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之忧” 公益利益与商业利益谁说了算？

　　人民日报社《中国经济快讯》

　　文/记者 黄乐桢

　　迁问题是到了要妥善解决的时候了，如果在实际工作中没有正确对待，处理不好，势必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和社会稳定。”10月5日，中共中央党校政法部主任李良栋教授在 接受《中国经济快讯》采访时表示。

　　20世纪90年代，伴随着真正大规模的城市扩张和旧城改造，中国经济的迅速崛起开始表现出强烈的城市化渴求：一个个新城的出现，一个个的开发区遍地开花，等等这些都为加快我国城市化进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是在这个时候拆迁问题却愈发凸现了。近些年来，在有些地方拆迁问题已呈白热化趋势。此前，上海周正毅案、安徽老农朱正亮天安门自焚受伤、南京居民翁彪自焚身亡等均涉及房屋拆迁问题。那么是什么原因使我国在城市化进程中奏出了这么不和谐的音符呢？是一些单位拆迁补偿不到位、拆迁安置不落实？还是被拆迁户无理纠缠呢？

　　一个法律解决不了的拆迁？

　　10年前，北京大学做出了一个轰动全国的决定——将约600米长的南墙推倒，改建为面积约为25000平方米的商业街。而在2001年4月，北大再次宣布将放弃商业街重树南墙，还北大一个美丽宁静的南墙。但是今天你却未必能够看到一个完美的“南墙”，因为“南墙”也因拆迁问题而变得不是那么的“美”了。

　　6月26日晚9时许，就在北大重树南墙位置，对于北京宏达业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以后简称宏达业)在中关村眼镜店的值班人员老季来说，可谓是终身难忘了。老季象往常一样出门提水准备关门打烊的时候，四名自称是拆迁办的青年男子进入店中，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出示的情况下，其中两名男子便将老季拽出店门，令他在店门10米远的绿地旁蹲下，不让其自由走动。

　　据老季回忆说，当时看到在店门前停着一辆挖掘机，一名男子在把他的被褥拿出之后，挖掘机开始将宏达业经营的中关村眼镜店、北大人彩扩中心以及旁边的天光照相馆强行推倒了。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围观的群众。而整个过程持续近2个小时。

　　6月27日，宏达业会同天光照相馆一起向海淀派出所报了案。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身财产受到侵害。经警方调查，初步确定为北大资源集团所委托的君诚拆迁公司所为。而据负责此事的夏警官介绍，由于此事涉及经济纠纷，派出所也无法最终认定。

　　是经济纠纷吗？10月4日，宏达业总经理马腾向《中国经济快讯》介绍说，1993年推倒南墙，1994年11月4日，与北大资源集团签订了《使用回迁房屋合同》，产权归北大资源集团，2001年4月13日，北大正式下文称根据国务院、教育部、北京市政府、中关村园区管委会、海淀区政府的指示精神，对北大周边环境进行治理，要求3天后搬出，并称将随时停电。之后，宏达业与其余几家店主开始了漫长的拆迁补偿之路。

　　“我们得讨个说法”。在房屋强拆之后宏达业与其余几家店主，在废墟边搭起了临时帐篷，并在北大南门边上张贴出了北大资源集团强拆房屋的大字报。惹眼的大字报，每天都引起了很多人的驻足，也成了北大南门一道不协调的“风景”。一时间北大资源集团成了被指责的对象。

　　那么，北大资源集团是如何实施拆迁的呢？

　　10月9日，《中国经济快讯》如约来到北大资源集团的资源西楼，颇费周折地见到了该集团具体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付女士。付女士说，北大资源集团对南墙的商品房只是为北大代管，按照北大文件，因为重建南墙时间上的需要，我们委托了拆迁公司来处理此事的，6月26日的拆迁只是企业内部拆迁而已，具体与被拆迁户的交涉也是由拆迁公司负责，没有什么违法的。至于补偿费用问题，因为政府也没有给北大资源集团任何补贴，我们不可能给这几家很高的补偿费。

　　对于北大资源集团所委托拆迁公司的资质等情况，付女士称不知情，拒绝透露任何一点消息。

　　为什么不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呢？马腾一脸忧虑地表示，起初，我们有过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的念头，可是我们是弱势，我们耗不起，北大资源集团的背后是北大，到现在强拆已经100多天了，北大资源集团仍然没有协商解决的信号，我们只有继续通过社会呼吁来推动此件事情的合理解决，那时我们的大字报自然会撤的。

