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对“大头娃娃”负责

　　安徽阜阳劣质奶粉坑害儿童事件曝光后，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作出批示，要求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4月19日下午6点，由国家质检总局、国家工商总局、卫生部组成的专项调查组，从北京出发奔赴阜阳。

　　“空壳奶粉”令13名婴儿夭折

　　自去年5月份以来，安徽阜阳农村的一百多名儿童陆续患上了一种怪病。本来健康的孩子在喂养期间变得四肢短小，身体瘦弱，而脑部却显得很大，当地人称这些婴儿为“大头娃娃”。

　　据阜阳市政府初步核查，已有13名婴儿因这种怪病夭折。而该病的“元凶”，是一种伪劣婴儿奶粉，它们的脂肪、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等基本营养物质不及国家标准的三分之一，被当地人称为“空壳奶粉”。据了解，这些奶粉大多来自内蒙古、东北等地区。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专项督察处李勤处长指出，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在全国其它地方，可能也有这种“空壳奶粉”。

　　半年后体重比出生时轻半斤

　　3月21日，阜阳市人民医院小儿科住院部。临泉县谢集乡农民陈一道的老伴抱着6个月的孙子李看哽咽难语：“娃这么小就受这么大的罪，他妈都快急成精神病了！”

　　李看出生时8斤半重，是个健康的胖小子，现在体重比出生时轻半斤多，嘴唇青紫、头脸胖大、四肢细短，比例明显失调，成了畸形的“大头娃娃”。儿科医生赵永称，这是重度营养不良造成的浮肿。李看刚进院时全身肿得捏起来硬硬的，现在头、脸水肿还没消，躯干浮肿已好转，所以显得头大身子小。

　　与早夭的孩子相比，李看还算幸运。前些天有个叫荣荣的女婴浮肿得特别厉害，感觉像积水要从皮肤向外渗，最终医治无效身亡。

　　记者翻开阜阳市人民医院2003年以来的住院登记簿，上面用刺目的红笔记下一个个死于“重度营养不良综合征”的婴儿：林乐，4个月大，颍上县关屯乡人；刘阳，4个月24天，涡阳县高公镇人；李强，3个月，太和双浮镇人；还有马长远，吴毛毛，李城市，刘欢，周龙翔，共有8人之多。他们刚刚睡入摇篮，就懵懵懂懂地被送进墓地。他们如此幼小，但在短暂的人生之旅中却尝尽了苦痛。

　　医生说，这几个婴儿是在医院里死去的，有记录；一些“大头娃娃”因家人看到没法治或无钱治，就放弃了，医院就无法统计。

　　此外记者还获悉，受害家长的赔付尚处困境。女婴荣荣死后，她的父母只得到经销商赔付的9400元钱，而按照当地消协的调解，他们本应得到1.2万元。据说，这拖延未付的1800元是用来冲抵经销商被工商部门罚没的1000元和所谓疏通各种关节的花费。据阜阳市工商部门透露，目前该地通过消协调解的赔付只有一二十起，大多数患者家属没有提出索赔。

　　竟不及面粉的蛋白质含量

　　食用劣质奶粉，会导致营养不良、免疫力下降，甚至心脏、肝、肾等器官功能受损。扼杀这些幼小生命的，正是蛋白质等营养指标严重低于国家标准的劣质婴儿奶粉。

　　阜阳市人民医院小儿科副主任张芳军说：“那个奶粉的蛋白质含量，还达不到普通面粉的蛋白质含量。”连面粉都不如，这就是阜阳的劣质奶粉！

　　按国家卫生标准，婴儿一段奶粉蛋白质含量应不低于18%，二段、三段是12%—18%，而这些劣质奶粉的蛋白质含量大多数只有2%左右，钙、磷、锌、铁等含量普遍不合格。

　　据记者了解，阜阳农村之所以成为劣质奶粉的“重灾区”，与其民工流出有关。很多夫妻在小孩出世不久就双双外出务工，留在家里的婴儿全靠老人用奶粉喂养。农村老人一般缺乏识别能力，而劣质产品质量虽差但包装不差，不少都打着“免检产品”、“保险公司质量承保”等字样，很容易欺骗人。劣质奶粉每袋400克，一般在10元以下，比国内外名牌奶粉便宜不少。

