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提示

　　2002年6月18日，上海市工商局发布的第4号违法广告警示这样指出：上海绿谷集团的“中华灵芝宝”未经药监部门审查和工商部门登记，擅自发布印刷品广告，广告中夸大产品功效，并大量使用患者名义证明产品对各类癌症有显著作用，严重误导消费者。上海市工商局对“中华灵芝宝”的违法广告出示了红牌警告。

　　令人吃惊的是，2002年7月4日，我们在南京《都市文化报》上看到了整整四个版的“中华灵芝宝”大幅广告。然而，接下来的采访却更让记者大跌眼镜，刊登了“中华灵芝宝”大幅广告的《都市文化报》竟然是“克隆”版。

　　咨询会？产品推销会？

　　时间：2002年7月13日早上9点。

　　地点：上海市云峰剧场。

　　主题：全国癌症专家来沪为肿瘤患者免费咨询。

　　剧场内人头济济，不少癌症患者在家属的陪同下前来咨询。门口一名穿白大褂的咨询会工作人员给了记者一张表格，是关于个人信息的。按照该工作人员的介绍，填好表格后，就能领取一些广告资料和一本有关防癌的书籍。记者照此办理，结果发现资料中夹杂着有关“中华灵芝宝”的违法广告。

　　进入剧场，舞台上一名“绿谷”集团的工作人员正在作“中华灵芝宝”的产品介绍，说这项产品的疗效如何如何的好。咨询会现场几十位已经退休的知名专家、教授坐在大厅的两侧，每个专家咨询台前都坐满了人，尤其是原在本市大医院工作过的一些专家、教授的咨询台前，更是排起了长龙。

　　记者注意到有些专家、教授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他们正襟危坐，仔细地听着每个患者介绍自己的病情。意味深长的是，当这些专家说完话后，他们在医生建议栏内写上：中华灵芝宝某盒。记者也佯装病人家属加入了咨询队伍，一名原本市某著名医院的知名男教授在听完记者讲完病情后，直接在建议栏里写上：中华灵芝宝3盒。

　　一名患膀胱癌的病人家属气愤地说：这是什么咨询会？简直是产品推销会。一些专家、教授为了个人的经济利益，为厂商在充当产品的“高级宣传员和推销员”。

　　可疑的“都市文化报”

　　7月16日下午3时。

　　那刻，记者的手中已握有6月27日和7月4日两份南京《都市文化报》，报上赫然刊登着“中华灵芝宝”的大幅广告。

　　记者将电话打到南京《都市文化报》社，寻找该报的责任编辑，本想询问报上登出的“中华灵芝宝”治好的五个病例是否都是记者亲自采访的。没想到话音没落，对方就急切地告诉记者，她从来没有编过这样的版面。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非常焦急，也很是气愤。她对记者说，那天他们的报纸根本没有刊登“中华灵芝宝”的广告，而且，所谓的第一、二、三、四版也根本不是她编的。她对记者肯定地说：“有人在盗用我们的名义作广告。”

　　完全不同的声音来自“中华灵芝宝”咨询热线，一位自称姓王的医生这样说道：“你们不了解情况，这家报纸虽然不是上海的，但在上海有记者站，那上面的编辑都是上海记者站的记者，而且不同的地方报纸可以有不同的版本。”末了，还不忘自己的职责，说报纸上登出的病例全是真的，“中华灵芝宝”确实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服用“中华灵芝宝”的患者14%肿瘤消失，35%肿瘤缩小，85%以上的患者病情得到有效控制。但当记者再次打电话过去，询问她所谓的上海记者站的情况时，王医生却矢口否认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一份报纸，两种刊号，这种情况一般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报纸特别申情。”上海市新闻出版局的同志这样告诉记者。

　　再次打电话给南京《都市文化报》，问他们是否有记者站在上海？是不是上海这边的记者做的这个广告？他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从没听说过有上海记者站，肯定是有人在盗用我们报纸。”报社一位姓吕的常务副总编也特意致电记者称：“我保证我们绝对没做过这样的广告。”并要求本报记者立刻给他们传真一份报纸过去。记者也很想看看7月4日南京《都市文化报》的真实版。由于技术的原因，对方一时无法电传，情急之下，记者来到上海图书馆，调阅了7月4日的南京《都市文化报》，发现原版的报纸上没有“中华灵芝宝”的广告。随后，南京方面也传来了7月4日的正宗版样，与上图的一模一样，与登载有“中华灵芝宝”广告的那份完全不一样。一切真相大白：“中华灵芝宝”克隆了7月4日的南京《都市文化报》，它们对这家媒体进行了一次“偷盗”，也对广大读者进行了一次欺骗。