　　一位姓杨的北京大学法学院学生在与《中国经济快讯》交流时认为，因为利益分配的不一致是导致此事件发生的主要原因，我们学生都很平静的看待这件事，希望能够尽快公正的处理好这件事，毕竟此事与重建北大南墙有关。

　　10月10日，付女士向《中国经济快讯》透露，目前北京市政府与北大正在积极协调妥善解决此事。

　　什么时候北大南墙能恢复往日的宁静，我们将拭目以待。

　　公益与商业谁说了算？

　　与马腾一样遭遇强拆的李宪标，为争取自身的权益走的却是另一条路：上访。

　　而据国家信访局统计显示，从因拆迁纠纷群众上访人数方面看，到2003年8月31日为止，共1473批次、5360人次，同比分别上升了14.1%和47.19%。

　　李宪标，这位来自江西省南康市的汉子，9月8日，来到了国家建设部信访室就拆迁补偿安置问题进行了上访。这是他第三次进入政府的信访部门。此前，李宪标先后于8月18日、7月31日到江西省建设厅住宅与房地产业处、赣州市人民政府信访局(以下简称赣州信访局)就拆迁补偿安置问题进行上访，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南康市信访局。可是南康市信访局至今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回复。

　　蓝田大道是南康市政府城市规划的一个项目，李宪标三层砖混结构的房屋正是位于105国道与康信路交叉路口处，属于工程建设规划拆迁范围，按照1996年南康市人民政府25号文件规定的补偿标准以每平方米230元进行补偿，总计83405.7元，并要求于2002年4月2日前拆迁完毕。

　　此后，李宪标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自行拆迁，认为补偿安置问题存在不合理。2003年6月5日，南康市南水新区开发建设办公室(以后简称南水开发办)以被拆迁人位于果品市场规划范围的房屋拆迁补偿安置请求法院进行裁决。6月25日，南康市人民法院做出裁决：李宪标需在7月3日前完成拆迁，逾期将强制执行。7月11日上午，一百余人的拆迁队伍将李宪标的房屋“一拆了之”。

　　《中国经济快讯》发现，李宪标房屋的拆迁最初是为蓝田大道的建设，带有很强的公益性；而后南水开发办申请法院裁决时却成了极具商业开发用途的果品市场建设的需要。当《中国经济快讯》置疑作为事业单位的南水开发办是否适合开发商业用途的果品市场时，刘永健没有做任何表示。

　　北京大学法学院周旺生教授认为，既然项目是商业用途，具有商业升值的潜能，在评估与补偿上应该高于政府的标准来执行，应该以市场标准为准，合理补偿或者安置。

　　赣州信访局戴主任分析指出，由于江西省长期以来没有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实施办法，在拆迁过程，各地政府执行的标准也不一，关于拆迁补偿安置的问题也自然成了上访的热点。但他同时认为，怎样保障好被拆迁户的合法利益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在商业用途的规划拆迁工作中。

　　据介绍，《江西省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实施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已于10月1日开始实施。在《办法》中第二十五条，对房屋拆迁货币补偿基准价格作了明确规定：房屋拆迁货币补偿基准价格应当真实地反映市场行情；市、县人民政府在确定，调整房屋拆迁货币补偿基准价格时，应当广泛听取社会各界的意见。相信以后南德市的拆迁再也不会按照1996年标准来进行补偿了。

　　古迹能一拆了之吗？

　　在城市发展规划中，许多名胜古迹也难逃“非法”拆迁之苦！

　　“有680年历史的名胜，还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东岳庙西路神殿，在没有完整的拆迁、建筑等相关证件的情况下，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给“偷”拆了。”10月14日，住在北京朝阳区东岳庙附近的居民赵先生不无愤慨的对《中国经济快讯》说，“而被拆的地方，将被开发商盖起昂贵的商品房。”

　　此时，在原来西路神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十多米的大坑。赵先生指着靠近他所在居民楼的一个大土堆说，土就是开放商从大深坑里挖出来的，由于居民不允许开放商把土运走，也就形成了今天的大土堆。

　　赵先生说，2002年春天，占据东岳庙西路的朝阳区公安分局迁出，人员腾退工作基本完成。一些工作人员在庙里贴上“国家重点保护文物房屋”的封条。然而，在今年6月末，也就是非典结束后不久，一些人来到西路，揭去封条，搭上脚手架，拆去了西路50%面积的房屋。而这个“偷拆”真相是在7月24日的一个居民会议上才知道的。

