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中的意大利足球

　　李孜/文

　　身着白衬衣的主教练卡佩罗双拳紧握，在空中使劲挥舞，进球的特雷泽盖已经被欢呼的球员压在身下，剪了光头的皮耶罗、詹尼凯达、科瓦奇、巴尔扎雷蒂显得异常兴奋，球迷等不及比赛结束就冲入场内，剥掉球员身上的衣服。比赛在皮耶罗将球送入对方球门右下角时结束，2：0，干净利落，尤文图斯拿下第29个联赛冠军。尤文人的欢呼从场上到球员通 道，在更衣室还在继续，此刻他们忘掉了所有的不快。

　　高层被法庭传唤，董事会集体辞职，球员被调查，当中的原因五花八门：操纵裁判、操纵转会、做假账、赌球。从高层到球员，从场内到场外，如果再加上之前长达数年的禁药事件，尤文图斯几乎把足球场上所能有的丑闻全包揽了——这就是意甲最后一轮比赛之前尤文图斯所面临的处境。尽管只需再拿一分他们就能稳夺联赛冠军，但还是很多人怀疑山雨欲来的尤文图斯会在最后一刻崩溃。

　　14日，尤文人赢得了短暂的狂欢，但当球迷的欢呼声慢慢散去，他们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

　　风暴

　　就在尤文图斯刚刚卫冕的一个小时后，俱乐部总经理卢西亚诺·莫吉在接受意大利天空台采访时宣布：“我将辞去尤文图斯总经理的职务，而且永远退出足球界。”身心疲惫的莫吉说别人谋杀了他的灵魂。有人对莫吉进行回击：是谁谋杀了谁的灵魂，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5月4日，当天出版的《米兰体育报》首次曝光了尤文图斯俱乐部总经理莫吉在2004年9月1日的电话监听记录，谈话的对象是当时的意甲指定裁判员、现任欧足联裁判委员会副主席的帕伊雷托。

　　帕伊雷托：“我告诉你，两周后阿姆斯特丹的裁判是梅耶，那可是一名出色的裁判……”

　　莫吉：“梅耶？哦，不错，他确实是一名好裁判，从荷兰回来后，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在两周后尤文客场对阿贾克斯的欧洲冠军联赛中，尤文图斯最终客场1比0击败阿贾克斯，而主裁判梅耶的判罚引起了主队的强烈不满。

　　据意大利媒体称，电话内容的公开得到了地方检察院的批准。事实上，类似的对话在意大利检察机关掌握的电话监听内容中比比皆是。

　　据《米兰体育报》报道，意大利检察机关对莫吉实施电话监听始于2004年初。目前，检察院的证据库里已经有超过1000盘电话录音带。另外，意大利当地检察院还首次提出了“莫吉系统”的概念，称莫吉拉拢了一帮实权人物，形成一个数十人的势力范围。这当中既有意大利足坛高层领导，还有近十位主裁判，以及政府领导、裁判联合会领导和媒体记者，并以此操纵主裁和边裁的选用，控制包括10支甲乙级球队在内的比赛结果。

　　这则报道引爆了尤文图斯之后的一系列丑闻。意大利《共和报》在随后的报道中称，针对目前的情况，意大利检查机构正在紧张调查当中。其中，都灵检察院提交给意大利足协272页的材料，而那不勒斯检察院调查了52名足球界人士，证据多达1400页。在这些证据当中，还涉及莫吉利用其儿子执掌的GEA集团以暴力、威胁等手段进行不正当竞争，操纵球员转会。该公司旗下的上百名球员是意甲、意乙很多球队的顶梁柱。

　　在尤文图斯管理层的三驾马车当中，总经理莫吉负责球员转会，俱乐部主席贝特加是俱乐部的管理者，而首席执行官吉拉乌多则负责商业运作。在这场风波中，吉拉乌多在调查中被查出涉嫌做假账，另外，都灵和帕尔马检察院又进一步披露，尤文图斯有4名球员涉嫌赌球案，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意大利国家队头号门将布冯。12日，尤文图斯俱乐部董事会宣布集体辞职。

