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120急救车抢病人 中奥医院急诊科停业整顿

　　在获得卫生局批文之前即开展院前急救，急诊科已停业整顿

　　本报记者 孙勇杰 北京报道

　　-关注焦点

　　因违规争抢120病人，北京中奥医院急诊科目前停业整顿。本报记者调查获知，该院此前不止一次赶在120急救车到达之前抢走病人，因出诊司机事后“失踪”，其如何获得120急救信息仍是谜团。

　　中奥医院院长曾任北京急救中心主任一职，该院所用带有120标志的车辆也是借自急救中心。该院去年5月托管后，扩大救治范围，增设急诊等科目，目前尚未获得卫生局对开展院前急救的批文。

　　中奥医院因违规争抢120病人，目前急诊科已停业整顿。本报记者孙勇杰摄

　　6月29日，顺义城区西南方向三公里，在一片平房的包围中，三层小楼中奥医院十分显眼，但院内很少有人进出，两名医生坐在门诊上看着病例。

　　“这些天，中奥医院已经空了。”一名工作人员说，医院急诊科已被要求停业整顿。

　　导致急诊科停业整顿的是新近发生的一起“假冒120急救车”争抢病人事件。

　　6月19日，顺义区北务镇，74岁的老人王远录发生车祸，肇事司机拨打120后，前后来了两辆急救车，王被先到的“120”送至20公里外的北京中奥脑病医院(以下简称中奥医院)，3小时后死亡(本报6月21日曾有报道)。

　　事后证实，北京中奥医院并不在急救系统之列，其120急救车是从北京市急救中心“借来”的。

　　另有证据显示，此前，中奥医院多次赶在急救车到达之前抢病人。

　　实际上，中奥医院并不具备进行院前急救以及相应院内诊疗的资质，在获得卫生局批文之前即开展了相关业务。

　　不止一次争抢病人

　　实际上，北京中奥医院争抢120病人并非这一次。孟凡欣就是另一名被该院120急救车抢来的病人。

　　6月20日上午9时左右，即王远录被抢到中奥医院的第二天，30多岁的孟凡欣在南法信镇被车撞伤，围观者拨打了120，15分钟后，一辆救护车赶来。

　　“我上去问了问，车上的人说去南法信，我当时就有些怀疑，南法信没有大医院。”

　　孟凡欣的弟弟在接受北京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说，医生说要去的医院专治脑病，因为很多人出车祸经常会摔坏了脑袋，孟弟说看到汽车上有蓝灯和120标志，便带着病人上车了。

　　“我们刚上车，后面就又来了辆120.”孟凡欣的弟弟回忆，到了以后，看到医院“特小特冷清”，对于病人家属的疑问，医院说专治脑病，“没有问题”。

　　此后，孟凡欣在医院做了CT，晚上出现昏迷、大小便失禁，之后进行了手术。

　　上述过程是北京电视台记者6月23日在中奥医院采访拍摄的情况，6月22日，本报报道了74岁老人王远录被中奥医院假120急救车抢至该院救治致死事件。

　　6月24日中午，面对本报记者，孟凡欣家属否认被中奥医院120抢去医治的事实。

　　“我哪知道120还有假的？”李玉峰，顺义区南彩镇南彩村人，4月11日下午13时，在离家门口约百米的村马路边，李被一辆捷达轿车撞倒，之后，他被急救车拉到了中奥医院。

　　6月24日，已获救治的李玉峰、李妻等人证实，当时村民拨打的是120，看到有120标志的车以后想都没想就上去了。

　　“以前也听说过中奥抢拉急救病人的事情。”6月22日，在顺义区急救分中心，跟120车出车多年的肖姓护理人员以及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急诊医生证实，急救中心曾多次接到过举报。

　　6月20日，在中奥医院急诊室电脑里最近3天的出诊记录显示，最近几日，急救车都曾出车接病人，仅18日就出诊4次。

　　120信息泄密谜团

　　王远录事件中，不在急救网络里的中奥医院，如何获得急救信息始终是一个谜。

　　“有跟没有一样，都能知道。”6月20日，本报记者暗访时问及此问题，中奥医院急诊科主任做出上述回答。

　　对于120信息来源，中奥医院称为该医院司机张合庆路过时恰好看到发生车祸才电话通知医院，医院便派出急救车前往抢救病人。

　　王远录事件发生后，本报记者多日采访过程中，一直未能找到“张合庆”。

　　“我们失职，找不到人了。”中奥医院院长助理贡燕平表示，张合庆是该院临时工，事发后已不知去向。

　　“院方失职、找不到路过司机，导致整个事件调查一度陷入停顿。”6月下旬，北京急救中心、市区两级卫生局面对本报记者采访，多次作出上述解释。

　　“张合庆一直在医院里。”

　　6月28日，王远录车祸中肇事司机的朋友许某说，车祸后他曾到中奥医院，一名医务人员证实，医院确有张合庆其人。

　　一个事实是，来自王远录家人和肇事司机的消息，6月27日下午，中奥医院与王远录家人、肇事司机签订了三方协议，医院承认是由于医疗事故致使王远录死亡，并向死者家属赔偿20万元，死者家属不再追究院方责任。

