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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刷新北京的夜生活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30日 20:07 经济观察报

  杨吟/文

  老店转让或者关闭,新店一家接一家地开张、关门,北京的夜色中,人们来了又去了,从最早的JJ、巴娜娜迪斯科,到1996年的白房子、芥末坊,到1999年的三里屯88号、藏库酒吧,到2003年的九霄、2004年的愚公移山,再加上工体附近雨后春笋般疯长的一个个迪厅夜店……北京的夜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着,变幻着形状,究竟是谁在背后刷新着我们的夜
生活?

  有音乐就有张有待

  张有待不太爱说话,这位FM97.4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曾经的FM俱乐部、九霄俱乐部的老板,现北京某夜店驻场DJ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下午3点起床,在自己家中录制下一期的音乐节目,傍晚出门去买唱片,晚上10点在夜店驻场打碟,夜里3点回到家中,听听音乐查查资料,然后继续录制节目,再想一想近期要做的工作,最后在思考中进入梦乡。他的生活,只与经营音乐有关。

  从某种意义上讲,有待就是一位音乐的传教士。“大学生活中的一个午后,躺在床上听收音机,有待放了首Nirvana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听得我泪流满面……”一位网友在自己的博客中这样写道。有待是最早向中国听众介绍Nirvana的主持人,同样的,1994年春天,他在节目中沉重地向大家播报该乐队主唱Kurt Cobain自杀的噩耗的时候,也令很多人悲伤欲绝。1996年,有待看了电影《猜火车》,那个女孩告诉男孩:“Everything is changed(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对他来说那是划时代的一个杠,有待突然感到,从那一刻开始,什么都应该改变了,整个世界都在改变,尤其是音乐,正在进入一个新的领域,所以在那个时候有待的节目中第一次出现了电子乐。那个时候,因为和国内的摇滚圈有很好的关系,在做电台的同时,有待已经在到处筹办摇滚party,而最开始做锐舞活动也是他刚刚接触电子音乐不久的时候,他是一个很著名的没有耐心的人,于是北京的夜生活也因此得福,提前在20世纪最后的时间里有了真正的放电子舞曲的DJ。在2002年,有待联合了北京的另外两个DJ——翁嗡和Ben一起开办了FM俱乐部,很快这里成为了当时北京最火的夜场。在这之后,有待在三里屯找到了一个绝妙的隐秘之处,一个三层小楼成为了今后的九霄俱乐部。人们说,九霄存在的时期是北京俱乐部活动最繁盛的时期,而这里也曾经汇聚了无数国外的客席DJ,当时这些刚刚在九霄演出的大腕们(比如Evil Nine和Jon Carter)怎么也想不到走红之后的自己却再也无法故地重游——2004年底九霄因为政府拆迁而被迫拆除,北京的俱乐部短暂的与世界接轨的春天也就过去了。

  谈到现在的俱乐部经营,有待说北京最大的问题就是俱乐部不会坚持自己的风格。现在的老板都在一味的迎合顾客,而忘记了自己才是时尚的引领者,所以导致现在你在北京无论看哪家店都分不出区别。“来过北京很多俱乐部打碟的Adam Freeland就问我:‘张,你们北京的俱乐部是不是都是一个老板开的?怎么我看所有的夜场都没有舞池?’我说那是因为老板们都希望来的客人只喝酒,不跳舞。”“现在北京的俱乐部越来越奢华了”有待感慨道,“我去过全世界很多发达国家的俱乐部,没有哪里可以和现在北京的豪华程度相比,但是如果谈到俱乐部的综合素质,就光音乐一项我们就还落后它们好几年,所以要让北京的夜生活真正有质量,俱乐部的路还很长。”

  与亨利一起成熟

  爱玩的人似乎总在寻找能让自己开心的法子,有条件就玩,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玩。1995年当时32岁的上海人李亨利从澳洲回国,在北京做了一个叫做Underground的迪斯科俱乐部,在当时,北京只有JJ和巴娜娜这样的大众迪斯科,还在放着《GO WEST》这样老掉牙的舞曲,Underground是第一家精心挑选并邀请国外DJ现场打碟的俱乐部,却因为种种原因夭折。1996年,爱玩又挑剔的李亨利发现北京居然没有一家能让自己听听音乐,会朋友的酒吧,便在当时只有一家酒吧的三里屯盘下了一个90平米的小铺,极简单的

装修,桌子椅子加吧台,必要的时候还会把桌子摆在室外,后来著名的“白房子”酒吧就这么诞生了。

  “1998年那个时候,是三里屯最好的时光,从头到底都是酒吧,光顾的客人也以对生活有点要求的人居多,很漂亮的男男女女。而白房子是那时候生意最好的一间,当时其他的酒吧里面都没有厕所,很多人都觉得很不方便,就找到了我的白房子,人就越扎越多了,那个时候开酒吧很简单的,只要你有个厕所就行了。”1999年,李亨利在三里屯南街开了88号,请DJ、放胶盘、开party,在当时的北京,还没有一处酒吧像88号一样,放“不一样”的音乐,88号又一次成为了京城好玩人士的汇聚之地。和白房子一样,88号的出现也很简单——李亨利想换一种玩法。

