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化豆奶中毒事件续：200余孩子患上“后遗症”

　　喝豆奶喝出问题 吉林吉化近千名小学生被放倒(图)

　　吉林千余学生中毒原因查明 饮用学生逾五千

　　6362人不同程度中毒 吉林豆奶中毒案昨日开庭

　　造成数千中小学生中毒 吉林毒奶首犯被判十五年

　　东方早报特派记者 高英雄 发自吉林省吉林市

　　200余孩子患上“后遗症”

　　就个头而言，9岁的尹世博看起来仍然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尹世博的父亲尹彦杰说，儿子已经有一年多没长个儿了。一年多以前，小博被确诊患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尹彦杰说，刚开始的时侯，他并没有将儿子的白血病与两年前发生的吉化豆奶中毒事件联系起来。直到两个月之后，他们在天津看病时，遇到另外一个白血病患者王颖。

　　王颖比尹世博长一岁，两人都是吉化中小学总校学生，也都是两年前豆奶中毒事件的受害者。2002年3月8日，王颖被确诊患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王进财是王颖的父亲，平日不怎么看书的他买了许多关于白血病方面的书。在一本《白血病防治指南》中，王进财看到，“慢性细菌性感染”可能导致白血病，这使得他将女儿的病情与豆奶中毒事件联系起来：对事发豆奶的检验表明，其细菌和大肠杆菌总数分别超过豆奶标准的3600倍和800倍。

　　目前，至少有3名豆奶中毒孩子已经被确诊为白血病。血液病方面的专家说，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群患白血病的比例仅为十万分之一，而豆奶中毒的6000多名学生中，在短时间内竟然出现3例白血病。

　　豆奶中毒后，200多孩子患上了胃肠炎、中毒性心肌炎、脑血管痉挛、肝脾肿大等疾病。家长们领着他们到北京、天津、哈尔滨等地各大医院化验时，检测出46名孩子汞中毒、52名孩子血液中有中毒颗粒，另外有20多名孩子骨穿化验结果为反应性骨髓增生，其中至少有2名为一级骨髓增生，呈白血病发展趋势。

　　豆奶厂原址曾是化工车间

　　吉化集团公司及其所属的中小学总校否认孩子们的病情与豆奶中毒事件有必然联系。从2001年12月1日起，他们拒绝再为中毒孩子支付医疗费。2004年4月27日下午，吉化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申尧民告诉记者，他们当时作出这个结论,依据的是国家卫生部专家组的技术鉴定意见。

　　2001年11月底，吉化集团公司向吉林省卫生厅申请，由省卫生厅专函请来卫生部5位专家对豆奶中毒事件中“豆奶与病情的关系”进行鉴定。专家们在对32名中毒学生进行调查和诊断后，于11月30日得出结论：该豆奶中毒“属细菌性食物中毒”，在急性期治愈后不会留下后遗症。

　　然而，家长们并不认可这个结论。

　　许多家长一直在竭尽所能地收集证据，包括孩子的儿童保健手册，以及老师和邻居们的证言。所有证据只是为了证明一点：这些患病的孩子在豆奶中毒事件发生以前完全健康，没有既往病史。

　　家长们认为更关键的证据是：2001年9月25日和11月29日，吉林市卫生局监督检验所在对吉化中小学总校送检的豆奶进行检测时，发现其中除了含有大量病菌外，还含有重金属汞及其它有机毒物。

　　据了解，豆奶厂的原址曾经是一个化工车间，在其周围坐落着吉林石化分公司双苯厂、吉化精细化工厂、吉化有机合成厂、吉化染料厂、电镀厂等重度污染企业。但当年任卫生部专家组组长的李泰然曾向学生家长承认，他们并没有到这些地方实地查看。

　　而根据卫生部办公厅信访处2002年3月份出具的一份书面材料，卫生部专家只是去“协助”吉林省卫生厅进行有关工作，“不应将专家组的鉴定意见看作是卫生部的意见。”

