影响、对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影响。通过解决数字资产世界中数字法币缺失的问题，提升中国在全球金融市场中的地位。

　　2、我国有当今世界最大和最丰富的电子支付系统

　　我国的银联、阿里支付、微信支付都是在在规模、技术和运营实践等方面在全世界居于前列的支付系统。例如阿里支付已经有了10亿实际使用的客户，是全球最大的已经运营的支付系统之一，在双十一期间经受了每浮秒千万次的支付速度的考验，一般支付速度已经是美国同业可比速度的4倍。阿里支付的跨境区块链系统已经在马来西亚、印尼和巴基斯坦等国家跨境营运，100个节点的速度也领先世界现有水平。我们应该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中国支付/金融企业进入这场竞争，创立类似天秤币Libra的中国新一代跨境支付/超主权数字货币/新金融生态的机构，积极从企业层面参与这场事关未来世界金融的竞争。或者先行在境外推出我国的数字支付/数字货币商业性支付系统。我们需要先亮出旗帜，占领阵地，稳扎稳打，在竞争中逐渐发展。

　　虽然目前人民币尚不可自由兑换，但是我们仍然可以采取SDR五种货币的一篮子货币作为支持跨境支付的公允币的计价单位。开始时，中国的商用公允币可以只作为在线支付的信用的代币（Token），这样可以有效地防止资本外流的风险。中国的商用数字货币（代币）会促进人民币国际化使用，在逐渐的发展中，中国的商用数字货币也有可能随着人民币的国际化或中国央行数字货币的发行融为一体，使数字人民币成为世界强币。

　　3、积极应对天秤币Libra对人民币国际地位、外汇管理以及国内货币政策可能带来的巨大挑战

　　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化货币体系的改革开放和建制，充分用好我们已有的优势，利用好天秤币Libra给我们提供的机遇，把人民币推向世界金融前沿。包括，第一，再思考人民币国际化的思路和路径，在物理的贸易、结算和投资的场景下，深入考虑电子世界的维度。第二，加快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市场化进程，扩大双向浮动空间，提高“干净”度。第三，加快资本账户开放。第四，加快人民币可兑换进程，对于人民币而言，需要在全球货币体系的竞争中寻找定位和改革方向。必须认识到如果人民币长久不可自由兑换，就会和弱势货币一样，受到天秤币Libra这类数字货币的侵蚀。第五，支持国内支付市场的公平竞争规则和环境，从中国着手构建有中国特色的，包容跨境数字支付的支付市场监管政策和框架。第六，加快对数字货币融入现有资本管制、金融监管和货币管理制度下的监管政策和架构研究，包括数据的安全、隐私和使用的立法和政策构建。

　　4、先行研究和构建天秤币Libra在我国资本管理制度，金融监管和货币管理政策下运营的可能的监管框架。包括境内外和人民币的交易，金融执照和业务范围， 信息披露，跨境资本管理，等。重在保护法定货币的主权，维护金融稳定和金融安全。

　　5、战略性集中技术优势，核心技术突破先行布局

　　在技术上协调我国人民银行、第三方支付公司、科技公司和商业银行已有的技术储备和技术优势，集中突破区块链技术和电子支付技术的分层融合、区块链智能合约平台的规模突破和效率提升、自金融模式的技术和风险难点、数字货币对跨境资本流动管理框架造成的冲击、以及数字货币下弱实名的监管问题等关键技术难点。

　　6、以“一带一路”为推广和应用场景

　　我国有世界最为宽广的支付市场，是落实、推进和试验中国新一代数字支付/电子货币应用的最好的研发实验室。“一带一路”是最好和最为宽广的的应用场景。政府可以支持在“一带一路”率先推出中国的商用新一代跨境数字支付和商用电子货币（代币）系统。

　　7、积极参与数字货币和数字支付的全球治理构建，培育话语权

　　我国要在加快自身央行数字货币和市场新一代数字支付/数字货币研发的基础上积极加入世界数字货币和数字支付的全球治理构建。在国际上加强与各国央行及国际组织的合作，提前构建对天秤币Libra的监测、监管政策框架。联合国际上对CBDC研究主要国家如德国、新加坡、英国、加拿大、瑞士等在IMF和BIS、FSB等国际金融组织的平台上积极支持国际金融组织对客户身份识别，数据储存和运输，跨境支付、个人隐私和数据安全的监管框架和治理机制的研究和构建。

　　结束语

　　天秤币Libra横空出世，揭开了新的国际金融体系变革帷幕的一角，天秤币Libra白皮书预示着一场颠覆和再造的开始，大戏正在开演。我们不要高估天秤币Libra的技术以及潜在27亿客户，也不要低估天秤币Libra在发展和运营中面临的挑战和风险。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要低估这场变革可能的深度、广度和速度。天秤币Libra的白皮书表明，天秤币Libra的发展是一个过程，起点是支付，中点是重塑国际货币体系，终点是再造全球金融生态。这一定是一个充满风险、波折、甚至危机的过程。但这也是如过去20年一切新的科技和创新一样， 是一个自我学习和发展的过程。我们不要低估今天科技创新自我学习和发展的能力。

　　从已有信息看，为了获准经营，天秤币Libra在初期将尽可能满足监管最低要求，通过以支付为主，采用集中式架构、币值稳定的方式推出，不谋求市场规模的迅速扩大。在支付技术和运营获得经验之后，逐步向金融领域拓展和渗透，并通过脸书平台经济的市场支配力扩张。天秤币Libra一旦规模使用即可产生全球范围内的影响，我国监管应尽早介入，未雨绸缪，加强和世界各国的协调/博弈。

　　今天世界经济金融变革的最为基本的主导力量是科技创新，自下而上的大规模的消费者/公众参与和全球化。这三股力量凝聚在一起，变革一定是颠覆性的、震撼的、全球的，而且会是迅猛发展的，速度之快一定超出人们的想象。

　　中国不能对此袖手旁观，不能不参与这场竞争。这是对中国实现中国梦，也是中国捍卫改革开放40年、新中国建国70年已来在经济和金融发展成果的重要一战。在这场大变革中，我们是有基础的，我们应该有信心，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在这场世界和世纪变革中走出中国经验和中国模式。

责任编辑：唐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