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时报》

　　借用国债名义高息集资7亿至8亿元，已经无法清偿到期债务；原大股东海南华银信托曾在仰融“华晨系”运作中起关键作用；有关部门已同时在大连、瓦房店、天津、丹东等地设点登记债权

　　本报记者耿馨雅

　　9月11日，记者在滨海城市大连充分感受到“国际服装节”即将开幕的喜庆气氛。然而，另一些人的忙碌却不是为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他们从北京专程赶赴大连，汇合当地有关部门审计清理刚被宣布停业的大连证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连证券)。

　　事发于2002年9月7日中国证监会突然发布的一则公告。公告称：中国证监会决定从即日起对大连证券实施停业整顿；凡大连证券自然人债务，将在确认后对合法本金及合法利息依法予以偿付，而大连证券所辖的13家营业部由大通证券有限公司托管。

　　借国债名义高息集资

　　同样是在辽宁省，当人们还没有完全从鞍山证券在国内第一家被监管部门宣布关闭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大连证券被停业整顿的消息几乎紧接而来。虽然只是大连证券停业整顿工作组一纸文字简练的公告，但是，有关大连证券被停原因的种种猜测立即四散而去。

　　注册资本仅1亿元人民币的大连证券在业内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在大连当地，“大证”的名气绝不比银河、海通等注册资本几十亿的公司要小。几年来，以“大连证券”名义发行的类似于国债收益凭证之类的金融工具，是很多大连人获取投资收益的重要手段。

　　中国证监会发布的对大连证券实施停业整顿的公告中，提及最为详细的是对自然债权人债权的处理方式。《财经时报》获知，除了在大连市已经设有四个债权登记网点，同时在大连周边的瓦房店甚至天津和丹东市都设有登记网点；有关人士承诺在完成债权登记确认后，将其合法本金和合法利息依法予以兑付。

　　为什么说是“合法利息”？

　　位于大连西岗区的原大连华信信托投资公司北京街营业部和中山区的招商银行大连分行营业部是两个债券登记点。记者在这里发现，来办登记的市民百姓手中所持的是一种印着“大连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国债收款凭证”的单据。

　　如此高息“国债”

　　这些单据以一年期为主。一位持债人告诉《财经时报》，这样的债券已经发行了好几年，他手里持有大约5张，最近的一张是2002年刚发行的，年利率是3.5%，而前几年的利率更高些，一般为3.7%到3.8%。但现在的问题是，政府承诺的“合法利率”，指的到底是同期国债利率，还是同期储蓄利率？在债权登记现场，记者没有得到相关的说法。

　　不过记者也了解到，对于持债人来说，他们早已不关心会有多少利息收入，重要的是本金的偿付。

　　他们在对记者讲述时始终透露出一些担心：“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我手里有两张债券这个月19日就要到期了，偏偏这个时候这公司出事了。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我的钱能不能拿回来，加起来十几万呢！应该还是能偿还吧？当时因为他们公司说是国债我们才敢买的；既然是国债，总得还给我们吧？我们的钱都是自己的工资啊。”一位持债人对记者说。

　　总共有多少老百姓持有多少这样的高息“国债”？记者目前还无从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必须经过停业整顿工作组的债权登记组详细登记后，才能最终确定。

　　记者到达这个登记点的时候，登记工作已经进入第三天。这天上午10点左右，现场领到的号码是89号；也就是说，开始登记后的一小时时间里，大约有90人光顾。而此间在大连四个登记点，粗略计算应有近2000万元债权完成了登记。

　　据大连市政府分管金融工作的一位人士表示：“初步估计，自然人债券大约有7亿到8亿元。”

　　揭开面纱

　　由于大连证券属于地方性券商，注册资本较小，业内人士对大连证券了解得并不多，甚至有人说在大连证券出事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个公司。

　　由于大连证券在互联网上并没有自己的网页，记者只在2001年末中国证监会的证券公司名录上发现简单的字样——“大连证券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亿元，未规范，董事长，石雪”。

　　当记者希望通过大连证管办查询有关大连证券的资料时，原本应该公开的证券公司的资料却变得根本无法获得。大连证管办机构处的人士告诉《财经时报》，大连证券停业整顿后，由中国证监会、证监会大连特派办、大连市政府等部门的有关人士组成的40多人的工作小组，将对大连证券整顿全权负责；任何相关资料都必须通过他们取得。

　　而当记者终于在位于人民路的大连证券总部找到负责这次整顿工作的工作组孙组长时，他对记者说，大连市政府对此事已经做出统一通知，任何大连以外的新闻单位想了解情况，必须通过市委宣传部。记者指出证券公司的基本资料应当属于公开信息，孙组长表示承认这一点后说，所有大连特派办相关工作人员已被调往各地，没有人有时间提供这些资料。