　　事情开始转变了。7月24日晚11时许，西路内突然掘土机声音大作，拉土卡车往来轰鸣，开发商在没有与居民达成一致意见之际，抢先动手施工了。居民们闻声后，与开发商产生对峙。最后，在警方的协调下，开发商停止了施工。

　　之后，赵先生他们开始了一场自发的上访抗争。可是，他们兵分两路的“人马”，却没有带来更多消息。但却让赵先生他们明白了：“御东花园”项目，就是区政府和市文物部门、城市规划部门共同运作的一件事。7月28日，赵先生等十余人赶到了国家文物局，接待他们的是文物保护处的柴处长。这位处长表示，国家文物局对此不知情，需要进行调查。

　　后来，国家文物局有关领导听取了北京市文物局的汇报。不久，“御东花园”被北京市文物局要求停止施工。

　　在西路房屋腾退时，由于经费短缺，面对文物保护急迫性，朝阳区政府就想了一个办法，联手一房地产商，由他们负责拆迁的一切费用，然后腾出一块地来，对其进行“补偿”。

　　朝阳区的方案报到北京市文物局，文物局认为这种思路符合当时的情况和有关规定，也就同意了朝阳区里的做法。

　　就这样，2000年初，朝阳区政府和区里一房地产开发公司达成协议，由房地产公司来拆迁这398户居民和十几个单位，作为“平衡资金”考虑，把后来西路八个殿的位置以及西路以北的一块空地让给其开发。据说，此拆迁已花开发商近1.4亿元，如此看来，西路拆迁是否符合《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也是值得怀疑的了。

　　目前，“御东花园”已经停止施工了。10月14日晚7时许，《中国经济快讯》看到土堆后面的工地已经灯火通明了，站在一旁的赵先生又开始陷入了沉思。也许，不久的将来，东岳庙这座“华北第一道观”将真正地淹没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自然这些大厦也不是《文物法》规定的9米高度了！

　　评估里面文章大

　　在房屋拆迁过程中，是谁能把持房屋补偿的标准呢？根据《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规定：要以房地产市场评估价格确定。具体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制定。

　　如此看来，在房屋拆迁纠纷中，补偿金额严重低于市场价格最关键因素还是房地产市场评估价格，而该价格是由房地产评估公司确定的。

　　房德权认为，房地产评估公司是最有能力和机会克扣、削减拆迁补偿金额的。这也是李宪标房屋在拆迁部门单方面聘请房地产评估公司进行评估之后，仍对补偿标准过低表示疑问的原因之一。

　　房德权分析指出，房地产评估主要有土地评估与房屋重置成新价评估，而土地评估权重较大一些。按国家规定的评估标准很不完善。

　　据介绍，当被拆迁户对评估结果不满意时，可以通过房管局，重新委托评估机构对房屋进行评估。而在此过程中房德权分析说，由于评估市场的不规范，新的评估机构也未必会对原来的评估结果进行大调整，因为新评估机构也是由开发商委托的，所以在利益上可能会一致。

　　拆迁动了谁的奶酪？

　　近年来不断出现的拆迁矛盾和纠纷已经表明，拆迁问题表面上看是一个城建纠纷问题，实际上它已牵涉到法律、政府职能、公众权利等多个方面。

　　据国家信访局研究室朱颖日前透露，在城市拆迁过程中，有的地方政府和部门不能依法行政，态度粗暴；有的还动用黑社会势力，采用恐吓手段，停水、停电，强迫居民进行搬迁，引发了群众的不满。

　　周旺生认为，公民向政府讨价还价的权利常常受到漠视甚至被粗暴地剥夺，很大程度上是导致惨祸发生的根本原因。

　　李良栋分析指出，按照法制比较健全国家的做法，拆迁房屋涉及对居民重大财产权的征收，必须符合严格的条件，严格执法。而有法不依，在拆迁过程中已经向政府职能发出挑战了，大量的违法行为的出现，同样也滋生社会的丑恶。

　　9月19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认真做好城镇房屋拆迁工作维护社会稳定的紧急通知》(以后简称《通知》)，《通知》指出，由于一些单位拆迁补偿不到位、拆迁安置不落实，工作方法不当，造成因城镇房屋拆迁引起的纠纷和集体上访有增加趋势，甚至引发恶性事件，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和社会稳定。国务院领导同志对此高度重视，多次做出重要批示，要求有关地方和部门提高认识，关心群众利益，坚持依法行政，认真做好城镇房屋拆迁工作，维护社会稳定。

　　从强烈的政策信息看来：中央已经开始重视从根本上消除动迁纠纷隐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