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质量报告》：夺命注射液悬疑

　　主持人：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大家好。最近这些天,有一个事件倍受关注。一些患者在注射了一种抗菌素之后，出现了胸闷、腹泻、肝肾功能损害等不良反应，还有些患者甚至死亡。这种抗菌素就叫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生产商是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在8月3日卫生部通知全国紧急停用这种药物。到目前为止，全国已有青海 湖北 河北 黑龙江等十几个省发现了与欣弗有关的不良反应病例80多例。各地相继出现了疑似死亡病例，青海省是最早报告不良反应病例的地方，那么我们的调查就从这里开始。

　　7月14日感觉身体不舒服的杜燕女士来到了她家附近的解放南路社区卫生服务站就诊。

　　西宁解放南路社区卫生服务站护士 王红蕊

　　她过来的时候自己自述尿频，有点尿血，不舒服。我们针对她这个病情给她对症治疗了，用的就是欣弗。点了三天以后她症状特别明显基本上就好了，她好了以后呢，第四天再没来，第五天又来了，来了以后就说好像又累了，又犯了，她要求再点三天，我们又把欣弗给她用上了。

　　给杜燕使用的欣弗注射液的药品名称是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主要用于敏感的革兰氏阳性菌和厌氧菌引起的各种感染的治疗。它是由上海华源股份有限公司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在它的产品说明书里标明，像杜燕所患的泌尿系统感染，属于这种药品的适应症范围，可是，当杜燕再次注射了这种药后，却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

　　患者 杜燕

　　我的手疼得特别厉害，我就让他拔掉了，拔掉以后呢，我就去了一趟卫生间，去完卫生间回来躺的床上就感觉不舒服，就开始感觉胸闷，喘不上气，然后就是腹痛，特别厉害，腰疼，最后就是头疼，最后感觉有点精神恍惚，特别难过，特别难受。

　　针对出现的不良反应，社区卫生服务站采取了紧急应对措施。

　　西宁解放南路社区卫生服务站护士 王红蕊

　　第一想到就是过敏了，这是药物反应，我赶快把抗过敏的用上，在注射的同时我就问她稍微好一点没有，她说没有，因为这些药注射进去以后一会儿会好一些的 ，但是还是没有，我就赶快拨打120了。

　　杜燕被救护车送到青海大学附属医院以， 一天之内先后两次休克，随后她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然而，杜燕出现的不良反应仅仅是这次“欣弗注射液”事件的开始，就在杜燕入院抢救的同时，青海大学附属医院和青海省人民医院又先后收治了18例出现和杜燕类似症状的急症病人。

　　青海大学附属医院急救中心副主任 甘桂芬

　　主要的表现就是(这些病人)恶心很厉害 ，呕吐，然后腹泻的次数非常频繁，这个表现不久病人会出现高烧， 体温很高 ，最高的病人可以达到41度左右。

　　在短短一周时间里为什么会集中出现18例症状的病人呢？两家医院随即组织医生排查原因。

　　青海大学附属医院医生 马旭翔

　　我们就反过头咨询病人、家属进行详细询问以后，得出他们以前在外面社区诊所打过一段时间欣弗克林霉素针剂。

　　排查的结果显示，这18名出现类似不良反应的患者入院前都曾经在一些小的社区诊所注射过同一种药——欣弗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记者从部分患者提供的还没有注射完的欣弗克林霉素针剂上发现，这些药都是上海华源股份有限公司所属的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批号分别为06060901和06060902。7月22日，两家医院将这一情况报告了青海省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

　　作为一种不需要做皮试而且价格便宜的广谱抗菌素，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自2001年经国家药监部门批准生产以来，一直被中小医院、社区诊所广泛使用。这种注射液在临床上的不良反应主要为胃肠道反应、过敏反应，也可出现肝功能异常、肾功能异常等。2003年12月，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曾发布“克林霉素注射液的不良反应”的信息通报，提醒医生严格掌握适应症，注意注射速度，避免不合理使用。记者对青海省几家医药批发公司调查后发现，销售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的公司都是当地卫生局指定的医药公司，所售的药品都从厂家直接进货，这些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大部分流入了当地的社区医院和小诊所。

　　青海富康医药集团副总经理 马厉铭

　　记者：咱们销售的欣弗产品主要的流向是流向哪儿呢

　　嘉宾：一般是西宁市的一些医院，还有周边的诊所

　　记者：各自占的比例大概是多少

　　嘉宾：医院可能占的30%到40%，诊所能占60%到70%

　　记者：大量的还是销到诊所

　　嘉宾：大量的还是销到诊所了

　　记者出镜：现在是在青海省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仓库里，在我的身后就是生产批号分别为06060901和06060902两个批次的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在青海省发生的18例不良反应的患者就是曾经注射过这两个批次的产品，目前，青海省药监局，已经将全省范围内的17712瓶同类型的产品进行就地封存。