　　丑闻的影响在迅速扩大。AC米兰、佛罗伦萨和拉齐奥很快也因为涉嫌操纵裁判被牵入其中，而意大利足协卡拉罗、副主席马济尼也早已宣布辞职。

　　国际米兰主教练曼奇尼表示，“我们正在经历世界足球历史上最大的丑闻”。丑闻甚至惊动了意大利新总理普罗迪，他说：“这是一场风暴，一场让全意大利人民都感到伤心的风暴。”

　　谁在制造？

　　两年以来的问题比赛不断被摊到桌面，从调查的情况来看，这场风暴似乎来得有点晚，而从以往存在的情况来看，许多人认为这场风暴的到来并不让人意外。

　　在以往，尤文图斯的比赛经常会受到人们的指责，而裁判的偏向首当其冲。在今年3月份，当利沃诺负于尤文图斯时，利沃诺主席斯皮内利就在接受天空电视台采访时震怒，他同时指出意甲的裁判对强队均有心理依附，他认为，裁判对尤文图斯的心理依附是100%，其他强队望尘莫及——裁判对AC米兰的心理依附是70%，国际米兰是60%。

　　对此，佩鲁贾俱乐部老板曾给出自己的分析，“关键是钱的问题，意大利裁判的收入是靠执法场次来决定的，他们得千万小心别得罪了豪门，以免自己吃不消，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也是制度的受害者。”

　　同小高奇相比，他的父亲可没那么客气。早在今年2月份，因为破产而“潜逃”多米尼加的老高奇就直言不讳：“佛罗伦萨靠收买对手升级”、“意大利百分之八十的比赛都受到操纵”、“尤文图斯花钱买冠军”，他同时透露尤文图斯曾在2000年打算用钱向佩鲁贾收买联赛冠军，但是在那年的最后一场比赛中，佩鲁贾在大雨中以1∶0战胜尤文图斯，使尤文眼睁睁失去本已到手的意甲冠军。

　　许多陈年往事在当时看来不可思议，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合情合理。这场风暴最根本的起源在哪里，最后将刮向何处，很多人在拭目以待。

　　风暴引起了路透社、法新社、美联社等诸多媒体的广泛关注。有媒体分析说，社会理性薄弱、反利益冲突意识的缺失是意大利足球近年来风波不断的根源。有一种传统的观念认为，在西欧范围，越往北的国家，社会越理性，政治越开明。而处于西欧南端的意大利，人们个性热情奔放、社会理性薄弱、家族势力林立。

　　据意大利家族企业协会曾做出的估计，意大利93%的企业是由家族经营的，这批企业占到该国150家最大企业中的45%，为西欧之最，而在意甲当中，许多俱乐部正是由这些家族企业所控制。比如尤文图斯的阿涅利家族、AC米兰的贝氏家族、国际米兰的莫拉蒂家族，此外，还有森西、克拉尼奥帝、坦济、赞帕里尼、高奇等，因此在很多时候，球队最终的比拼已经不是球场上的实力，而是金钱，或者说是势力的比拼。而在这方面，AC米兰既有一国总理贝鲁斯科尼，又有足协主席加利亚尼，尤文图斯则由在意大利举足轻重的阿涅利家族所掌控，因此他们占据的优势显而易见。

　　同时，意大利反利益冲突意识的缺失也是一大关键。身居总理要职的贝鲁斯科尼多年来依然担任菲尼韦斯特集团主席以及AC米兰俱乐部主席，这在许多西方国家是不可想象的。据报道称，在世界著名的博彩公司威廉希尔2004年底公布的监测报告中，意甲联赛“健康度”在欧洲全部联赛中仅列第九。

　　针对目前出现的种种状况，一些意大利媒体暗示，正是由于政府的更迭，一些俱乐部上空的保护伞正被挪开，这才得以使他们重新暴露在阳光底下。

　　目前，意大利政府已经任命了新的人选来着手调查这些丑闻。最终，也许一百多年从未降级的尤文将创造新的历史，也许不会；也许布冯还能如愿出现在

世界杯赛场上，也许不能；也许意大利甲级球队将调整为18支，也许又不会。事实上，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多年来饱受裁判和赌球、假球风波困扰的意大利足球能否借此机会，建立一个更加干净透明的体制，形成一个公平竞争的联赛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