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越边境闲散地醉入隔世时光

　　初闻德天瀑布，只知道它流淌在广西的中越边境上，说到具体在哪儿就模糊了，于是回答别人的问题时总是嘴里含桃、支支吾吾的，直到这个冬季为了避寒前往，又遇上了崇左（德天）边关国际旅游节，才真正清楚了它的地理位置。在广西地图上看，德天跟南宁、崇左两市处在一个钝角的倒三角形上，而德天瀑布所在地的县级区划是大新。从南宁直奔大新的140公里一路都是喀斯特地貌的峰丛和大片收割过的甘蔗地，黑黢黢的蔗根在月亮的衬托下锋芒毕露。

　　据说，大新县几年前曾属南宁地区管辖，所以在几年前就去过瀑布的人的印象里，有山水画廊之称的德天瀑布始终是南宁的知名景点，而如今，大新县已收归崇左的旗下，却是知之者寡。翻看资料，其实边陲崇左也是座历史老城，2000多年的风霜造就了左江岩画、崇左石林、“南疆

长城”等一批特色景致，不过，新收编的德天瀑布大名早已蜚声海内外，而崇左最拿手的骆越文化还在墙内开花，儿孙的名号超过了老爷子，这不得不令崇左的旅游发展任重而道远。

　　中国最美的立体瀑布

　　顽皮的归春河在云贵高原南缘的崇山峻岭里发源，好奇地向南在越南绕了一圈又毅然掉头向东流回广西大新。站在归春河的岸边，远看冬天里的德天瀑布，素绢倒悬在归春河上游的断崖处，更像是一挂盆景，精巧却有些寡淡，倒是处在国界界河上的位置，为它平添了一段神秘。

　　沿河一路向上，草木摇曳成片片绿云，竹排晃出一派山光水色，瀑布的轰鸣逐渐如雷贯耳，尽管是枯水季节，瀑布下仍是水珠飞溅直扑额头、面颊。一叶载着三人的带篷竹筏逆流而上，试图靠近骤雨般的水幕，奈何舟在水上跌宕，人在舟上仰合，一边是急流勇进，一边是拒人门外，让岸上的人不由得捏把汗。而转头瞄向一衣带水的对岸，一样的绿篷竹排、一样的青翠河堤，头戴斗笠挽着裤腿的越南边民们，同样在这条跨国瀑布的滋养下找寻生活、休养生息。

　　德天瀑布的神秘就在这“跨国”二字上，主瀑布在我国境内，三道支流则归越南版图，被称为板约瀑布。瀑布从归春河中浦汤岛的断崖冲下，岩石被经年累月砸落的水花抛了光一般闪闪发亮，爬到瀑布顶端，看瀑布下的归春河面不过几十米宽，却有一狭长小岛静卧水中央，同游的县里的一位许干部告诉我们，这个小岛原本不存在，如今也只有在枯水季节才能露出来，是几年前越南边民在瀑布上游截水筑坝，随水而下的泥沙在归春河平缓处沉积所致。

　　眼前这段归春河本来就是天然国界，如今多了这个横空出世的小岛，它的归属问题无疑又有了争议。不过大新的过去总体是平静的，从《大新县志》上看，大新虽有长达40多公里的边境，但即使是在1979年开始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都不是争端的主战场。

　　15块界碑泛着天光日夜看顾着大新县的边境安危和正常的边贸互市，我们在景区见到的是瀑布上方山里的第53号界碑，中越两国的边民自由散落在界碑周围，向游客兜售越南的香水、食品和特效防虫药，他们在服饰、语言上没什么区别。

　　稍不留意还可能错过市场中间、堆满杂物的那条长桌下的红地毯，跨过这条红地毯就是越南了，所有的游客都会欣欣然多走两步，扶着界碑留个影，然后在边民的手里接过香水、木屐和绿豆糕。

　　许干部还告诉我们，边境沿线一带的村庄，历来都有与越南边民通婚的习惯，尤其是前往德天瀑布必经的硕龙乡，还有我们将会去的宝圩乡，逢年过节，两边的人互相探亲也很频繁，据说不少越南少女还会主动过河上门与乡里的小伙们花前月下、结为连理。的确，车辆驶过硕龙，路边随处可见“边境姊妹大酒楼”、“中越人家”等亲切招牌，显露着青山绿水里的边贸生活最浪漫的一面。