  三里屯改造,南街拆迁,88号已不在,50号的白房子如今也涂成了红色,风格大变,原来泡吧的人群纷纷转去新开张的迪厅夜店,更奢华的装修,更通俗的舞曲,甚至连价格也比酒吧消费便宜了,买一瓶洋酒四百八,酒吧的黄金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时。在李亨利看来,“这都是很自然的现象,就像人的生老病死,我现在已经40多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玩了。”现在的李亨利,正在为自己的新店奔波,这家有1000多平米坐落在老段祺瑞执政府所在地的店将被定义成传达“新生活方式”的Lounge俱乐部,并且每天都会邀请不一样的厨师为客人提供不同风格的

美食,在楼上是一个私人的lounge,只对会员开放,放一些轻松的音乐,客人坐在特别设计的沙发里,抽雪茄、喝好酒、谈生意,李亨利在介绍这家新店的时候,很惬意地转动着缠绕在手臂上的佛珠,一幅幅这样的画面俨然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冰冰:从芥末坊到仁画廊

  冰冰的猫生病了,把她急得团团转,因为准备当妈妈,此时她的猫咪被寄养在朋友的画廊里,每天冰冰都会去报到,抱着猫咪和它说话。瑞士回国之后,冰冰在中央戏剧学院拿了一个导演学位,1996年,刚毕业的冰冰在三里屯南街开了一个叫“芥末坊”的酒吧,是当时南街第一个有现场乐队表演的酒吧。2001年,冰冰在当时还只是一些艺术家居住之地的大山子798工厂开了一家画廊——仁艺术中心,是当时开在大山子的第一家画廊,去年,冰冰的Fusion风格餐厅“都江源”开业,新派四合院,金庸的题名,被媒体评为2005年北京最有格调的餐厅之一。

  虽然都叫她冰冰,但坐在朋友的画廊,喝着功夫茶的冰冰却给人祥和如水的感觉,37岁的女人,一身黑色衣裳,化了很精致的淡妆,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懒洋洋地卷曲着,谁想得到年轻时的她竟然在理发店把一头秀发剃光,也曾疯狂地在夜店买醉。“我做的这些事情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人们说,酒吧流行的时候你有酒吧,798开始火起来,你在这儿有画廊,现在又流行四合院,你又弄了一个四合院饭店,其实我们并没有事先安排,我只是不经意间成为了主角。”从1996年芥末坊开业到2003年三里屯南街拆迁,冰冰把酒吧文化看做一个“江湖”,在这里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见得多了,她的人生变得丰满起来。与李亨利的路线不同,冰冰的仁画廊似乎更追求一种学者气,冰冰的仁艺术中心最开始以画廊进入,为了提高知名度,在进入大山子的最开始几年,开party、搞活动、做发布会,冰冰忙的不亦乐乎,而现在,是时候把工作的重点重新放回到画廊上,冰冰在2006年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目标——用心让仁画廊成为更专业的现代画廊。

  “我是68年的,我一直想生一个BABY,想做妈妈了,”冰冰毫不避讳谈论自己的年龄,“可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诱惑着我,今天是画廊,明天是饭店,我还打算做一个私人会所,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内心总感到没有安全感,像这个画廊,谁知道什么时候798就会拆了呢?人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不停地去做事情,也许当了妈妈以后会把芥末坊重新开起来也不一定。”说这话的时候,让人无法把那些曾经的疯狂和眼前的冰冰重叠起来,“你看我这个样子,其实现在我偶尔参加朋友的Party也会很疯的,那是我的另一张脸。”

  林天目的北京“酷”

  藏酷、粉酷、面酷的老板林天目,穿着中式对襟上衣在自家的楼下咖啡店坐着,30多岁的他,有些发福了,虽然在聊北京的夜生活,但话题总是被扯得很远,经济、社会结构、电影、收藏,说话慢条斯理的,让人无论如何都没法把这位“酷”系列夜店掌门人和“酷”字联系起来,林天目的这套打扮和言谈举止,如果手里再提着一个金丝鸟笼子,眼前的他俨然就是一位从书中走出来的民国公子。

  1999年林天目的藏酷在三里屯开业了,那个时候,林天目眼中北京的酒吧只是一个大家跟朋友凑热闹的地方,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家夜店,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学艺术鉴赏出身、对生活品质十分挑剔的林天目的目光,于是捋起袖子自己开始了开店的尝试,第一次在中国提出了LOFT的生活观念,无论从酒吧的装修还是像杯子、吸管这样的小东西,林天目对藏酷的管理事无巨细。“那个时候好多酒吧还在用印着啤酒广告的便宜玻璃杯,很难看的塑料吸管,藏酷就在这些细节上下功夫,当时来店里的客人,有很多走的时候都把店里的杯子带走了,还有现在大家常见的黑色吸管,也是藏酷最开始的时候联系厂家做出来的。”当自己店里的标准慢慢成为整个行业的标准的时候,林天目有了成就感。“现在我们的市场可以说是一个落后的市场,可以说在行业内是毫无标准的,当没有一个普遍标准的时候,什么东西赚钱,什么东西就成了标准,更多的人夜晚出来就是为了找点乐儿,他们本身对品质是没有什么追求的,而现在很多夜店的经营者却在一味地迎合这种消费心里,无论是音乐还是提供的酒,都是没有用心经营的,只为了满足这种混乱的消费至上的风气,这实际上是不好的。”林天目继续说,“但是,从市场的角度来讲,这又是件好事,因为所有这些正好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大家出来就是为了放松,而他们的确在你这儿得到了所需要的东西,因此也没什么必要去指责,存在的就是有道理的。”

