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警天籁行动打响春运反扒 绿皮车上演天下无贼

　　时空特稿

　　春节前后，春运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为严厉打击在旅客列车和车站的扒窃犯罪活动，为春运创造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铁道部公安局决定在元旦、春运期间，从全国各路局抽调五十余名“反扒能手”组成“反扒特别行动队”，在万里铁道线上开展一场代号为“天籁”的反扒行动。本报记者跟随“特别行动队”的反扒高手行程数万公里共20天，共同亲历 了反扒行动的全过程，“天籁”行动打响了春运反扒第一枪——铁警“天籁”行动春运反扒“绿皮车”上演“天下无贼”

　　李建义 本报记者 郭毅 李丹

　　刑警暗查“绿皮车”贼踪

　　2004年12月18日9时，六名北方男子匆匆走进北京天佑大厦315房间。他们是齐齐哈尔铁路公安处的反扒刑警，前来接受一项特别的任务。为首的是反扒老将、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谷泽明。

　　次日晚，他们来到衡阳。这里是铁路列车治安环境相对复杂的地段，扒窃盗抢犯罪突出，铁道部公安局将开展一次大型打击行动，他们作为先遣队对各地扒窃犯罪的人员、手段进行秘密侦查，同期拍摄盗贼们的踪迹，收集犯罪信息。

　　12月21日，他们在株洲站候车室发现三个扒手，于是隐蔽跟踪到长沙开往茶陵的5367次列车。但扒手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没有作案，列车到达攸县后分头下了车。刑警们暗中相随，发现扒手陆续买了5368次的返程车票。登上5368次列车，刑警们才知这趟车有八成的旅客都是返乡农民工，看样子几名盗贼是特意赶这趟夜行车作案。当列车进入夜间行车后，扒手开始在车厢内游动，寻找作案目标，刑警将他们活动情况进行了录像。

　　在深圳西至怀化的5303次列车上，侦查员发现列车门口挤着几个扒手，不时用手“趟”过往旅客的口袋(黑话，碰摸旅客口袋窥探是否有钱)。侦查员黄龙大胆地靠过去，也站在扒手中间，进行近距离观察。为了避免扒手们对他产生怀疑，麻痹近在咫尺的盗贼们，黄龙也模仿盗贼用手连续“趟”了几个活儿，众贼见状以为黄龙是同行，就再不避讳他了。

　　前后五天，侦查员共走了京广、陇海等5条干线，发现了三十余名扒窃嫌疑人，并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规律。

　　“神探”布兵剑走龙游

　　春节前，农民工都带着一年的血汗钱返乡团聚。为了省下点钱，他们多乘坐便宜的“绿皮车”(因车厢外观为绿色而惯称)。这个劳苦朴实又善良的群体很少想到，一些窃贼也混迹其中伺机作恶。为保护农民工的利益，铁道部公安局决定在元旦、春运期间，开展打击“绿皮车”扒窃犯罪的“天籁”专项行动，局长姜战林亲自挂帅。

　　2004年12月25日，50名来自全国铁路的反扒精英被秘密召集到京，组成铁道部公安局“反扒特别行动队”。其中有8名警技过硬的女刑警，被分插到八个小分队。女反扒警首次出征，轻易不会引起扒手的注意，利于近身监控抓捕。

　　会议室里，队员拽严了厚重的窗帘，开始观看暗访侦查员带回的扒窃人员声像资料。列车，车厢，人流，谷泽明不时点点划划，定格镜头，锁定一个又一个形迹诡异的人。录像里出现的几乎全是“绿皮车”，拥挤的车厢，大包小裹塞满行李架，这正是此次反扒行动的重点。

　　要带领这支队伍登乘列车的，是大名鼎鼎的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助理李永江。他多年和窃贼打斗，曾抓获扒手两千余名，一列火车都装不下，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反扒神探”。这次行动，他要“南水北调，西气东输”。

