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书的Libra：美丽新世界 还是美元新世界？

　来源：央行观察

　　文 | 看懂君

　　一、Libra：一个大胆而又现实的想法

　　2003年一个秋天的晚上，一个名叫Facemash的小型网站出现在哈佛大学的科克兰公寓中，19岁的扎克伯格利用在线电话簿，把9栋宿舍学生的头像“拖拽”到网上，让学生们从随机配对的两张照片中投票选出“更性感的”照片，这个网站深受同学们的欢迎，也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当时扎克伯格不会想到，这个恶作剧式的尝试，竟在后来萌发出了一个用户超过20亿、市值近5000亿美元的全球独角兽公司--Facebook。

　　年轻、激情与荷尔蒙，创造了硅谷的奇迹。

　　16年后，扎克伯格和Facebook因Libra数字货币计划而再次令人瞩目。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套简单的、无国界的货币和为数十亿人服务的金融基础设施”。

　　Libra的想法，在数字货币界并不新奇，在美国就曾有Circle等创业公司很早涉足，别人做这件事，人们觉得是痴人说梦，然而当在全球拥有近30亿用户的Facebook这样说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毕竟，在数字时代，账户之间的转账汇款和发一个信息没有实质的区别。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可以的话，Facebook可以分分秒就建立一个覆盖全球的基于区块链的转账系统，上面流通的货币就是Libra。转账汇款只是第一步，基于开发者的引进，一个建立在区块链上的“更低成本、更易进入、联系更紧密的全球金融系统”有望成型。如果白皮书上所描述的情景成真，Libra用户将进入一个数字金融的“美丽新世界”。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社交网络的这种跨界威力每个人都有切身感受，2015年马年春节红包，微信支付一下打开了支付和金融的大门，而Facebook的用户比微信还多10亿。

　　庞大的用户规模，是Libra成功的基础，更令人称赞的是，它吸取了过往数字货币失败的经验，用央行前行长周小川最新的话说，“Libra对过去加密货币的改进之处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吸收了加密货币以往过于求成的教训，强调100%备付准备，不是投机品而是交易媒介，能够避免币值的大幅波动和投机成分；二是Libra改变了跨境业务。（7月9日，周小川于中国外汇管理改革与发展研讨会上的讲话）。

　　首先，让Libra对应法币，其获得了稳定的价值，而稳定的价值是货币等一般等价物的基础；其次，将Libra用在跨境汇款，则让Libra背后的区块链技术有了一个特定的应用场景，懂技术的朋友们都知道，一旦技术与业务场景结合，它就不再是梦想家的“花拳绣腿”。

　　十几年商业战场的历练，让扎克伯格和Facebook都具有了更多的资源，也更加务实而细致，而这也正是Libra最可怕之处。

　　二、数字经济时代维持美元霸权的工具

　　从6月下旬提出至今，Libra正在中美两国乃至世界主要的央行监管者、产业巨头之间引起巨大的反响。毫不夸张的说，它已经成为了中国金融高层和学界最关注的国际金融话题之一。

　　对于Libra的关注，在中国国内的层面，已经上升到了国际经济发展和金融安全的高度。

　　2019年7月9日，周小川在上述研讨会上说，面对Libra可能带来的挑战，我们需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使人民币在未来国际化、全球化竞争中处于有利的地位，更好服务于我国经济发展和国家经济金融安全。

　　2019年7月8日，央行研究局局长、货币金融局局长王信在数字金融开放研究计划启动仪式上表示，如果libra在虚拟货币的领域，最终也是跟美元密切相关的话，那么国际货币体系就有可能形成过去的法定货币和以美元为核心的这种数字货币的并存的局面，但是最后很可能大家认为它都只是一个老板，那就是美元、是美国。王信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会带来一系列的不单是经济金融的问题，甚至是国际政治、政治经济学一系列复杂的问题。

　　从二战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后，美元一直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占有统治地位，由此带来了很多问题，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不断。2009年，在国际金融危机刚刚结束的时候，央行前行长周小川在人民银行官网上联发三篇文章，提出了以SDR来代替美元，推进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建议。与此同时，人民币国际化也开始迅速推进。