　　“拨打120的时候，通话不可能被窃听。”6月30日，网通北京分公司综合科相关工作人员表示，如果有信息泄露，只能是终端。

　　缘何借车？

　　除120急救信息来源之谜外，北京急救中心为何借出120急救车给中奥医院也是一大疑问。

　　“借车是两个单位法人与法人之间的事情。”6月22日，针对本报记者的一再追问，贡燕平表示，借车并没有牵扯两单位的任何业务往来和利益。

　　被中奥医院用来抢急救病人的急救车车牌为“京FJ1491”、下面挂有“救护3024”标志，北京急救中心主任赵永春承认，此车已借到北京中奥脑病医院一年之久。

　　“要不是领导之间有这层关系，就是能够借车也不可能是无偿的。”中奥医院院长助理贡燕平说。

　　6月22日，贡燕平介绍，中奥医院法人代表、院长李世绰曾先后担任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卫生部国际合作司司长以及世界卫生组织助理总干事，“在担任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的时候，兼任着北京急救中心主任的职务。”

　　一个事实是，6月22日10时30分左右，该辆急救车被急救中心开走，贡燕平解释的理由是，他们医院已经违反了当初的约定，从事了约定范围以外的项目，对方领导决定马上将车辆收回。

　　“120车多，医务人员和司机少。”6月21日，赵永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介绍，目前北京急救中心有120急救车270多辆，人员编制不足，“出事”的120就是在闲置的情况下借出的。

　　赵永春解释，像北京同仁医院还有其他一些医院，通过市卫生局协调，也正在无偿使用120急救车，但仅仅是作为院内接送病人的交通工具，“像中奥医院这样使用的，到目前只有这一辆。”

　　对于为什么借车给中奥、当时协议条款的内容，当日，赵永春表示，该急救车借给中奥主要用于院内接送专家、病人，对于借车条款、原因等，赵称是“内部事情”，没有必要向媒体解释。

　　《北京市救护车管理办法(暂行)》里规定，救护车“严禁挪作它用，严格杜绝承包给任何单位及个人。”

　　“当初应该有个协议什么的，但是我们这边没有，是司机具体办的，”中奥医院院长助理贡燕平说，在北京急救中心有可能找到协议之类的借车合同，至少车管科会有一个调车单。

　　未获批文开展院前急救

　　“我们太心急了，还没等到卫生局的批文，就开始搞院前急救这一块了。”6月22日，贡燕平解释，医院发展挺快，他们工作确实有错误。

　　中奥医院公开资料显示，其成立于1996年，是具有捐助性质的中外合作医疗机构，由中国卫生部与

意大利奥赛脑病研究所(OASI)合作共建，中意双方各出资200万美元，中国方面是由卫生部、北京市卫生局、顺义区卫生局三方共同出资，属于北京市卫生局直属二级神经专科医院。

　　据介绍，中奥医院管理方式是由中意双方各三名理事组成的理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时任卫生部国际合作司司长的李世绰是理事会成员之一，第一任院长为原顺义区卫生局局长李东生。李东生退休后，李世绰接任院长兼法人代表。

　　据贡燕平称，2005年5月，中奥医院托管给

清华大学所属的玉泉医院。

　　按照协议，中奥原有隶属关系、资产所有权及经营性质不变，玉泉医院负责全面管理，“并在保证托管前的资产得到保值和增值的前提下，按经营收入提取一定比例的托管费”。

　　同年8月，中奥医院增加救治范围，由脑癫痫专科扩大到包括急诊在内的多种诊疗科目。

　　据介绍，此前中奥医院曾申请设立120救助站，对此，北京市卫生局、急救中心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并不会考虑在中奥设立急救站，“申请只是院方一厢情愿”。

　　据介绍，目前，顺义区共有5个救助站，唯一的救助分中心设在顺义区医院。根据现行的120急救规定，120仅承担院前急救任务，转送病人要遵循就近、就急并尊重病人家属意愿的原则，北京急救中心工作人员透露，单做院前急救赔钱。

　　一个事实是，此前被中奥医院抢来的李玉峰在该院共花费医疗费3万多元。

　　中奥医院相较顺义区医院更偏僻，距离为4公里，中奥离南法信镇医院约1000米，实际上，中奥专治脑癫痫，普通病人并不多，在当地也没有知名度。

　　“中奥医院一直是亏损的。”6月28日晚上，王远录事件中有关当事人转述玉泉医院调任过来的中奥医院执行院长任炎午向他们的答复。

　　6月22日，顺义区卫生局和北京市卫生部门介入调查中奥医院争抢病人一事，顺义区卫生局医政科工作人员表示，经过初步调查，中奥医院急诊科不具备进行院前急救以及相应的院内诊疗的资质，医疗水平也没有达到相应的水平，已经要求医院停业整改，有望在本周向媒体公布初步调查结果。

　　对于整个事件的调查情况，北京市卫生局医政处处长邱大龙答复，原准备6月29日召开媒体通气会予以说明，但又因为事件还在调查之中，没有更多信息可以透露而取消。

　　6月26日，按照北京市卫生局医政处有关负责人要求，记者传真市卫生局询问关于中奥医院急诊科设置情况、收支状况、医院性质等问题，截至发稿时仍未获回复。

　　(本报记者刘英才　王卡拉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