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寻访贫困生的时候第一次喝人头马。”前晚,广东清新县志愿者分队在名为《含泪写书》的日记里写道,当地教育局领导在豪华包间用鸡鸭鱼肉和人头马酒招待她们,而她们想起贫困生境况,难以下咽,潸然泪下。
至前日晚,清新志愿者小分队3名志愿者已在当地探访贫困生3天时间,该县教育局的领导说要招待志愿者,以尽地主之谊。最后他们去的地方是个豪华包房,席间共9人,除3名
志愿者、1名记者外,其余5名均为当地教育局陪同人员。
饭桌上,有鱼和烧鹅等,共6菜一汤。看到这些饭菜,志愿者不悦地说:“这也太奢华了吧,和咱们贫困县不太相符!”席间,其中一领导说,要不喝点酒?志愿者齐声说不会喝,领导最后还是点一瓶酒,倒入酒杯,并介绍说“这是人头马”。
这时候,志愿者们坐不住了,志愿者胡峰岩先哭了出来,此后汤雁、金红也眼含泪水,她们随后在日记中写了落泪的缘由:“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走过场,更不是作秀,顺路的游山玩水我们也没有想过,因为那门票可以够孩子们吃个把月的,但这瓶酒,让我们领教了。看着孩子们骨瘦如柴的身躯,听着他们刻苦好学的事迹,但我们嘴里吃的却是盛宴,领导们一杯一杯地敬,我们一点点地沾着嘴唇,难以下咽……”当天晚上,经过与志愿者商量,220元人头马酒钱由清新县教育局5名工作人员AA制平摊。昨天,踏上返京之路的一名不愿具名的志愿者仍心绪难平,她说:“我心里很乱,需要平静一下”。清新县教育局韦春裕副主任证实,前晚晚餐确实喝了人头马酒。
昨晚其他省市志愿者分队人员表示,未受到类似的“奢侈招待”。
清新县教育局局长回应,称除去酒钱费用未超标
对于此事,广东清新县教育局局长叶廷辉和副主任韦春裕反复强调说:“我们完全是出于好意,因为看到志愿者这么辛苦,想表达一些感激之情。”韦春裕介绍,前晚的那顿饭除酒之外,花了267元钱,人头马酒是席间让财务打电话让附近批发店送的,220元一瓶,后来是教育局5人分摊,每人44元钱,当晚10点多还登门给志愿者解释。志愿者金红证实,她们哭了之后,教育局人员表示,酒钱由教育局陪餐人员AA制。
叶廷辉表示,虽然自己没有参加这次晚宴,但就他了解的情况看,这次接待应该没有超标,因为按照县里定的接待标准,市外来客接待,每人的标准可能在四五十元左右,此前韦春裕安排这顿晚宴前,向一位副局长打电话请示获准,招待费不要超过300元,既然酒是AA制,就不存在超标的问题,“当时只觉得招待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超标就行,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叶廷辉说,此事被披露后,他们昨天被县委书记、县长叫去开会,相关人员挨个书面检讨,今日还要召开教育系统中层干部会,进一步从自身角度反省整改。韦春裕也委托本报记者转达对志愿者的歉意。
专家观点:志愿者泪水警醒当地官员
对于清新县教育局盛宴招待志愿者一事,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认为,这应该不是个别现象,虽然中央曾三令五申政府不得超标接待上级领导和来客,但还是有一些政府机关没有做到,这实际上反映了中国的“吃文化”和官场的潜规则。
夏学銮表示,这样的奢侈接待与扶贫探访行动是极不相称的。志愿者的泪水反映了他们的良知,对当地官员也是个警醒,警醒他们应该对贫困生的艰难感同身受,应该设身处地为贫困生着想,应在如何更多地为贫困生解决困难方面下工夫,而不是在接待上费心思。
对话志愿者:这顿饭让我特别心酸
志愿者金红表示,面对贫困生没有理由大吃大喝
昨晚,参加前晚晚宴的志愿者金红接受了记者的电话采访。
新京报:你在清新县探访这几天,最深的感触是什么?
金红: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反差太大了,贫困生家里太困难了,每家大概都有两三个孩子,而且都在念书,都很好学上进,家里为了供他们上学,已经穷得让人心酸,灶台上空空的,连本该放有腊肉的吊篮里也是空的。
新京报:当晚,是谁提出来要请客吃饭的?
金红:是教育局的人员提出来说,这几天探访辛苦了,要尽地主之谊表示感谢,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要去那么好的地方吃饭,还吃那么好的饭。
新京报:那又是谁要的酒呢?
金红:是开席后,教育局的领导叫的酒,说是人头马,当时看着满桌好菜和递来的洋酒,一阵心酸,本来我就不喝酒,这样的情况下,我就更不喝了。
新京报:听说当时你们哭了是吗?谁先哭的呢?
金红:是志愿者胡峰岩先哭的,我和汤雁眼圈也红了,噙着泪,忍住没掉下来。
新京报:你们当时阻止了吗?对那些教育局人员说了什么呢?
金红:我们说不要破费了,我们不吃了,我能理解你们,但也请你们理解我们作为志愿者的心情,也考虑一下县里贫困生的情况。
新京报:你怎样看待这个事情呢?
金红:这顿饭让我特别心酸,我们这些志愿者是来干什么的,是自费来探访贫困生。是希望能切身了解贫困生的实际状况,想办法为他们提供帮助的啊,如果这样吃,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新京报:那你怎么看待这些官员?
金红:我可以理解他们一点,根据他们的言谈话语,我觉得他们在接待其他领导和客人的时候,也很可能是这样的,这种做法确实令我心痛。
新京报:媒体报道后,你会有压力吗?你怎样看待媒体的报道?
金红:我没压力,贫困生那么困难,我们怎么有理由大吃大喝,况且是做贫困生工作的教育部门人员,希望能通过此事,给他们一个警醒,给更多类似的官员一个警醒。
寻访日记:他们习惯了苦难
2005年7月23日周六
广东清新志愿者小分队
推开露着旧木头茬的门,我们来到韦营裕家。
迎接我们的是男孩子灿烂的笑脸!他请我们围坐在一张油污已经渗透到木头缝中的桌子旁坐下。
抬眼就看见,满地的圆滚滚的麻袋,里面是新打下来的水稻。
我环顾整个房间,黄得发黑的墙混合着空气中的尘土,遮盖着多年前曾刷过的白浆。我指了指左边黑洞洞的小屋问:这是谁的房间?营裕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的。
我推开木头门进去。只见很旧的纱布遮挡着整个床,我问,这倒是隔离了蚊子,可也隔离了风!热不热?营裕笑而未答。
我指着床尾处,也就是门背后,也是这个屋里惟一值钱的旧自行车问:这是你的?他说:是。每天去县一中上学骑着。
我问:这么黑,这么闷热,你不会天天在这儿读书吧?他说:还好,我平时住校。
我们问营裕有没有过辍学的经历,他回答说:倒是没辍学,但危机是有几次的。“小学五年级,哥哥考上高中,家里没有钱了;我初二时候,哥哥考上大学,我又没有学费了;高二升高三,爸爸做手术,学费就更没有了!”“那怎么办?”我很担心地问。营裕笑着说:“厚脸皮啦!跟老师撒谎说,先欠着,等有了钱马上还!”我明白了!为什么营裕如此乐观,平和,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幽默,是因为他们受到的打击和难题太多了!他们习惯了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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