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里的浅醉微醺

　　Ivan Wong

　　中国少有的明君唐太宗曾经这样说：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而对很多爱酒的人来说，还应该加上：以酒鉴人，可辨真相。

　　一程从香港到新加坡的旅途，望着手上小小的空酒杯好想再来一点，但生怕别人误会 我是一个连呕吐袋也要双份的贪心酒鬼，以致流丽玲珑的空中小姐从身边疾走了好几次还开不了口，就这样天人交战地正襟危坐了好一阵，最后结结巴巴地还是问了：“可否要白酒及红酒各一杯？”面容甜美的空中小姐以地道香港广东话带笑地回答：“当然可以！”当时我的确瞄到她额角长着一双港式势利眼！随即她又皮笑肉不笑地“亲切”添一句：“啊，沟(粤语，意为混合)酒是吗？”沟——酒？！霎时间我就像从九霄云上掉到乌烟瘴气的酒吧一般受到惊吓，在她转向另一位乘客前那么一瞬，我是忍不住纠正她道：“不是沟，正确来说，应是这样安排用餐葡萄酒的……”她只报以机械的微笑，我的忠言显然听不入耳。

　　客观地说，当天以新西兰Sauvignon Blanc(索味农)和澳大利亚Cabernet Sauvignon(赤霞珠)配

厨师色拉和牛肉炒面其实相当合适，但可能对于空中小姐们来说，什么“先白后红”、“红白酒肉配”等最“原始”的餐酒常识，在三万五千尺的虚空上从来就不曾存在，而该航空公司对空中小姐的葡萄酒知识训练如何，实在也是不言而喻。

　　翻看最新一期《Business Traveller》公布2005年度Cellar in the Sky选举得奖名单，数百瓶在长途商务及头等舱供应的葡萄酒，分属超过30家航空公司，结果东面南半球成为大赢家，Qantas(澳洲航空公司昆达士)勇夺Best Business Cellar(最佳商务舱酒窖)、Best First Cellar(最佳头等舱酒窖)及Most Original First Wine List(最具原创性头等舱酒单) 3个大奖；其南面近邻Air New Zealand(新西兰航空公司)亦不遑多让，是Best Business Cellar的亚军——对这两家航空公司来说，这次比赛可以证明“好事”不单可以“成双”，还可以“成三成四”。比如“头等舱最佳红酒”是Qantas的Bainaves of Coonawarra The Tally Cabernet Sauvignon 2001，“商务舱最佳红酒”则是Air New Zealand的Pegasus Bay Pinot Noir 2002。

　　众所周知，澳大利亚与新西兰是近年大受欢迎的新世界葡萄酒新贵，他们的产品贵多又贵精，两家航空公司自然尽占“国产”之利，机舱酒牌可以每4-6个星期便更换一次。其实Qantas自己亦有宏扬澳大利亚葡萄酒文化之心，现在他们的乘客在踏足那片南方大地前，便可先在空中体味一二。

　　空中的疑惑

　　这次活动的评审工作由《Wine International》杂志评判团于伦敦Guoman Cumberland酒店举行，在两天内完成数百瓶候选佳酿的试味品评，在头等及商务舱供应的气泡酒、红、白酒及甜酒类别中选出14个奖项。得奖名单是否实至名归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但从“新宠”的共同特性看来，“重果香、单宁柔和、酒身圆润甜美”等容易饮用(easy drinking)的新世界酒确实符合市场大趋势，天上人间并无不同，地心引力对酒质的影响似有若无——毕竟，这次评审工作是在地面进行的！

　　纵然评判们把地心引力这问题留给老牛顿，但我还是对此有所忐忑。幸好，Air New Zealand试图释开我这“空中的疑惑”，他们在其商务客舱的《Wine Guide》指出：研究结果显示机舱环境对葡萄酒品质影响不大(但没详述研究内容)，但的确改变了我们品尝葡萄酒的口感及味觉。因此在长途机舱中，他们提供的是果香味浓而较甜的选择——机舱处于低压及干燥状态，以至于一切与鲜果、维生素C及滋润等字眼扯上关系的，都无一例外成为大家的恩物；dry(干身及较酸)葡萄酒，当然敬而远之；而怡人又醒神的香槟气泡酒，则必是识途老马的“第一口”酒的最佳选择。

　　无独有偶，SIA(新加坡航空公司)餐酒顾问Steven Spurrier亦找到空中选酒的一些端倪，他们的测验结果显示，葡萄酒的单宁口感会在飞行中的机舱内被强化，当中的酸味亦然。故他们的选择亦以圆润与重果味为大前提，酒身较薄而带酸的葡萄酒已跟他们绝缘。他认为，虽说单宁增强，但酒的味道不会改变太大，然而葡萄酒若未进行适当的decant(换瓶)程序，酒温往往因过高或过低而令其状态有所失衡，地面与空中之别，莫过于此。而United Airlines(联合航空公司)餐酒顾问Doug Frost的“空中”所见亦略同，他说为机舱构思酒单，跟替一般餐厅选酒完全是两码事，空中的选择相对困难得多，如葡萄酒在空中的实际味道，乘客对酒的相对反应等，都只可能推敲评估；一般而言，在低压干燥的室内环境下，柔和果香型葡萄酒始终占优。

　　模拟Wine Tasting

　　以上观点亦带来另一个疑惑：各大航空公司挑选机舱葡萄酒的过程，为什么不就索性安排在真实航程之中呢？曾有同业于某航空公司的葡萄酒发布会上，向席上的餐酒顾问抛出以上问题。至少，也可退而求其次，在训练用途的模拟机舱内进行吧？可能问题过于尖锐，同时刺中顾问与航空公司的要害，结果大家支吾其词，发布会亦草草收场。我们亦就以上疑惑发函讨教这次Cellar in the Sky的空中大赢家Qantas，对于“空中的味道跟地面有否差异、疲倦的长途旅程是否令乘客的感觉相对迟钝”等种种问题，他们也没有正面作答。

　　在寻找最佳空中葡萄酒真味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航空公司果然体贴入微，为各位热爱飞短流长的客人在空中啜饮葡萄酒时，添上一点谐谑的嚼舌头话题。

　　比如这次Cellar in the Sky比赛中，以美国加州Blackstone Chardonnay Monterey 2003获得“商务舱最佳白酒”第二名的香港国泰航空公司，最近其空中风头再起倒不是因为这个得奖佳酿，而是根本与空中味道无关、以噱头挂帅的“周伯通”(没错，就是金庸笔下的那位神化角色)——头等舱餐酒Chateau Branaire Ducru，经他们刻意经营的一个宣传活动，也就是中文命名大赛结果而得此名。命名大赛还请来香港饮食名人担任评判，只是不明白“周伯通”于味道何干？坐过头等机舱乎，还是该波尔多酒庄七百年前的主人？周伯通？令人费解。

　　至于在万尺高空中的最佳葡萄酒滋味到底应是何等模样，还是留待你自己往空中去细味寻求，答案可能因人而异。葡萄酒专家们的意见，可能只是在他们脚踏实地时才较可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