　　7月27日晚，部分患者注射欣弗克林霉素后集中出现不良反应的情况经青海省药监部门汇报到了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药监局随即派出了三个专家组分赴青海、安徽进行调查，要求两地药监部门对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采取有效的控制措施，并进行检验，同时积极配合卫生部门救治患者。然而，让药监部门始料不及的是，在随后的几天里，黑龙江、湖北、河北等十几个省又接连出现注射欣弗克林霉素后产生不良反应的病例。8月3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紧急召开新闻通气会，向媒体通报了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出现严重不良反应的情况，并要求各地立即暂停销售和使用“安徽华源”生产的欣弗注射液，责成该药品生产企业立即全部收回其6月份以来生产的所有批次的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责令该厂暂停该产品的生产、销售和使用，确保不良事件不再蔓延和重复发生。

　　卫生部8月3日也连夜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地各级医疗机构立即停止使用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

　　随后，欣弗克林霉素这种普通的抗菌注射液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截至目前，青海、黑龙江、湖北、河北等十几个省共通报了80多例不良反应患者，其中已经有9名患者被怀疑因注射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死亡。

　　主持人：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是一种广普抗菌素，其实早在2003年12月的时候，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就曾经发布过信息通报，提示克林霉素注射液可能会引起严重不良反应，像胃肠道反应，过敏反应，也会导致肝功能异常、

　　肾功能异常等等，提醒医生严格掌握适应症，避免不合理使用。

　　克林霉素是2001年经国家药监部门批准生产和上市的，据统计，截止到2003年第一季度在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的数据库中，有关克林霉素注射液的不良反应病例报告共596例，其中，皮肤损害318例(占53%)，消化系统症状165例(占28%)，呼吸困难6例，过敏性休克14例。但是 在短时间内大范围多人出现不良反应的事件却是前所未有，这也引起了一些专家的关注。

　　肖永红，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副所长，常年从事抗生素的药理及临床研究。

　　他认为这次出现的不良反应明显异常，不同于正常情况下的药品不良反应。

　　如果跟它剂型或使用方式问题有关系的话，应该是一上市就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而不是说等到四五年以后才出现这种情况，因此，总体来讲是这一批药公布出来的今年在六月份生产的这几批药可能受到污染。

　　对于这一观点，协和医院的药剂科主任张继春也表示，这次欣弗克林霉素引发的大规模不良反应，可能是药品质量出现了问题。

　　电话采访

　　克林霉素呢，它本身有不良反应，但是这些不良反应应该说是有一定的百分(比例)数的，不会是群发反应，应该说是个案，个例的，不会说每个人(全发生不良反应)，十几个人一打全都是(出现)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就不能用不良反应来解释，应该要重视一下这批药的产品质量，要检查一下它整个的生产工艺什么的有没有问题。

　　专家还认为：这次事件的污染源，有可能就是混入注射液里的细菌。

　　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副所长 肖永红

　　药品从原料买回，厂家一直把它溶解、稀释、灌装、消毒、分装，最后在市场上卖的话这些环节是非常复杂的，在这个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受到细菌污染， 那就可能导致细菌进入到药品中间去，或者细菌把它杀灭了，但它那些代谢的产物，包括类毒素啊，或者是其他有害毒素就可能存留在药品中间，那么，患者使用后这些毒素后直接进入人体，引起非常严重的热源或者是细菌感染引起的反应。

　　主持人：在欣弗注射液事件发生之后，生产商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所有的生产车间就全线停产，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我们栏目的另一路记者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安徽。

　　这就是坐落在安徽省阜阳市莲花路上的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按照药监部门的要求，安徽华源公司目前已经全面停止了注射液的生产。专门生产欣弗注射液的车间里已经空无一人，生产线已经全部停止运转，机器设备被贴上了停运的标签。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徐汉成

　　下一步要做的工作，就应该全厂都停下来

　　记者：要停到什么时候

　　那停到什么时候，就不是我们能当得了家的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创办于1970年，是当地一家大型医药化工企业。主要生产药品辅料柠檬酸和瓶装注射液，这次在青海等十多个省区被发现导致不良反应的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就是这家企业在2002年投资的拳头产品，目前年生产能力达3000多万瓶，经安徽华源公司确认这次出现问题的欣弗注射液，全都是2006年6月1日以后生产的。出现问题的药品批号包括06060901、06060902、06060801、06062301、06062601、06062602、06041302。

