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厨都：夜晚毒气肆虐 地下水源受污染

　　一封群众来信，让记者看到了水深火热中的85户农民的殷切期盼。毒气肆虐，地下水被污染，号称“中国厨都”的山东滨州市兴福镇的村民们4年来的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带给他们灾难的，正是当地的一家彩钢企业-金利钢铁公司。

　　中国质量万里行杂志 本刊记者 何玉清

　　请愿书曝出污染大户

　　2006年12月初，一封从山东滨州市一个乡镇寄来的信件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信中写道：

　　国家环保总局、山东省环保局、滨州市环保局、博兴县环保局：

　　我们是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兴福镇居民(村民)，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这儿陆续建起了几百家工厂，由此，兴福镇获得了两个美誉：一是中国厨都，二是北方板材市场。既带动了城镇经济，也提高了老百姓收入。

　　但是，自从2002年一家生产彩钢板的金利钢铁公司投产以后，我们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金利钢铁每天排出的大量有害气体呛得人睁不开眼，熏得我们三伏天开不了窗。老人、小孩呼吸道疾病和其他并发症明显增多。工厂排放的污水全部压入地下，周边地区距地表100米以内的水都不能饮用。这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只顾赚钱、不顾老百姓死活的工厂。

　　奇怪的是，这样一家严重破坏环境、严重影响老百姓生活质量、严重危及群众生命安全的工厂，4年来竟一直明目张胆地生产。白天工厂鸦雀无声看似停产，晚上却灯火通明机声隆隆，有时甚至一天24小时生产，全然置国家法律与周边百姓生命安全于不顾。

　　快来帮帮我们吧！

　　兴福镇居民(村民)代表(签字)

　　一封信，负载着千斤信任和责任。金利钢铁，一个原本陌生的企业就这样同记者遭遇。

　　据记者了解，山东滨州市博兴县兴福镇位于泰沂山区冲积平原，在大力发展民营经济中，兴福镇这个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迅速崛起。全镇已形成厨房设备加工、黑白铁彩涂板加工批发、制胶等6大产业800多家企业，从业人员3万余人，企业值60亿元，财政收入近亿元，户均存款10万元，被誉为“江北温州”。2002年12月，兴福镇被中国地区开发促进会同时授予“中国不锈钢厨房用具第一镇”、“中国黑白铁加工批发市场”称号。2005年9月，又被中国

厨具业商会授予“中国厨都”称号，成为厨房设备生产基地，是长江以北最大的黑白铁彩板专业批发市场。金利钢铁，正是其中的一家生产企业。

　　蝙蝠式生产吐毒雾

　　12月9日一早，记者来到兴福镇，住在附近的一家“博兴县幸福花苑大酒店”。之所以选择幸福花苑大酒店下榻，最重要的原因是酒店对面就是金利钢铁，住在三楼房间，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金利钢铁厂的全貌。

　　知情人告诉记者，就是对面这个企业，白天几乎很安静，据说工人们都在睡觉，而到了晚上这里才显出生机。他还十分形象地称之为“蝙蝠式”的生产方式。

　　推开窗户，眼前的金利钢铁确实静悄悄，厂区白天难得见一个人影，大门紧闭，就连村民反映的排放“毒”气的烟囱也看不见有一点点烟雾。全封闭的蓝白颜色之间的临时厂房外面，码放着的油漆桶成了外墙。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下午6点，天就完全黑了。记者乘车开始环绕厂区进行采访。金利钢铁此时里面早已机声隆隆，灯火通明。耸立在厂区中央那个烟囱冒出白雾状烟雾，沿厂区围墙远远望去，夜空中看上去同发电厂排出的热气没有什么两样。忽然，身旁的司机摇下玻璃车窗：“你闻闻这味道。”话音刚落，记者立刻闻到一股夹杂着奶油和农药味的气味，让记者感到气短胸闷，难以忍受，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考验着记者的嗅觉。

　　高高耸立的烟囱，昂然挺立着，烟雾像一面挥舞着的旗帜，随风挥舞。从开始生产不到一个小时，从金利钢铁喷吐出来的“毒”气已经弥漫开来，无处不在。

　　“你常年生活在这里，能受得了吗？难道你就不怕得病？”记者问

出租车司机。

　　“怕又有什办法，总得挣钱养家糊口吧！”

　　司机还向记者讲述了当地的怪现象：村民忍气吞声，政府视而不见，职能部门形同虚设。

　　眼前的金利钢铁已同白天情景大不相同了。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一辆超长载重汽车停在厂房大门口，虽然那两扇大门开启了一些，但仅仅容下一个人进出，金利钢铁的产品仍在往超长运输车上装，几个人出出进进，从大门缝往内望去，似乎也有人做着什么，但具体却看不清楚。夜色中那4个白字“金利钢铁”像幽灵一般若明若暗。

　　大约一小时后，记者来到食品机械厂招待所，它紧挨记者下榻的酒店。

　　记者以原来住的酒店有气味为由表示自己想换住处。

　　“你们这里有那种味吗？”

