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晏礼中 北京报道
当一辆马车驶进潘石屹现代感十足的“建外SOHO”时,方蕾被警察叫走了。
马车上拉着一枚“鱼雷”。
方蕾是策展人。她向警察解释道,那个用马车拉“鱼雷”的名叫吴玉仁的家伙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是一名艺术家;“鱼雷”也不是什么真的鱼雷,而是件“艺术作品”。
这是“透明的盒子———有限空间的无限蔓延”艺术展开幕式上出现的一幕。
时间是5月23日。63年前的这一天,毛泽东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这次展览是在餐厅、书店、酒吧、咖啡馆、美容院、家具店、广场、过道等非展示空间举行的,游人、购物者及社区居民可以无限制地观看、感受与共享艺术家的作品。”冯博一说。作为此次展览的主要策展人,尽管他希望“这次当代艺术的展示活动能体现‘艺术为人民’的理念”,但对于那些喜爱“艺术”的“人民”而言,试图完整“参观”该展览,只有一个字——难。
如果你非要来看看,那就来吧。
来自28位艺术家的作品散落并湮没在“建外SOHO”100多家店铺、厅堂和过道之中。你得先把那些参加了艺术展的店铺找出来。按图索骥找齐所有艺术作品的展示场地,这并不困难,只要你有足够耐心并热爱shopping的话。但是,要将艺术家的作品从商店里的装饰品中分辨出来就并非易事了,昂贵的租金让商家在店铺装饰上费劲心思,摆出来的东西甚至比艺术家的作品更有“想像力”。
当然,这里的“想像力”指的是在装饰性方面。
商户似乎只能让艺术家的作品对自己的店铺环境起装饰作用,不能有冲突,否则他们就要拒绝。旅英艺术家徐仲敏本来的方案是在写字楼的转门上贴一张人的X光片,希望人们在进门的一刹那对自己的本体产生一些思考,不过,显然楼里的业主们不愿意每天都推着“骷髅”进楼。
“结果换了一警察,凑合贴那儿了。”冯博一说自己做了那么多展览,这次是最无奈的一次。“我可能有一点理想化,没想到受到这么大的限制。要么是跟物业公司和商店经理沟通,进行‘当代艺术的普及教育’,要么就是妥协之后跟艺术家商量如何改方案,但很多东西不是我跟人解释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对于那些“有幸”进入了店铺的“作品”而言,艺术家本人的意图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在商家的眼里,这些作品的价值存在于装饰性当中,而不是在其“意义”中。
尽管受到诸多的限制,尽管反反复复的各方面沟通让冯博一面显倦怠,但对他来说,这依然是一次对展览空间的有趣尝试。
“这次展览不是给圈里人做的,也不会专门有人来看,发现它们的只是那些到餐馆、咖啡馆、面包店、商店去的人,我希望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不经意地感受到艺术的存在。”冯博一说通过这次展览,他最想表达一种“艺术寄生”的“第三空间”的概念。在他看来,“第三空间”的展览方式具有某种实验性。如果艺术家的工作室算作“第一空间”的话,美术馆、画廊、艺术中心等可谓“第二空间”,而这次策划的非展览空间就带有了“第三空间”的意味。这种新的带有差异性、流动性和不确定性的存在,不仅仅是物理空间位移的概念,更是一种生活、创作观念及表述语言的生成,引发了人们对流动或变化的新展示地的思考。它将强调展览及艺术家的作品与受众的直接性、自然性地生成和接触,从而削弱作品的被欣赏和被接受的传统审美方式,即削弱当代艺术作品与受众的距离感,使公众在日常的生活中感受到当代艺术的近距离接触,以及作品的亲和力。
据说,最能体现“艺术为人民”这一主题的作品出现在一家名叫“蒂奥莎”的面包房内。以创新的当代剪纸著称的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吕胜中和於飞二人合作,把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的节选文章用巧克力酱“印”在一片片面包片上,铺满一个大展台,能看能吃,实实在在做到了为人民(准确地说是为消费者)服务。而另一个幽默且招人喜欢的“东西”出现在上岛咖啡馆的咖啡桌上,那是一个铁铸的蜂窝煤,作者是艾未未。“它没有功能性,也没有装饰性,有一点幽默,有一点奇怪和不知所措。不经意间,当代艺术和顾客传统的审美思维进行了碰撞。恰恰是这样一种碰撞,使这次特殊的展览变得有点意思了。”冯博一解释说。
这是我逛了一下午后,能记起来的两件“作品”。
这也许是一个能够很好体现“理想与现实落差”的展览,同时也是一个能很好引发人们思考“艺术与人民”相互关系的展览。
尽管接触艺术作品的受众已经如策展人所希望的那样,由那些怀着对艺术朝圣之心的参观者换成了很少接触当代艺术的“普通的大多数”,但我们也不难发现,当艺术离开了它特有的场所,失去了它特有的表述语境时,面对的不仅是来自现实世界的限制和尴尬,在某种程度上,它似乎也失去了作为艺术的价值和尊严。同样,我们也可以借此质疑,在大众面前,艺术是否需要以艺术的姿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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