　　一张硕大的《中国铁路交通图》展开，李永江准确地把几个彩色磁铁点在纵横交错的线条上：“按照铁道部公安局的统一部署，我们这次打击，要搞一个南北东西大交叉。不仅是人员交叉，我们还要打运动战，让警力流动起来，让小偷摸不着我们的规律。”他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习惯性动作：“第一周，我们按铁道线分布警力。谷队、田队，你们东北来的到京广线，马队，你们西北来的到华东一带，邓队，你们湖南来的先去陇海线。第二周，全部散开，网状布兵，根据自己发现的敌情，各自为战。第三周集中株洲，‘扎口袋’收网，一定要打掉刘强扒窃团伙。然后我们转移到广州站，主要抓拎包贼。”

　　五十名刑警表情凝重，他们知道，此次行动注定要充满艰辛。

　　反扒高手列车竞技

　　这些来自全国各路局的反扒队员各有各的绝活，有的擅长跟车跑看夜车，有的擅长车站看车门，有的擅长看广场抓拎包贼，而有的擅长识别老贼、女贼，在全路公安“挂号”。

　　谷泽明、田玉军来自齐齐哈尔铁路公安处，他们曾经多次参加铁道部公安局组织的反扒战役，并经常参加广州交易会、上海世博会等大型国际活动的打击行动，频频出手小有声威。邓文忠则是来自湖南的反扒老将，有一股抓贼不怕死的劲头，曾孤身勇斗三名盗贼威震湘粤。其他来自郑州、柳州、南昌和乌鲁木齐的刑警也都是当地“名探”。

　　群英荟萃，以武艺论英雄，都在暗中较劲，比谁最先拿活，比人数，比个儿大小(赃款数多少)，比团伙，自然是一番比拼。可在春运期间，列车乘警都加强了防范，反复巡视，列车到站前都要叫醒沉睡的旅客，站停时又有站勤民警看守车门，盗贼想作案并不容易，刑警抓贼也比平时要难。

　　齐齐哈尔的谷泽明带领的小分队中得头彩。2004年12月26日凌晨四时，他们在广州至重庆的1077次车上发现有三个扒手进入车厢，列车在快到湘潭站时，小个子扒手三次作案一次得逞，掏出200元，被当场抓获；邓文忠小分队一上车也抓到了一名扒窃83元的犯罪嫌疑人。这可急坏了其他各组，都要急于抓一个“垫底儿”的。田玉军小分队两昼夜没合眼，抓到了一个盗窃2400元的安徽籍扒手刘振志，案值最大。到了第三天早晨，仍然两手空空的柳州分队队长嘴上起了大泡，发誓如过第四天还抓不到，就再也不干刑警了。第四天凌晨，他也出手擒贼用上了手铐。

　　女警出手惊煞老贼

　　2004年12月31日傍晚，刘新胜带领女警张红英等四人反扒“小分队”一直跟踪三名老贼，在济南登上了青岛开往成都K208次列车。

　　午夜十分，时间进入新年1月1日，列车疾速驶入中原大地，窗口不时有或明或暗的灯光掠过。在沉闷富有节奏的喀嚓声中，旅客耐不住困倦，陆续进入了梦乡。这时，一个穿夹克衫的男子出现在9号车厢过道上，左顾右盼，步态游离，最后站在了一熟睡男旅客的面前，用膝盖微微顶了男旅客一下，见男旅客没有什么反应，处在深睡状态，便掀开该旅客衣襟，摸了摸小腹凸起的地方，四面环顾了一下，眼中露出了贼光。此时，又有两名贼眉鼠眼的男子站在了9号车厢的两端放哨。这一切，都被隐蔽在旅客中间的反扒刑警看在眼里。

　　穿夹克衫的男子蹲下身，掏出刀片割开男旅客的裤子，抠出来一个布包揣到了怀里，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坐在斜对面的女旅客一跃而起，猛然将其摔倒在地，布包甩掉落在座席下，窃贼被戴上了手铐。原来，这位女旅客是反扒刑警。与此同时，在车厢两头望风放哨的两名窃贼同伙也被其他刑警按倒在地。

　　“扑通”、“扑通”的抓捕打斗声惊醒了全车厢的旅客，旅客都站起来围观。“原来是便衣警察！”大家都感到十分兴奋，一名操河北口音的人说：“我说坐我身边的这个女的怎么一宿都不睡觉呢？原来她是警察啊！”

　　当大家得知4名刑警为了抓捕三名盗贼，已经跟踪了七个多小时，尤其是女刑警奋勇擒贼的壮举时，车厢里立即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车轮下冒死擒悍匪