  林天目希望在今后的几年内拿出更好的作品,这位曾经的艺术家是以一种创作艺术品的热情来经营酒吧的。去年藏酷由酒吧改造成餐厅,合作经营者把二楼重新装修成有七八十年代复古风格的酒吧,刚刚开业就引来很多藏酷曾经的拥趸,林天目对这种复古的风格持观望态度:“我对七八十年代的音乐市场不表示乐观,rock n’ roll、性解放、大麻和反战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更后现代的时代,是一个男欢女爱赤裸裸的表现时代,它的文化特征实际上是后现代的、电子的、浅薄的,跟我们现在的艺术发展轨迹一样。最近两年艺术市场的火爆,当年的地狱突然变成了天堂,甚至都没有中间的过渡,虽然在我个人看来不那么顺眼,但今天的中国就是这样的,事情就是这样在发生着。还是那句话,存在的就是有道理的,我们能做什么,就让它去发生着吧,可能这种混乱的局面,还需要更混乱,到那时,整个的娱乐市场、夜店市场也许就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刻。”

  吕志强和他的“愚公移山”

  大家都叫吕志强“狗子”,采访这天,狗子穿着两侧有三道红色条纹的老式运动裤,正在店里指挥着装修的事,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长发梳在脑后,齐腰长。传说有好的现场乐队在愚公移山表演的时候,只要对看门人说一声“我是狗子的朋友”,就可以进入这家总有“非主流”音乐现场演出的酒吧。当然,狗子否认了这一传闻,“大家还都是买票进来的。90年代初,狗子玩摇滚,跳霹雳舞;1994年,狗子去了德国,同样混酒吧玩音乐;1999年,狗子回国,经常光顾的就是李亨利的88号;2004年,狗子在京城西边的路尚酒吧已经做得小有名气,离开那里之后,他便又接下了朋友的

台球厅,把它改造成愚公移山酒吧。

  “现在的人们,需要多样性的娱乐形式。”狗子表示,与纸醉金迷的迪斯科夜总会不同,来愚公移山的人,更多的是为音乐而来。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今晚会有谁的演出,“但是他们认同愚公移山这个地儿,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没有服务员总是跑过来问你要不要点点儿什么。穿什么样衣服来的人都有,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20-50元不等的门票,有的时候更是免费的音乐现场表演,10块钱一瓶的啤酒让很多学生样子的客人乐开了花,在这个“天下大同”的酒吧,只有好的音乐就足够了。“你必须什么音乐都听一点,有的人喜欢朋克,就只听朋克;有的人喜欢金属,就只去金属party。但是,做酒吧不能这样,必须什么都给大家来一点,人们到愚公移山来,都是抱着一些期望的,他们希望这里的音乐能让他们耳前一亮,感到一种全新的冲击,”在德国的经历,让狗子接触到了很多很好的音乐,这些音乐在现在的西方还都是有些超前的,而在中国,因为人们的欣赏水平有限,愚公移山的音乐并不被所有人接受。“就像金字塔一样,音乐也是有高下层级之分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处在下层的音乐,才使得这些真正好的音乐更为难得。我选的音乐,首先是自己喜欢的,不会花太多精力去想人们是否会去喜欢,因为就像顾客会挑选酒吧一样,我的酒吧也是挑人的,你不喜欢我的音乐,没关系,去别的酒吧看看吧您呐。”

  好的音乐是第一,然后是好的氛围。2005年,张楚的复出演唱会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当时来了1000多人,开始之前,酒吧里面挤了700人,外面还有300多号人,平时常来的客人来了,平时不泡吧的客人也来了,还有很多媒体的朋友,简直都疯了。”话说到激动的时候,狗子甚至开始结巴起来。“但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其实气氛最好的时候,还是有好的音乐的时候。有一次,一个比利时乐队来了,我开始听乐队小样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感觉,但一看他们的现场,我就傻了,在场的人全傻了。这个乐队并不是很有名气,但今后的一两年内他们一定会成功。”

  与各种乐队联系,试听音乐小样、筹备各类party,愚公移山的所有日常事务全靠狗子一个人打理。“现在一回到家就想休息。”狗子说,他也该歇歇了。眼下,愚公移山正在停业装修,2月14日将重新开业,酒吧的装修主要就是更换更好的音响设备。“做愚公移山不是为了赚钱,只要能保证自己的持续发展就可以了,”狗子心中所追求的永远是有品质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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