　　金融危机过后的十年间，世界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一个由零和壹构成的数字世界迅速镜像实体世界。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人类的喜食住行、息怒哀乐、生老病死第一次被实时完整的记录了下来。如果未来的历史学家回顾21世纪的话，从千禧年开始的近20年，人类快速进入数字时代，这恐怕是人类200多万年历史中最具影响力的关键时刻。

　　而与此同时，中国的经济也取得了迅速的成长，次贷危机前，中国经济相对美国不到20%，2017年，已经是美国的67%。

　　因此，如果Libra所对应的储备资产（根据白皮书是“一篮子银行存款和短期政府债券”，尽管还是没有公布，非常有可能就是这样）是美元资产的话，那么美元将在数字经济时代依然处于霸权地位。

　　在最近一场新闻发布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发表了对Facebook推出Libra数字货币的看法。他表示，在推出Libra之前，Facebook已经和美联储进行了沟通。

　　鲍威尔称：“这项数字货币既有潜在的好处，同时也包含了潜在的风险，特别是在全球范围内可能会有大量应用的货币。如果Facebook决定向前推促进，我们将从安全、稳健和监管的角度出发，同时抱有很高的期望。在Libra能够在全球流通之前，Facebook必须解决其他问题。”

　　注意鲍威尔的话哦，他其实是对Libra抱有很高期望的，从美国现实主义和历史经验来说，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支持Libra。现实看，Libra挂钩美元资产，网络效应和马太效应让美元强者愈强。历史看，Visa、Swift等支付网络的兴起，都曾经巩固了美元的国际主导货币地位。

　　因此，如果Libra成功，我们最终会进入的不是一个美丽新世界，而是一个变了种的美元新世界。

　　三、中国必须应对！

　　粉墨登场的Libra背后的影武者依然会是美元。

　　相比其它国家，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中国在移动互联网上快速发力，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令世界侧目，正当我们为在数字金融领域弯道超车而欢欣鼓舞之际，如果大意的话，我们又很有可能被Facebook的Libra弯道超车。

　　就拿我们所熟知的蚂蚁金服来说，历尽千难万苦在“一带一路”国家推进数字钱包项目，他们的努力非常值得称赞，但是很有可能因为Facebook的Libra而遭遇跨界降维竞争。

　　商业上的竞争还是企业层面上的，从中国自身的利益来说，改革以美元为主导的货币体系，是推动现有全球经济结构不平衡问题的症结。但是如果Libra大规模推开的话，对我们已经推动了将近10年的人民币国际化等举措，都将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Libra要盯住一篮子货币，这就跟eSDR、dSDR联系在一起。未来有可能出现一个更加国际化的强势货币，有可能与目前主要主权货币产生兑换关系，甚至成为全球主要流通货币”，周小川不无担忧地说，“从最近几年趋势来看，有不少机构正试图建立这样一种更全球化的货币，届时就会出现强币侵蚀弱币的问题。这对我们的人民币和外汇管理都是一个挑战。”

　　怎么办？央行研究局局长王信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包括加强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包括支持本国商业机构发行类似Libra这样的数字货币，来应对国际支付领域的挑战。

　　“哪怕是Libra本身也只是一个计划，但是我们可以进行学术上的讨论和推演。假如说我们也支持我们的机构，我们有非常好的基础和条件，也发行类似Libra这样的中国版的数字货币，那么它的应用范围应该是怎么样的？它主要是用于Libra的竞争在国际领域使用呢，还是它也可以在境内得到广泛的使用？它对我们现行的人民币会是怎么样的影响？”王信说。

　　这几天，王信的这番表态已经在金融圈、数字货币圈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个领域的从业者们感受到，中国监管机构对于数字货币的态度，正在因Facebook的Libra而变得更加开放而务实，后续可能的政策动作是比较清晰的，我们推测可能包括：

　　1）继续观察Libra的动向；

　　2）加速央行数字法定货币的研究和推出；

　　3）支持BAT等互联网巨头推出中国版的、挂钩人民币的Libra。

　　最终的目的，是在数字经济时代，人民币也能以一种新的形式，进入这个激动人心的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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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