　　面前这位山东姑娘快人快语：“别说是我们这里，周围10几公里都有这个味。你想不闻这个味，我也没办法！”

　　“这个味道是哪里散发出来的？”

　　“对面金利钢铁呗！”

　　在附近的一家超市里，记者在和该店王姓老板的谈话中了解到：金利钢铁严重影响了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不止是废气，甚至连距地表以下100米以内的水都被污染了。无奈之下，村民们只能打深井，从300米以下汲取饮用水。

　　这一点，金利钢铁并非不知道，他们使用的水也都换成了

纯净水，送水的汽车也频繁出入金利钢铁，厂大人多，耗水量相当惊人！

　　当记者问起王老板是否见过工厂里面的工人时，王老板说：“偶尔也见过，但极少。因为他们吃住都在里面，可能出来也不太容易吧！”

　　由此可见，受害的不仅仅是兴福镇周边居民，也包括里面制造“毒”气和“毒”水的外来打工者。他们的健康安全谁来保障呢？确切地说，他们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眼前的情景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又会相信此情此景呢？难道，经济的繁荣非得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谁该为当地群众的健康买单？

　　浅层水喝了拉肚子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记者乘车来到了该厂的排污口处。一股污水带着泡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从这个出口处流出汇入了明渠，明渠里干净的水瞬间变了颜色。

　　旁边宽阔的公路旁挂满了小彩旗，据说首届中国厨具节刚刚开过，桥边拱形门洞上还写着祝贺中国厨具节隆重开幕的字样。一边是轰轰烈烈的厨具节，一边是污水排泄口，不和谐的一幕在这里上演着。

　　在汾王村里，记者采访到了一位老人，他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兴福镇，是地地道道的当地村民。当问起刺鼻气味的来源时，老人不假思索回答金利钢铁。

　　“这味道就是金利钢铁的，我敢肯定，因为我本家弟弟是村长，我也多少知道些情况。”

　　“那应该让村长出面管管才对呀！”

　　“村长他也没办法，他能有啥办法。当时引资时又不知道人家会造成污染，如果知道就不往进引了，我们村里开过会，村长无可奈何地对大家说，你们有啥办法就想啥办法，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金利钢铁，全村人都有意见。”

　　“有意见咋不上告？”

　　“老百姓又不敢告它，一告就说破坏了引资项目。说实在话，我们真希望他们搬走。”

　　据其介绍，金利钢铁厂没有一个当地人，厂方用的都是南方人。工人们一年换一茬，可能厂里也怕工人们得病，工人们工作时都戴着大口罩，因为现场烤漆会释放出大量的有毒气体。政府职能部门也曾出面管过，要厂里安装防污染处理设备，但因为费用高，厂方一直没有进设备。

　　同时厂里针对上面的检查制定了夜间作业白天休息的“方针”来规避污染风险。

　　一个建筑工地姓谷的负责人对记者讲，他从2006年2月6日来到工地就感到空气质量很差，嗓子疼不说还说不上话来，家里来了电话也不能长说，光嗓子疼的病他就花了近千元医药费 。刚来时工地的工人们吃了60米深的井水，全部拉肚子。包工队的人认为他们的食物有问题，后来建筑公司一项项送检，最后才认定是饮水有问题，于是只好买水做饭。后来，在县水利部门建议下，建筑公司投资打了一口300米的深井取水，事情才告一段落。

　　而据记者了解，镇政府负责人都不在镇里住而住在县城，县环保局也下达了停产整顿通知，但为何金利钢铁仍然不顾周边百姓生命健康继续生产呢？长此以往，兴福镇里面的人会幸福吗？空气污染水污染，谁能保证，若干年后，这里不会成为又一个“怪病村”、一个“无人村”……

　　“借问瘟神欲何往”

　　2006年11月21日，国家环保总局公布2006年上半年及第三季度我国环境质量以及主要污染的排放状况，由于GDP增速过快，局部污染严重，工业二氧化硫排放率为84.4%，增长量占重点调查企业二氧化硫排放总增长量的104%。

　　2006年12月31号，是中央对污染企业达标排放的最后期限。国务院“四不”态度非常明确：“决心不动摇，目标不改变，标准不降低，期限不放宽”。

　　“不是企业消灭污染，就是污染消灭企业！”

　　国家相关部门对环保的重视程度之高和整治决心之大可见一斑。众所周知，环境污染已成为影响中国可持续发展的重大社会问题，更令人忧虑的是，环境污染又出现了新动向，工业污染逐渐侵入农村，并形成工业污染→河流污染→农田污染→百姓返贫→社会增负的怪圈。

　　“中国厨都”所发生的污染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应该正视我们在自然界中的根，在追求物质文明的过程中更应该正视这个根，否则就会有被拔起的危险，那么人类社会在进化中就会枯萎。

　　兴福镇的村民期待着把污染的“瘟神”早日送走，“纸船明烛照天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