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物就是尼泊尔现在的皇宫。震惊世界的喋血皇室惨案就发生在那里。终于,我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离一个经典传奇那么近。
加德满都·Annapurna Hotel
终于飞到了尼泊尔,终于到了加德满都。
住在国王路的一家酒店。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物就是尼泊尔现在的皇宫。皇宫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绿衣军警神情迷离。震惊世界的喋血皇室惨案就发生在那里。终于,我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离一个经典传奇那么近。
上午路过一座小佛塔,佛塔正在修葺中,四周搭满了木架。佛塔是当年的印度阿育王为其女儿所建造的。我开始遥想公主的样子。十五六岁的公主,头戴珠冠,长裙胜雪,眼波流转,神情淡雅。
下午,到了加德满都以东八公里处的博德纳特寺。
博德纳特寺地位尊贵,是世界藏传佛教的中心,寺内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巨型佛塔,层层相连,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几个小伙子在塔上打牌,牌也是五颜六色的,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玩法;两条老黑狗静卧不动,沉默远望;两个赤脚小子在追逐打闹,真害怕他们会失足坠落,血染神庙。
从塔上下来,站在转经筒旁边,我有点儿害怕。可能是与佛太靠近了吧,所以我害怕。到底是佛能拯救你自己,还是你自己能拯救你自己?就这样想着,就这样与沿途街景错过,便到了帕苏帕提寺。
帕苏帕提寺,双层金顶加银门,位于加德满都以东五公里处,是湿婆的庙宇。它是印度教最神圣的胜地之一,普通人禁止入内。寺庙坐落在一条小河的西岸,小河的名字叫做巴格马蒂。小河往南流,就会越流越大,最终流成印度的恒河。
对,恒河,朝拜之河。
在朝拜之河的上游,也就是巴格马蒂河之上,每天都有死去的人被露天焚化。财产继承人亲手将逝去的亲人点燃,守候在旁,直至遗体灰飞烟灭,随水而逝。
今天有两三具尸体在焚烧。导游说,上个星期出了一次大车祸,死了四十几个人,于是河边就充满了烧尸者与被烧的尸体。烟雾缭绕,几乎看不见太阳。
河边有几间小学校舍,异常简陋局促,孩子们在晦暗的教室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孩子们的眼睛都很漂亮,又黑又大,宝石一样。
返程的路上,黄昏了。小鸟都要回家了。田园辽阔,灯火隐约。孩子们在荒地上踢球,父母们在卖菜、补鞋、缝衣服、做晚饭。摩托车排成长龙,左拐、右拐,消失不见。我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好像就要到家了一样。
巴克塔普尔·黄金庙
第二天起来,去另一座城市,巴克塔普尔。去看那里的黄金庙。从加德满都到巴克塔普尔,坐车十分钟即到。
巴克塔普尔只有四平方英里,号称信徒之城。那里的街巷要比加德满都整洁、细致,处处保留着中世纪的魅力。但胡同都是一样的;每一条胡同都是迷宫一脉,你走进去,便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将看到什么景致。
黄金庙就是这般七拐八拐之后陡然呈现在我眼前。
黄金庙与其说是一座庙,不如说是这里居民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场景。历经了千百年风霜之后,庙已残;斗大的老鼠在梁架飞檐间穿梭,它们是黄金庙的护卫。午后,阳光穿透青天,饱满地洒落在黄金庙的庭院里,人们三三两两闲坐其间,念经、算命、烧香、祭拜……
庙里有一个常驻的小和尚,和父母姐妹住在一起。正殿右侧的厢房,便是他们简陋的家。我到的时候,小和尚的父母正在忙忙碌碌地擦拭着祭拜用的银器;小和尚呢,则和他的姐姐妹妹坐在阳光底下同玩一台Gameboy.他的妹妹可真漂亮,睫毛无比长;这个妹妹满院子乱跑,然后停下来,气喘吁吁看哥哥玩游戏。在我给她照相的时候,她看着我,像春天一样笑了;她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伸过头顶,摆出一个挺拔的动人的姿势;她的花格上衣因此捉襟见肘,将肚脐亮了出来。
在尼泊尔,一生飘零着的,是那些用佛彩将自己装扮起来的苦行僧们。他们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忍饥挨饿,风餐露宿,永远在人世间流浪。那是没有终点的流浪,那是永生的修行。那是他们选择的生活方式。
博克拉·Bluestar Hotel
白天的时光都是在车上度过的。我们去加德满都以西二百公里处的谷地城市博克拉。因为全是危机四伏的盘山路,所以要耗费八个小时的行程。沿途,山村散落,或密集或零散,或繁华或荒凉。孩子们冲着车窗招手,黄牛慢慢悠悠从车前走过。停车休息的时候,在田边农人家小坐,抽很呛的烟,喝很香的茶,看黝黑的父亲将白胖的儿子高举过顶,笑容灿烂。