　　十几年前，衡阳车站因为匪盗猖獗，《法制日报》以一篇反映治安秩序混乱的报道《火车好坐，衡阳难过》，引发铁道部公安局的严打狂飙，遏制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但与其毗邻的衡山一带，仍有极个别不法分子骚扰铁路。

　　2005年1月3日，2095次列车进入衡山站停后，田玉军等刑警在站台上搜寻目标。突然发现一矮粗的中年男子从4号车厢门下来，径直跑到人多拥挤的6号车厢要上车，这一反常行为使刑警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扒手，便暗中监视。

　　果然，该男子趁拥挤之机，从一男旅客腰间抠下来一个手机，转身欲跑，被田玉军纵身抓住。这时激愤的失主突然上前一脚将扒手踹倒在站台上，扒手顺势滚下站台，钻进车轮的夹空里想挣脱逃走。众刑警只抓住了扒手的一只手，试图将他拉上来，可急于逃脱的扒手用脚抵在钢轨和车轮上，拼力挣扯，形成“拉锯”状。这时，列车不断鸣笛，扒手的手眼看就要挣脱，列车随时可能开动，情况危急。关键时刻，刑警程玉柱不顾危险，钻进车底摸到扒手身后，奋力将扒手推出车外，众人将其拽上站台。

　　刚把扒手拖上站台，列车就快速启动了。这时候，失主揣起手机纵身跳上了列车。

　　没有失主和赃物，犯罪嫌疑人就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刑警迅速乘汽车追赶火车，终于在株洲站追上了火车。

　　经审得知，这名叫庞亚群的窃贼曾多次作案后跳车，是个亡命徒，身上有多处伤疤。

　　夜行列车接力擒贼

　　连日来的打击，盗贼们闻听到不少风声，有的已经藏匿，但有些盗贼急于用钱，仍心怀侥幸上车伺机作案，只是行动变得异常小心谨慎。

　　1月8日晚，沈阳铁路公安局的女刑警赵书威等人秘密跟踪两个穿西服的扒手，从常州登上了开往衡阳关的列车，和扒手坐在了同一车厢。开车后，扒手并没有活动，而是佯装睡觉，实则密切关注着车厢里的动静，车厢看似异常平静。

　　凌晨时分，一名高个子扒手站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抽起烟来。小个子扒手则蹿到近处一熟睡男子旁边坐下。刑警们明白，他们要动手了，大个子去放风，小个子接近目标随时都可能下手作案，所有的刑警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可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列车乘警走过来，看见了赵书威，不禁欣喜地叫道：“这不是警校同学吗！你怎么在这里呀？”

　　赵书威急忙用河南的家乡话应变：“我串亲戚，一会儿就下车了。”随即用眼神暗示乘警，乘警似有顿悟，迟疑着走开了。

　　乘警的出现，肯定已经引起了窃贼的怀疑，基本不能作案了，遂向李永江局长助理汇报。李永江让他们在前方站下车，随即将车次、位置和体貌特征通知另一小分队，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目标车。

　　扒手见这几个“危险”的人下车了，心中暗喜。但他们不知道，车到耒阳车站时，另有五名刑警已经随着上车的人流上了车，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名女旅客就是北京局的刑警韩颖。

　　有了刚才的“虚惊”，扒手变得更加小心，一路纹丝不动。当列车接近衡阳站时，小个子终于按捺不住盗窃的欲望，从一旅客口袋偷窃出了230元现金，转身一看，刑警早拿着手铐等着他呢。

　　那名窃贼在笔录上按指印时，仍没想明白：刑警怎么出现得那么快？抓得咋就那么准？

　　在贼门上做个记号

　　在全线出击的同时，李永江带员秘密赶赴株洲地带，对发生在列车上的“4.23”重大抢劫犯罪的主犯刘强进行侦查布控。

　　刘强是贵州的惯盗，从最开始的掏包，后来贼胆和偷技越来越高，发展为割窃，号称“刘一刀”。不论你钱藏在身上什么地方，也不论衣服多厚多薄，他上去只要一刀，就能将钱掏出来。但有一次，他失手了。

