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价中的日子：对于物价农村人比城市人更敏感

　　□本报见习记者　邓瑾

　　物价指数已经连续3个月超过5％，加息与否的讨论在这样的背景下持续升温，而中低收入的老百姓作为受物价上涨影响最大的群体，却始终奉行着量入为出的生活哲学

　　当河南驻马店市罗店乡的村民们吃过晚饭坐在家门口的长条板凳上纳凉的时候，从早 上5点半就起床忙活的任刚终于可以打烊了。

　　尽管还是一样的辛劳，32岁的“汝宁府老任家卤肉店”老板任刚今年的收益却没有去年高。

　　按道理，他应该比去年挣得多才对。虽然猪头肉、猪蹄、大肠、口条等原材料价格平均每斤比去年高一元五，但卤好后的肉每斤却比去年贵两元。

　　“现在好多东西都贵了，老百姓舍不得买了。以前买两斤的现在买一斤，以前买十元的，现在只要个三五元。”任刚解释说。

　　但他同时认为，物价上涨对农民的影响“并没多大”，“粮食、蔬菜涨价了，咱不上街上买，吃自家地里的；肉涨价了，不吃或少吃，忍住。来客了再吃。农民都这(样子)。”他憨笑着说。

　　在任刚看来，城里人应该对物价上涨更敏感才对。因为工资不涨，东西却涨了。

　　上海人彭辉却不这么认为。这位上海华东师大的年轻老师只是在最近一次买菜中才隐隐觉得肉和鸡蛋贵了。但并不常买菜的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第二天，她听广播的时候才知道是物价上涨了。

　　“米、肉、鸡蛋即使涨价了，每个月也就多开支两三百元，不觉得什么。”彭说，“我现在最大的压力是这套房子每月3300元的还贷，差不多要贴进去一个人的收入。”

　　根据国家统计局近期的统计，上海的食品价格是全国最高的，其中面粉、大米和猪肉的价格在包括北京、重庆等在内的十大城市中都排名第一。另据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调查，近一成九的上海市民认为目前物价过高，这一比例为近两年来最高。

　　显然，彭辉属于不认为物价过高的这个81％中的一个。

　　让我们再把目光投向那些默默无闻的中小城市的普通市民。杨桂，江西萍乡市一个月退休工资不到500元的退休工人，也没有觉得涨价对她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现在几乎没有几毛钱的蔬菜了，连黄芽白都要一元二一斤。”杨桂现在每月用在一家人油盐米菜上的开销从去年同期的450元左右涨到现在的约500元。但她和她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少吃肉，或者不玩每天输赢在一二十元以内的麻将。

　　但是，江西的退休工人杨桂和河南的农村小店老板任刚都提到了家中外来收入的重要性。杨在深圳工作的女儿时不时汇钱过来，希望妈妈过日子别那么紧紧巴巴，而任则说，他们那个六七千人的罗店乡几乎家家都有出去打工的人。

　　罗店乡的乡亲们除了少吃一点肉外，盖房子的人明显比去年少了。任刚说，如果说往年有100家盖房子的话，那今年只有10家，而且这10家盖的房子都不是多豪华。

　　他算了一笔账，一吨水泥的价格比去年贵了三四十元；砖去年每块一毛，现在是一毛四五；沙子是越拉越远，而且一车要多出两三百元；不过，钢材的价格倒是回落了。

　　“其实我们农民最担心两个东西的价格，一个是化肥，一个是石油。”他说。

　　在几乎家家都有小四轮的罗店乡，柴油价格涨了，化肥也涨了，一袋贵了二三十块。这样，一方面有粮食直补，农业税减少，粮食收购价大幅提高这些利好消息，但是刨去涨价了的化肥投入，任刚估计一亩地也就比去年多收入个五六十元，不会超过100元。而该乡人均责任地是1.7亩。

　　就在任刚和邻居们在刚刚过去的八月议论很多东西价格“咋就这么高”的时候，他所在的河南省物价上涨幅度高达7.1％，名列全国第三，比排第一位的云南只低0.4个百分点。

　　9月13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8月份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即通常所说的物价指数)。该指数依然维持在5.3％，已经连续3个月迫近管理层的加息底线5.31％。

　　5.31％是目前中国一年期贷款的基准利率。如果CPI等于5.31％的话，理论上意味着贷款成本为零，专家认为这是不正常的。

　　此前，央行也曾多次表示，CPI超过5％是决定是否升息的一个重要指标。

　　退休工人杨桂对是否加息的讨论一无所知。她只知道，现在1万元存一年，利息才198元。扣掉利息税后，到手的才150多元。

　　实际上，现在把钱存到银行并不划算。因为今年上半年的平均物价上涨幅度是3.6％，最近三个月的平均物价上涨幅度是5.2％，而人民币1年期存款税后利率只有1.58％。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包括8月份在内，居民存款的实际利率已连续9个月为负。

　　也有专家认为，现有的统计方法还不足以反映居民消费价格的真实水平。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金融研究室主任易宪容就表示，这个20多年前推出的CPI的构成没有包含居民，特别是城市居民的最大消费支出———购房，而仅仅把它作为一种投资来统计。

　　现在CPI的算法，是从老百姓日常消费的包括食品、服装、水电、交通、西药、房租、耐用消费品等八大类商品中选出一个商品组合，然后通过加权算出每年购买同样东西所需花费的涨跌幅度。其中粮食的权重为1／3。专家普遍认为，粮食价格的上涨是拉动这轮CPI上升的最主要因素。

　　而像上海的彭辉那样的例子———觉得食品价格的上涨可以忽略不计，但房子的分期付款是家庭的第一支出———在城市则非常普遍。

　　“房价不下来，其他(商品的价格)还会上去。所以没有比加息更好的工具了。”易宪容说。

　　易宪容的意思是，加息之后购房贷款利率也会提高，由于居民买房主要依靠贷款，所以居民的购房需求将得到抑制，而需求下去了，房价就会回落。

　　国泰君安证券研究所的周克瑜也赞成这种观点。他认为，加息与其说是抑制通货膨胀，不如说是防范由房地产价格虚高所引发的潜在的银行风险。

　　“如果加息，对那些中低收入的老百姓来说肯定是好消息。”易宪容说，“因为银行利息提高了，同时物价也很可能会下降。”

　　这种观点成立的前提是，购房需求的相当部分是非刚性的，也就是已经拥有住房，不一定非要买新房，之所以也去买房是低利率的诱导。

　　问题在于，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存在这个前提。而对那些非买房不可的居民而言，购房贷款利率的提高肯定会让自己财务变得更加紧张，因为增加的存款利息要远远少于多支出的贷款利息。

　　事实上，无论是任刚还是杨桂，对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祖辈留下的一个生活准则：量入为出。肉太贵了，就少吃点；有钱了，还得存银行，不管是不是负利率。

　　就在他们一天天过日子的时候，中央政府主导的宏观调控也正按照部署推进着。许多专家认为，如果没有今年年初开始的紧缩政策，下半年的物价涨幅肯定不止是5％。

　　专家们在援引了1992—1996年那轮经济过热和通货膨胀的案例后指出，和当年一样，前不久的经济过热也是投资过度膨胀的结果。在上一轮过热中，通货膨胀率最高的年份达到了24.1％。而这次由于调控及时，物价指数始终保持在温和的范围内。

　　“只要宏观调控不半途而废，物价走势就不可能失控。”一位专家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