　　豆奶中毒谁之过

　　吉化中小学总校并不是一所学校的名字，它实际上是吉化集团公司的一个下属机构，类似于吉化集团公司的“教育局”，管辖着公司所属的10多所中小学校。两年多以前，正是这些学校的6000多名中小学生在仅仅饮用两次豆奶后中毒。

　　豆奶中毒事件发生后，经营豆奶的万方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周景山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然而，在该事件中难辞其咎的吉化中小学总校却并没有受到法律追究。

　　豆奶中毒事件发生后，吉化中小学总校在一份情况报告中称，饮用豆奶是为了落实省市的“学生豆奶计划”。然而，这一说法被当地教育部门否定。

　　“学生豆奶计划”是国家教育部、农业部组织实施的一项旨在改善中小学生营养结构、提高中小学生健康水平的计划，吉林省于1999年10月开始在全省推行。

　　国家在推行学生豆奶计划时，提倡使用豆奶粉而不是液态豆奶，主要原因在于液态豆奶容易导致细菌滋生。然而，吉化集团公司中小学总校在一万多名学生中推行的恰恰是液态豆奶。

　　吉林省规定，进入学校的豆奶产品必须由省教育厅统一订货供应，学校不得参与任何营销环节。

　　然而，为吉化中小学总校生产豆奶的万方公司并没有拿到吉林省教育厅学生豆奶计划的“准入证”，它供应给吉化中小学总校的豆奶每袋0.55元，比省里的规定高出了0.25元，这且不说，吉化中小学总校还从每袋豆奶中提取了0.04元的管理费。如果没有中毒事件的发生，仅此一项，总校每年可获净收入十余万元。

　　家长诉讼仍在进行

　　从2002年起，数十名豆奶中毒孩子家长同他们所认为的责任单位打起了官司。家长们没有料到，诉讼道路竟如此艰难。

　　2002年9月3日，杨常园等52名家长以集团诉讼的方式向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吉化中小学总校及卫生监督部门；11月28日，另外17名家长以同样的方式对同样的被告提请诉讼。

　　学生家长们的两次集团诉讼均没有被受理。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两起集团诉讼上诉人的实际情况“不符合必要的集团诉讼条件”。此后，杨常园等47名家长又上诉至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省高院作出了“维持原裁定”的结论。

　　事实上，在集团诉讼前，白血病患者王颖的父亲王进财已将吉化中小学总校告上了法庭。去年6月，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原告王颖所患“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与饮用豆奶无关，被告吉化中小学总校不承担赔偿责任；半年之后，省高院作出了“维持原判”的判决。王进财败诉了。

　　尽管有王进财败诉在先，但是，豆奶中毒孩子家长们仍然在前仆后继地打官司。去年11月底至今，又有30余名家长将吉化中小学总校告上了法院。

　　吉化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申尧民认为，学生家长状告吉化中小学总校的目的只是“想要一点赔偿”，豆奶中毒事件中“99%的孩子都没有事”、“都在正常上学”，而“有事”的孩子也“与喝豆奶没有关系”。

　　4月27日下午，记者与吉化中小学总校负责人联系未果，总校办公室一位姓张的工作人员说，如果家长们认为孩子的病情与喝豆奶无关，并与校方达成协议，总校可以“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提供一些经济援助。

　　但是，没有一位家长与总校达成类似“协议”。

　　现在，起诉吉化集团公司中小学总校的家长们，无一例外地收到了总校的“反诉书”，“反诉书”不仅否认孩子们的病情与豆奶中毒事件有关，而且要求家长们返还豆奶中毒事发后总校“被迫垫付”的医疗费用。

　　学生家长们还是盼望着能将官司打下去。在吉林市采访期间，记者见到了其中的10多位家长，他们大多40岁左右，几乎每个人都熬白了双鬓。只要提起孩子的事，他们就会泪流满面。不过他们再三对记者表示：为了孩子，一定把官司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