　　2004年4月23日深夜，列车上一名肥胖的妇女趴在茶桌上酣睡，腰间重叠的赘肉看起来像一个盘在腰间的钱口袋。刘强异常兴奋，上去一刀，只听“妈呀”一声惨叫，妇女的肚皮被割开。刘强见状掏出尖刀，威胁妇女不许声张，随后爬上车顶逃窜了。

　　经过数日缜密侦查发现，刘强隐藏在株洲市南岳岭新屋街一个居民区内。那是一个贼窝，犯罪团伙凭借株洲的交通枢纽条件，以株洲为据点，流窜作案。在刘强团伙中，有一个“军师”，上哪趟车由他出谋划策。“军师”早期是在列车上卖货的闲散人员，后来慢慢地和盗贼混到了一起。

　　进入居民区要经过一个深巷，窃贼经常在胡同口望风，一有生人就会警觉。当时正逢雨天，侦查员披上雨布，挑起一担子菜化装成菜贩子进行侦查，发现总共有八九个扒窃犯罪嫌疑人经常出入贼窝，天一黑就会合。

　　抓捕时机成熟，警方决定，集结警力一网打尽。

　　由于巷子很深，东拐西拐，很难摸到准确门户。侦查员便在主要路口画上箭号做路标，最后在贼门上画了个圆圈。这一切，都没有惊扰窃贼。

　　2004年12月29日傍晚，“菜贩子”见刘强和“军师”进了家门，便准确地发出了信号。侦查员顺着箭头的指引，找到并确认贼门上的记号后，破门冲入，将正在屋中赌博的6人抓获，当侦查员挨个辨别犯罪嫌疑人时，刘强主动承认：“你们不要找了，我就是‘刘一刀’。”

　　根据掌握的情况，估计还会有同伙进来，民警躲在屋内外守株待兔。不到十分钟，2名盗贼团伙成员出现在门口敲门，被刑警内外夹击抓获。

　　搜查贼窝，缴获大小刀具、刀片、镊子和火车门钥匙数个，钱夹、手机套和充电器数十个。还发现闹表3个，这是他们为夜间乘车作案“叫点”常用的。在堂屋里，还供着一个财神爷，手上腰间夹满了人民币，上面落满了香灰。

　　“艾滋”盗贼血涂刑警

　　2005年元月上旬，“反扒行动队”全线移师广州车站。广州站总有海潮般的客流涌动，拎包犯罪较为突出。

　　长沙公安处邓文忠支队长在站前广场发现一个“独眼”的青年形迹可疑，便不动声色地监视。果然，“独眼”从一妇女身边拎走了一个小包，邓文忠纵身上前将其摔倒在地。不料，“独眼”突然将双手向水泥地上猛磕，随即将冒出的血向刑警手臂上又蹭又抹。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独眼’吗！他有艾滋病！”围观的人闻听此言，迅速散开。

　　艾滋病，血液传播是最直接的、最快的。而此时，刑警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更可怕的是，邓文忠发现他的左手中指头也磕破了，两个人的血已经混合在了一起……

　　“你快去擦擦！快点！”几名战友都惊骇不已，死死抓住盗贼的双臂，劝邓文忠赶快离开，可邓文忠没有退却，怒斥盗贼：“我就是染上艾滋病也不能放了你！”随后将可恶的盗贼铐住。

　　“水！快拿水来！”邓文忠急忙用力挤压出血的伤口，用水冲掉流出的鲜血，然后再挤，再冲……

　　窃贼到底是不是艾滋病患者？刑警在预审室里追问犯罪嫌疑人李刚，李刚说他吸毒十多年了，是HIV病毒携带者，血液检测有四个“+”号。空气再次紧张起来，广州铁路公安局刑侦处王勇立刻押着李刚，一路警灯闪烁直奔广州市传染病医院，对其进行血液检查化验。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化验单上全是“-”号，HIV呈阴性。这时“独眼”盗贼才承认，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艾滋病，他是想自称艾滋病人吓退刑警，免得坐牢，没想到在这名刑警面前没好使。

　　邓文忠笑了，所有的战友都为他庆幸。邓说，他当时看见自己的血和盗贼的血混合了，心里一颤：“完了！这要得了艾滋病，可怎么和老婆孩子交待呀！？”

　　1月15日，历时20天的春运反扒第一战役结束，全队共抓获列车盗贼11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