傍晚时分终于到达博克拉。在我们的概念里,博克拉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座小镇。石头砌成的房子,街边的铁皮小店,追打的狗,趿着拖鞋晃晃荡荡的年轻人,推着铁圈到处跑的小黑孩,收音机里咿咿啊啊的印度歌曲……尘土飞扬,扬起杂草的味道。
只有在作为旅游景点的菲瓦湖一带,才能看到一些属于“城市”的东西:酒吧、书店、小型超市、手工艺店、服装店。不过这里的大多数商品都是从加德满都运过来的,看看也就可以了。在Lakeside Road逛悠,买了一包当地最便宜的纸烟来抽,它的味道令我想起儿时在故乡农村品尝过的自制卷烟。然后走进T—SHIRT缝纫店,墙上贴满了好玩的图案。于是买了一头象征着尼泊尔的大象,还有《丁丁历险记》中那位永远都在寻找伏特加酒的大胡子船长。
在远离菲瓦湖的路上,看人家炒豆子、炸爆米花、吃黄油圈,看小孩儿们上学、奔跑、冲你微笑,看妈妈给女儿捉虱子,看爸爸给儿子剃头,看小青年赌博,看超载的长途大巴从面前呼啸而过。
我就这样晃去半晌光阴,我没去坐什么绕着雪山飞的单人滑翔机。中午在湖边吃饭。菲瓦湖波澜不兴。远处,可以望见海拔6977米的马奇查普奇莱鱼尾峰。下午,驱车去Phedi,从那儿爬山到海拔三千多米的Dahampus过夜。翌日早晨可近观雪山日出。
很快我就到了Dahampus,但是我却不知道这里就是Dahampus.一个聋哑老人向我点头问好,然后颤颤巍巍地下了山。我以为路还远,所以我向上爬。我一点儿都不累。经过几个岔口,天快黑了。两个穿着摇滚T—shirt的乡村少年跟在了我的身后。我们聊了几句。这是两兄弟,哥哥16岁,只去过一次加德满都。哥哥说,他们的房子就在前边的山坡上,爸爸、姐姐、妹妹都在家呢。我没有妈妈,他说。我去了他们家。家徒四壁,用茅草搭起来。
他爸爸问我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爸爸说,哦中国,那里有万里长城。
奇特旺国家公园·饭店小木屋
快十二点了。没电,可是有昏黄的油灯。还有久违的热水袋。躺在野生公园的小木屋里,开始回想这一天。
想起刚到奇特旺外沿的情景,塔罗族男青年载歌载舞,欢迎来宾;村民们聚众围观,沿路相随。一个小孩踩着三轮车拼命往前冲,车前头,竟然还坐着四五个兴高采烈的小孩。想起在一棵大树之下,那个十来岁的棕黑色女孩怀抱着她同样棕黑的妹妹,痴痴地望着我们。
她怀里的妹妹就如同一个迷迷糊糊的洋娃娃一般。脏兮兮的洋娃娃。姐姐穿着破破烂烂的蕾丝连衣裙,头发乱蓬蓬的,赤脚,站在树下,有些羞涩,有些好奇,就那样一动不动。却别有一番奇异的美。
大象载我们入园,慢悠悠地颠簸着,慢悠悠地前进着。身旁是望眼欲穿的金黄油菜花地。进入公园之前,还要渡一条河。Narayani河。
河水缓缓流动,独木舟兀自航行。看向对岸,会产生岸动水未动的错觉。水鸟低飞,稍纵即逝。对岸的渡口,只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日落黄沙,天高地远。
我想起了电影《东邪西毒》中的欧阳锋。丢失了爱,远走他乡,心中充满了仇恨和嫉妒的西毒欧阳锋。
我们坐着吉普车去往住地。
我们看到犀牛、鹿、群猴、野猪,和鳄鱼。有鹿的地方就有猴子。猴子在高高的树丛上蹦来跳去,它们高瞻远瞩,一旦发现危险信号,就发出呼啸之声通知树下的鹿群。鹿群则为猴子们寻找鲜美的果树。它们的关系要比我们简单多了。尼泊尔没有所谓的城市,尼泊尔只有山林、河流、村庄,以及经年不变的居民和庙宇。我宁愿这样去想象我心中的尼泊尔。这永恒的佛国。
加德满都·Kantipur Temple House
又回到了加德满都;也就是说,我的尼泊尔之旅就快完结了。我有点儿难过,但是我又想,如果让我留在这里,我到底能呆多久?一个月?一年?
在哈努曼道卡(加德满都王宫广场),看了末罗国王兴建于1549年的塔勒朱寺,看了毁灭之神卡尔拜拉瓦寺,看了黑天化身贾格纳特寺。靠右的拐角处,一扇宽大的木制栅围遮住了斯维塔拜拉瓦的巨大镀金正面像。围屏只在每年司雷雨的因陀罗神的节日期间才被移走。
因陀罗节在九月二十号,我们错过了。我们不能错过传说中的活女神。
活女神庙位于哈努曼道卡附近。转世的活女神库玛丽就生活在那里,每年的因陀罗节,国王都要来这里拜祭祈福。活女神(库玛丽)需先从尼瓦尔族的小女孩中严格挑选出候选人,然后把她们带到漆黑的庙宇中,用鲜血和面具将其恐吓,不哭的那一个,就是女神转世。活女神获选后,脚不能沾尘,所以,她们平时都生活在神庙的阁楼里,出行时被众多壮汉高抬在上;活女神还身不能见血,所以当她们开始发育以后,她们就会变回凡人。新的活女神将被选出。也许,这就是女神的生活。
我们走进活女神庙的时候,是正午。我们抬头的时候,女神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窗口。她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她头顶有一点朱砂红,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神姿不可方物地望了我们一眼,便消失了。我双手合十,闭目鞠躬。 (编辑:王彦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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