　　经安徽华源公司和药监部门确认，从2006年6月至今该厂一共生产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3701120瓶，售出3186192瓶，流向2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因为价格便宜每瓶出厂价仅为2元7角，这种药大部分销往中小城镇和农村地区，不良反应事件发生以后，生产厂家和药监部门对事件原因的调查也逐步展开。

　　据该厂输液车间主任袁海泉透露，有可能是这种药剂消毒灭菌时间不够导致了事件的发生。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车间主任 袁海泉

　　灭菌过程的热分布不均匀，应该有这种可能性，我们在怀疑

　　记者： 新的消毒柜在(消毒)时间上缩短了是吗

　　对。(消毒)时间上缩短了

　　记者： 缩短了多少

　　我们只是缩短了一分钟

　　而该厂副总经理徐汉成则指出这一结论不成立，因为这个车间生产十多个品种的注射液，用的是同样的消毒程序和方法，而其他产品并没有发生问题。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徐汉成

　　不是，这个原因只能说是疑点之一，你如果确认它就是这个问题引起的，你没有证据依据，因为其他药品没有问题

　　记者：其他品种没有问题

　　其他品种没有问题，我们也不是只销这一个产品

　　厂里的技术人员也强调，他们厂一直严格按照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也就是GMP规范进行生产的，没有违规操作。事实是否真的像厂方所说的那样，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按照规范操作的呢。记者在注射液车间发现了这样一些细节。

　　记者出境：我身后就是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的整个注射用水管道，我们在这发现一个合格证，合格证上的有效期限是2006年3月12号。

　　注射液用水要求的纯净度极高，因为它会直接通过静脉注射到病人体内，克林霉素注射液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和注射用水而生产这种注射用水的设备是否合格有效，直接关系到产品的质量问题，对于注射用水设备检验有效期过期这一问题，厂里的工作人员是这样解释的。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输液车间副主任 贾毅柏

　　我们这个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合格证，可能是掉了

　　记者：新的合格证掉了

　　旧的合格证没有掉是这样吗

　　对

　　这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套设备是经过检验合格才使用的，并且有新的合格证。而当记者进一步问到产品的消毒温度，以及生产车间生产的注射液总共有多少品种时，这位工作人员是这样回答的。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生产输液车间副主任 贾毅柏

　　这个具体的数我没有统计

　　记者：您是在这个车间担任什么职务

　　我是车间副主任，就是搞技术的

　　正文：就在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开始自查的同时，7月28日，国家药监局的调查组开始进驻该厂，进行封闭式调查。按照国家药监局的要求，从8月20日起，安徽华源公司开始从包括黑龙江、青海、广西、浙江、山东在内的全国12个主要销售区域收回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截止目前企业已收回和异地查封欣弗注射液共计158万多瓶，此外，仍然有100多万瓶欣弗注射液召回难度较大。

　　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徐汉成

　　因为这个过程，我们一接到这个事情以后，我发现这个过程复杂，因为大量是在农村

　　记者：大概占到多大比例

　　大概在百分之五六十的比例，而且是最难召回的

　　一方面是流入偏远地区和农村的欣弗注射液召回难度大，而另一方面记者在安徽、青海随机采访了一部分相对偏远县区的消费者，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表示还不知道欣弗克林霉素不良反应的事件。

　　消费者

　　记者：您知道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不良反应事件吗

　　我不知道

　　记者：您知道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不良反应事件吗

　　不知道

　　目前，各地的药监卫生部门还在清查辖区内所有的医院、诊所、药店，确保停止销售克林霉素注射液。

　　安徽省阜阳市药监局办公室 丁军

　　我们现在没办法通知所有的市民，但是我们肯定能通知所有的终端

　　记者：终端是什么概念呢

　　终端就是所有的零售店和诊所，不要再流入患者中间

　　8月10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对欣弗克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引发的药品不良反应事件的调查进展和初步调查结果。

　　国家药监局新闻发言人 张冀湘

　　企业未按批准的生产工艺进行生产，生产记录不完整，这有可能是导致药品集中出现不良反应事件的原因，药品检验工作正按程序进行，对不良事件的报告病历

　　与药品之间的关联性评价工作正加紧进行。

　　主持人：对于抗菌素的不良反应，其实一般人不可能都能够了解，所以我们要提醒患者在使用抗菌素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应该在医生的指导下合理的使用，稍有不慎，可能会给治疗带来一定的副作用。那么，目前药监部门初步认定导致这次药品集中出现不良反应事件的原因呢，是企业没有按生产工艺要求进行生产。这样看来欣弗事件似乎不是一次普通的药品不良反应事件，那么这批欣弗克林霉素注射液是否存在什么质量问题呢？我们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