　　就在我们即将结束采访的时候，记者在自家信箱里又发现了一份充篇采访报道“中华灵芝宝”的2002年6月19日的《人民保健报》。记者致电广西南宁结果也是查无此事。

　　“癌症专家”蒙着面纱

　　那么，违法广告中刊登出来的那些癌症专家的身份真伪又如何？

　　时间是2002年7月18日午1点30分。记者再次进行了追踪查访。

　　按照克隆的“都市文化报”所登的那些癌症专家原工作单位的地址，记者将电话一一打去，结果发现，有的医院根本就没有这个医生，有的医院这个医生早已退休10年，不知去向。

　　随即，记者找到了广告上刊登某某著名专家的工作单位市东医院分院(原杨浦肿瘤防治所)进行了解，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记者，广告上所登的三位医生只有一位是临床医生，其余的两位只是医院的领导，而且并非是治疗肿瘤的专家，目前该3名医生均已退休。

　　记者碰壁

　　2002年7月22日，为了证实我们采访的真实性以及广告是如何出笼的，记者来到上海绿谷集团总部所在地——肇家浜路上的伊利泰大厦。

　　前台小姐听明来意后，请我们到策划部找黄某。巧的是黄某不在。一位姓查的先生说：“黄某不在，有什么事情对我说。”记者要求采访相关事宜后，查先生却推说道：“你们找错人了。应该到东安路277号，找市场部的负责人。”记者回答说：“我们已经与东安路的咨询服务部取得了联系，他们说应该找你们绿谷集团的人，他们对此不知情。”无奈之下，那位姓查的先生把记者再次领到了13楼的总台前，对总台小姐说，让她们帮忙找市场部的人。

　　一位自称是市场部的关小姐出现在记者面前，她把记者从13楼带到14楼，又从14楼返回到13楼，从这个办公室走到那个会议室，一番折腾后，总算在一个会议室内坐了下来。

　　关小姐掏出了策划部的名片给记者，开门见山地问记者：“你们今天来，有什么意图？”但当记者说明来意后，她还是说：“你们来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她要求记者关闭采访录音设备。并声称，广告的发布是通过合法途径的。当记者向她指出6月27日和7月4日的“都市文化报”上的广告标的都是140期这个破绽时，关小姐无言以对。绕来绕去地关小姐始终一句话：你们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对记者提出的两个问题就是避而不答。关小姐还声称，她在媒体工作过，对报纸的整个流程心知肚明云云。

　　最后，当记者将采访笔记请她过目并签字，关小姐断然拒绝。

　　另一种声音

　　尽管关小姐拒绝回答记者的两个提问，但作为全国知名肿瘤专家为上海市肿瘤患者免费咨询活动主办方之一的上海中医研究院和上海中医药学会，对这次活动有着自己理智而明确的看法。

　　上海中医药学会的谈女士非常坦诚地告诉记者，他们确实举办了这次活动，但举办的目的并不是宣传“中华灵芝宝”，而是从学术的角度让人们更加了解中医在治疗癌症中的作用。她明确地说，这个咨询会是学术活动而非推销活动。

　　谈女士还告诉记者，对于肿瘤目前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动手术。手术后进行的化疗、放疗，是利用中医方式提高肌体的免疫力，并不是让大家去买“中华灵芝宝”，而是要根据病人不同的情况，采用不同的治疗方式。

　　后记

　　我们只接受事实

　　事实让我们震惊：知名企业，知名药品，却是用这种不足为人道的方法来出名。

　　事实让我们诧异：知名企业，知名药品，竟会用这种不足为人道的方法来推销。

　　想出名没有错，一家企业，一个产品只有出名才会更有市场。但如果为了出名而不惜手段，捏造事实，甚至违背法律，就不能让人接受了。

　　尤其令人气愤的是，它们还刻意伪造报纸发布所谓报道来误导消费者。因为它们也明白，媒体是有公信力的。但是它们或许不明白，真正的媒体公信力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因此，我们进行了采访。因此我们写就上面的文字。我们揭露了“中华灵芝宝”违法的事实，我们质疑了老专家们在咨询会只开“中华灵芝宝”的不负责任不讲医德的行为。这一切因为我们掌握了事实。但是，请注意，我们并没有评判“中华灵芝宝”本身，没有评判它的功效，甚至连怀疑的语气都没有透露，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调查，没有证据。我们只用事实说话，不说超过事实的话。

　　事实上，老百姓也只接受事实。

　　李硕君 朱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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