　　回来时因为位置高更能俯瞰清楚德天瀑布和归春河的全貌———素净温柔得像个长发掩面的少女让人心动。

　　察看地图，北回归线穿过的大新县全年都浸润在温暖多雨的南亚热带季风气候里，可以想见，六七月间的德天瀑布三级跌落势必更加明显，水势浩荡、雄浑豪迈又拒人千里，若想亲近它，只能登上竹排，在淅沥的小雨和迷蒙的浓雾之外仰视。看来，多来几趟德天才能了解它既豪迈又温柔的多情感性的一面。而从理性、科学的角度来打量，德天瀑布年均流量50立方米/秒，比黄果树瀑布多5倍的水流量，落差70余米，最大宽度200余米，难怪要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的已开发瀑布。

　　行云流水的边民生活

　　与硕龙迎来送往、小楼林立的日趋现代化的氛围不同，同为边境之地，被称为“上甲”的这个地方却充满了独特的古壮族风情，分布着板价、板统、上思、板禄、那排5个古老的村落———离越南边境最近的自然村只有4.6公里，都是土路盘亘、民屋枕河、树影婆娑，一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风貌。

　　一进板价村就听人介绍说，板价等5个村落因山林阻隔的原因，民族风情与周边壮族村落明显不同，因此对他们的族属和源流问题一直存在着不同的争议。

　　在大新宝圩乡板价村记者见到了上甲短衣壮风情表演队的农廷兴队长，当地人讲的是壮语（壮语属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壮傣语支，与汉语差别很大，如汉语的“我去打球回来”，用壮语讲就是“苟卑狄球麻”），农队长是板价村小学的退休教师，能说一口比较流利的普通话。他给大家列举了上甲与其他壮乡的不同之处：上甲村落的古屋多为竹木糊泥作墙的干栏建筑，被称为“恩窑”的仓库里4根圆柱光滑异常，目的是防老鼠攀爬偷吃；上甲的服饰与傣族等壮侗语系民族的古老服饰相似，女人穿短衣褶裙，男人则穿无袖对襟上衣，用黑布包头，而布料都为自制的蓝靛土布；另外还有舞白狮、插羽毛的送葬仪式等。于是，农队长曾经就这些差别向有关民政部门申请族属的重新划分，最终被定为“短衣壮”。

　　以歌传情是短衣壮的拿手好戏，敬酒歌、催眠谣、山歌对唱就在穿村而过的小河边举行，潺潺流水，游禽嬉戏、倒映着亭亭玉立的树影，构成了一幅动人的上甲风情画。而随意走入临水的每户人家，纺纱、织布、织壮锦的民俗更是保存完整，在农廷兴家，大家还品尝了五色糯米饭、春糍粑等传统美食。或许不久以后，壮族古老部落的风情又能为南国旅游增添新的热点。

　　散淡纯美的隔世田园

　　大新的美出其不意。

　　如果说从天而降的德天瀑布令雄浑壮阔油然而生，那么蓦然回首的明仕田园则让人动起归隐飘逸的念头。

　　由乘竹排而进入佳境，已是赏心悦目之极，虽然已进入最冷的季节，明仕河两岸却依旧是山清水秀，景致细节丰富而洗练。抓鱼的汉子在竹排荡开的水面上扎个猛子不见了踪影，旁边的鱼鹰也翘起尾巴争相仿效。弃筏登岸，单孔石桥上行走的是端着洗衣盆的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已出落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河对岸村庄有村民在忙农活，彼此的应答声衬托出田野的寂静。沿石径走入纵横的阡陌，村舍、荷塘、竹林错落有致，稻田里只剩下大片收割过后的黄澄澄的茬子，水牛三五成群地在群山黛色的背景里闲庭信步。

　　秀美、恬静、舒缓是这里的主调，真是唱起山歌也不奇怪。几年前风靡珠三角的电视剧《酒是故乡的醇》便是在这大新的明仕田园里选的景，曾为观众的记者也对这淳朴爱情的发生地印象深刻。如今一番亲历过后，更是自信地认为，如此深藏边陲的散淡、纯美之地三五年内能将风头一时无二的阳朔比下去也说不定。