　　大股东与“华晨系”

　　尽管无法从官方了解到大连证券整顿的情况，但大体的脉络已经在侧面了解中逐渐清晰。根据中国证监会的统计表明，2001年末，大连辖区共有两家证券公司，一家是大连证券有限公司，另一家是大连财政证券。

　　当时，大连证券公司并未规范，而大连财政证券正在规范之中——大连财政证券后来与大连市的另外两家信托公司的证券经营部，合并成现在接管大连证券营业部的大通证券。

　　按当地知情人士说，大连证券并不是大连的“亲儿子”，因为其原大股东是已经关闭的海南华银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而这也正是在仰融“华晨系”运作中起着关键作用的公司。

　　华银信托在2001年11月22日因为非法集资、严重资不抵债和其他严重违规行为，与海南省另外四家非银行金融机构被中国人民银行勒令停业整顿。

　　从已公开的材料看，华银信托是由华远集团、中国金融学院和中国银行北京分行合资开办的，1989年1月12日开业。1991年7月22日，华银国际与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香港华博财务有限公司共同投资组建的合资企业——沈阳金杯客车制造有限公司。

　　沈阳金杯是金杯汽车的核心业务，也是仰融展开资本运作的实业支点。华银信托的名字还出现在“华晨系”的“根子”——“中国金融教育基金会”的发起人名单里。华银信托在仰融最初资本运作中起到关键作用，也为其后续发展提供现金。

　　华银信托与大连证券

　　然而，早在1997年前，华银信托就因为无力偿还债务而陷入困境。2000年3月，海南省物资拍卖市场发出了拍卖海南华银国投以有关单位名义持有的大连证券有限责任公司股权的公告。其后，北京中天航业投资有限公司、东北财经大学、北京大金源有限责任公司等三家单位称，已受让即将被拍卖的股权。

　　据了解，华银信托以有关单位名义所持的股权之所以被拍卖，是因为该公司将海南另两家债权人在其公司的存款，分别以第三人大连信托投资公司、大连港务局、大连造船厂的名义投入到大连证券，作为华银信托投资入股的份额。法院后来认定，上述以第三人名义在大连证券公司所占有的股权，应为华银信托所有。

　　为归还华银信托所欠债权人的债务，海南省中级人民法院遂委托海南省物资拍卖市场，公开拍卖华银信托以大连造船厂名义持有的大连证券有限责任公司股权1600万股、以大连信托投资公司名义持有的大连证券有限责任公司股权1000万股、以大连港务局名义持有的大连证券有限责任公司股权1000万股。

　　在此以后，大连证券就陷入了北京中天航业投资有限公司等与华银信托等的股权之争中。而大连证券之所以成为“香饽饽”，是因为它能以前面所述的手法发债，具有一定的融资功能。

　　整顿在保密状态下进行

　　大连证券被停业整顿的消息来得很突然。

　　据透露，整个调查工作由中国证监会与国家审计署共同执行，停业整顿甚至连大连市政府都有点感到措手不及。“公告”一出，政府及有关部门也非常主动地与中国证监会派出的工作组统一口径，并叮嘱政府所有人员对此事不能对外发表任何谈话。

　　从大连证券一直到2001年末仍被划入“未规范”行列的事实来看，它的问题的确非常严重。与一个月前刚刚被撤销的鞍山证券一样，大连证券也是在向普通市民百姓出售“虚无国债”方面出了问题。

　　据悉，他们的手法是用类似于卖基金的方法，将一年期国债按国债收益凭证卖给投资者，给他们高于正常利率1.5%以上的利息，承诺将募集资金用于国债回购。但实际上，这些资金在投向国债回购的同时，也投向了股票甚至房地产等实业。

　　这种方式如果在正常偿还本金和利息的情况下，可以说百试不爽，但一旦投资失败，资金链条断裂，问题立刻暴露无遗。尤其是在大连证券原大股东海南华银信托被撤销后，大连证券已经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尽管大连证券募集的资金大部分被大股东占用，但这种处于法律规定空档的行为，也必然经过了地方政府的首肯或默认。作为管辖区的政府部门能容许这种行为存在多年，也必然脱不了应负责任。因此，大连证券被停业后，当地政府立即派人赶往各债权登记处，组织登记确认工作并安抚持债权人。

　　自2000年以来，中国证监会已经对12家证券公司做出了相关处罚，处罚的范围从操纵股价、违规申购等扩大到挪用客户保证金、委托理财。直至今年8月12日做出对鞍山证券的关闭和9月7日对大连证券的停业整顿决定，监管的力度显然在不断加强，而且下决心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态度也已非常明朗。

　　券商被关闭破产的“禁区”已经被完全打破。不管整顿后的大连证券是“关”还是“救”，证券市场的“游戏规则”将会在监管中重新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