　　奶粉源头成了“无头公案”

　　为调查这些奶粉的源头，记者买了两袋假奶粉，一袋叫“乖乖宝婴儿一段”，厂家是北京维尔乳业公司，地址在北京怀柔区幸福大街52号。一袋叫贝乐康婴儿奶粉，由北京贝乐康乳业有限公司生产，产地在北京平谷区平谷镇府前街31号。

　　记者先来到位于北京市郊的怀柔区。记者注意到，它的门牌号是北房镇幸福西街18号。该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公司的确生产一种“乖乖宝婴儿一段奶粉”，也销售到安徽等地。但记者提出要看看这家公司的乖乖宝婴儿奶粉的包装时，企业负责人没有答应。

　　记者赶往北京市平谷区，去寻找北京贝乐康乳业有限公司。但这一次的发现更让人意外：根据外包装，公司位于平谷区平谷镇府前街31号，但记者找到这个地方时，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奶粉生产厂家，而是当地政府部门所在地。

　　阜阳市政府反思自身不足

　　谈及伪劣奶粉横行阜阳的现象，阜阳市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副局长李铁也有苦衷：“阜阳的劣质奶粉都是由外地流入的，要想从源头加以遏制，就涉及管理权限问题。工商是属地管理，这种信息还没有实现全国联网，查处、根治的难度确实很大。”

　　但当地有关部门应承担什么责任呢？据记者了解，阜阳未就此事件采取预警措施，除阜阳市人民医院将“重度营养不良综合征”作为专门档案单列外，其他部门均未做任何统计。

　　阜阳市疾病控制中心主任刘学钦也承认，在奶粉问题上，现在是工商管市场，技术监督管产品，卫生部门管治疗，缺乏一个统一的管理机构，经费也存在不足。

　　在距离当地工商所不足200米远的一家自选超市，记者发现了黑龙江、内蒙古等地企业生产的“伊鹿”、“贝贝乐”劣质奶粉，而且生产日期大多在2002年底到2003年初，早过了一年的保质期。

　　而今，阜阳市政府反思了自身在市场秩序整顿尤其是食品质量监管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薄弱环节：一是市场监管力度不够，致使查处劣质奶粉工作不够彻底；二是整治机制不健全，奶粉质量市场监管分属工商、卫生、技术监督等部门，多头监管，责任不清；三是宣传工作不到位，一些群众对劣质奶粉的危害认识不够；四是源头查处有一定难度。

　　综合新华社、央视、新民周刊报道

　　曝光前在做什么？

　　[编者手记]

　　前不久，新华社刊发评论，对伪劣产品曝光后当地相关部门的“大张旗鼓”提出质疑：为什么每次《每周质量报告》播出后，就有那么多“黑窝点”被查封？在媒体曝光前，有关部门在做什么？

　　问题问得好。对这次震动国务院的“空壳奶粉”事件，我们同样可以这么问。诚然，阜阳发生这一悲剧有多方面原因，其罪魁祸首是不法商贩，但在日益倡导政府部门“权责对等”的今天，阜阳市某些部门恐怕也难逃其咎。试问，在距工商所不足200米处有伪劣奶粉出售，工商部门作何解释？75种抽查奶粉中33种不合格，技术监督部门的工作有何成效？去年5月起流行“大头”怪病，至今未采取预警措施，当地卫生部门的职责又在哪里？

　　13名婴儿夭亡，13户人家在悲愤之中。调查组已经抵达阜阳，相信真相将大白天下。

　　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