　　■民风

　　千年歌圩唱到今

　　民国三十年版的《广西边防纪要》有关壮族歌圩的记载：“沿边一带风俗，最含有人生意义的，则为歌圩。歌圩在春忙前的农暇时候举行，其日子各地各不相同……”。《大新县志》又记载，大新的歌圩始自唐代，至今已有千余年历史，一般从催请歌唱起，再唱盘问歌、赞美歌、初交歌、深交歌、分别歌。

　　时至今日，歌圩也有了新的变化，板价村的农廷兴告诉记者，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七、二十一、二十七，上甲的村民都要在桥玩屯东西的独山下的陇仰举行隆重的歌圩活动，附近的群众无论男女老幼都来参加，场面非常热闹。唱的山歌主要是情歌、送酒歌、迎宾歌、送客歌等。

　　■聊斋

　　农氏与侬智高

　　农姓是大新县的大姓，仅拿板价村来讲，当地群众80%姓农，其他村落的姓氏也多为农、覃、梁等壮族姓氏。传说他们是侬智高的直系部落，因避封建王朝的迫害，才把“侬”姓改为“农”姓。

　　“农”姓是壮族古老的森林部落，因森林而得姓（森林在壮语的读音为“农”）。“农”姓是壮族的特有姓氏，因此上甲人保留了许多壮族古代部落的习俗。如爱吃生血菜、鱼生、彩色糯米饭，喜欢练壮拳、棍棒对打等武术。

　　说起侬智高，传说他是宋朝皇衤右年间的壮族农民起义领袖，因要求宋王朝援兵抗御交趾（今越南）的侵略遭拒，愤而率5000精兵起义反宋，攻下南宁建立了“大南国”，并兵临广州城下，连攻了57天。有关侬智高大败狄青、杨文广时“长辫一甩削平群山”的故事至今还在下雷乡流传。

　　■锦囊

　　在界碑处买越南香水

　　在硕龙的边贸集市或德天景区的53号界碑处都能购买到鼎鼎大名的越南香水。但据记者观察，所谓的越南香水并非带有京族特色或是越南独有原料制成的香水，绝大多数是迪奥、夏奈尔等国际品牌的翻版，价格倒极为便宜。大概因为越南曾为法属殖民地，因此越南人对香氛情有独钟，制香的传统也得以绵延。

　　在大新县城还可购到清热去湿的桄榔粉、苦丁茶和上好的龙眼。越南产的绿豆糕、椰子糖和凉茶等也是物美价廉。

　　■坐标

　　唐代即建置“养利”的大新县，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的西南山区，距南宁166公里，属地级市崇左管辖，与越南接壤。大新境内山岭与小盆地间隔，自然条件好，物产资源丰富，其中，锰矿储量占全国四分之一。目前，大新的德天瀑布已与桂林山水并列为广西省重点打造的两大旅游精品工程。

　　南宁经大新至靖西的316省道二级公路从德天瀑布景区穿过，成为大新县旅游主干线；南宁至德天景区乘车时间不足3个小时；从东兴至那坡沿中越边境线的贴边三级路通过大新县德天瀑布、明仕田园景区；大新至崇左二级公路正在建设当中。大新可经周边公路网与南昆铁路、南宁至凭祥铁路相连。由越南方向来的游客可经南友高速公路经崇左、大新县雷平镇进入景区。

　　■周边

　　桃城：因古城形似桃而得名，位于大新县城内，今城墙已拆，东、南、西门及牌楼尚存，据说修建此城跨越了明、清两朝共264年，如今仍有南楼（熏时楼）能让人凭吊一番。

　　沙屯瀑布：硕龙乡在归春河上沙屯段的又一景致，虽没有德天瀑布的磅礴气势，级间差仅2-3米，但水位偏低时仍有七八十米宽的四级瀑布波光闪闪，夺人心魄。

　　黑水河：纵贯大新县境内，两岸翠峰环列，尤其从安平至那岸电站和从电站至沙

屯河段的30公里碧流，清澈且深不见底，目前有小机动船可以泛舟河上，往返约1.5小时。

　　恩城画廊：从宝圩乡板价村前往恩城约半小时左右车程。整个恩城街被清澈河水环抱，山水小景颇多。一座不知年代的多孔古桥尤为引人注目，在桥头，当地人还能指出昔日恩城土州的土官宅院和花园所在的位置，不过地面建筑均已荡然无存。恩城还出土过明景泰年间的“重新恩城土州治所碑”碑额。（编辑：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