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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 瑛
对于知情人来说，《纽约时报书评》和《纽约书评》当然不是一回事。后者享有一种闪烁着金刚石般光泽的声誉，也就是不折不扣，内行人都击节叫好。但大家广泛转载的和引述的往往是《纽约时报书评》，弄混者不在少数。我少年时附庸风雅，买到一本纽约时报书评结集，得意非凡，以为就是那传说中《纽约书评》，还不时要拿出来夸耀一番。后来弄
清楚了，羞愧得不行，不是因为遇到李鬼，而是对某种潜伏在骨子里的文化品牌意识感到羞愧。毕竟，在还分辨不出来的时候，就开始选定标榜自己品位的书籍，这多半是一种文化上的拜物教。
关于《纽约书评》，其实可以借用一下对博尔赫斯的描述。他们说：博尔赫斯是作家中的作家；如此而言，《纽约书评》是书评中的书评，两者都是精中选粹。但是人们只是景仰博尔赫斯的名头，谁会仔细去读这个盲作家的东西呢？所以《纽约书评》的寂寞，也是可以想见了。最近有人新译了《纽约书评》的纪念特辑，算是有心之人，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份苦心转瞬间就会化作书脊上薄薄的一层灰。
《纽约时报书评》则大为不同，这个读书界的风向标，它不但转得飞快，而且还使一大堆脑袋随着它飞转。如今岁末盘点，发布年度十佳图书评选结果，全球媒体霎时间同步转载。当然，这可不仅是书评的影响力，这只是说明了，英语文学毫无疑义的霸权地位。
这次的岁末评点，险些被我当成一个过期新闻。因为赫然名列第一的，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这是村上2002年刊行的作品，2003年在中国书市就已炒得热火朝天，今年才在纽约时报书评上作新生儿出场。英译者未免太慢了，实在比不上我们的村上专业户林少华手脚麻利。林少华专译村上，有林家铺子的戏称，实在我们读的村上，是被他过滤过的。由于这是同时代的作家，时日未久，版权限制，看不到其它译本，我们也无从窥知可能被译者遗漏和遮蔽的信息。但这对于我并不是个遗憾——因为在我看来，村上的流行，尤其是在全球范围的流行，表明人们都病得不轻。这不是一句诋毁之词。仅仅是说明村上的情绪能如此轻易地抵达不同人等心上，说明书内书外，都在同病相怜。
使人能够笑倒的是评语。评语说：“这本优雅而睿智的小说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关于一个小男孩逃离恋母情结的预言，另一个是一位能够和猫交谈的老人的故事。可以看出，作者自信心非常强。”我从没见过这么找不着北的评点，假如它是一个盗版碟的说明，才可以原谅它。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文化拜物教的意义，因为我相信这样的评论不会在《纽约书评》中出现。我们判断一个东西的水准，要看底线——好东西可能枯燥，但决不会出现笑场。
年度十佳当中，小说类五部，非小说类五部。非小说类首当其冲就是《杀手之门：美国的伊拉克政策》。评语说：“此书全面回顾了这一代人中最大的一场外交政策赌局。作者是《纽约客》的记者，他追踪了整个战争，从战前的辩论到真刀真枪的军事行动。”尽管《纽约客》被称为一本伟大的杂志，他的记者理应是当代生活的最佳描述者，可是对这样一本书籍的意义，我们不应该做太多指望，这其实是一本当代政治史或外交史，但是，“五十年之内不用谈历史”，多少资料没有解密，而多少真实早已石沉大海。
而另外一本《战后：1945年后的欧洲史》，作者托尼·于特。这本书则值得关注，在年度最佳这种肤浅文化生态中，这是一本体现了真正的书的质感的作品。于特的研究体现出了学者特有的严谨。评语说，他把整个大陆以全景画的形式展现出来，几乎每一页都有作者独特的见识。尽管这种说法带有一种颁奖典礼夸大其辞的架势，但显然作者付出了理应得到这种赞誉的努力。
一年即将终了，盘点在所难免，可惜都要落入俗套。绝大多数人们，一年可能连十本书都未曾读完。这些在书海中打捞的书评，有点像招徕，也带一点落寞。书评现在就是招贴和说明，我们能指望出现一个别尔嘉耶夫一样的评论家吗？我们能指望一个年终评点为我们勾勒一年的精神缩影吗？这是不切实际的，当艺术家沦为商品生产者的时代，必须学会接受，评论者只是卖吆喝的小伙计。在这一点上，即使是成为文化拜物教图腾的《纽约书评》——它也不能例外。
《纽约时报书评》2005年度十佳图书
小说类：
★《海边的卡夫卡》 作者：村上春树
★《关于美》 作者：扎迪·史密斯
★《预科生》 作者：柯蒂斯·西滕费尔德
★《星期六》 作者：伊恩·麦克尤恩
★《韦罗妮卡》 作者：玛丽·盖茨基尔
非小说类：
★《杀手之门：美国的伊拉克政策》 作者：乔治·帕克
★《德·库宁：美国大师》
作者：马克·史蒂文斯和安娜琳·斯旺
★《遗失的画作》 作者：乔纳森·哈尔
★《战后：1945年后的欧洲史》 作者：托尼·于特
★《奇异思维之年》 作者：约安·迪迪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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