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一期《大西洋月刊》封面

　　最新一期《大西洋月刊》8月正式出刊，本期封面文章是《决斗》。2012年美国大选激战正酣，一边是信心满满的现任总统，一边是志得意满的金融大鳄，他们都发誓要把对方掀翻。在电视辩论这个主战场上，奥巴马和罗姆尼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让我们拭目以待。

　　1994年秋天，爱德华-肯尼迪正在为自己第五度竞选参议员造势。时年62岁的肯尼迪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半辈子，除了第一次竞选稍费周折外，其余几次都轻松获胜。但米特-罗姆尼认为肯尼迪应该让贤了。当时罗姆尼47岁，在贝恩资本做CEO期间，他帮助这家公司取得了辉煌的业绩，也为自己积累了巨额的财富。《波士顿环球报》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肯尼迪和罗姆尼的支持率不分伯仲，分别是48%和46%，而其他一些民意调查显示罗姆尼还稍占上风，《纽约时报》甚至刊登了一篇名为《肯尼迪为捍卫政治生涯而战》的文章。

　　当然最终结果仍是肯尼迪获胜，罗姆尼获得了41%的支持率，比之前或以后任何竞争者都多。罗姆尼说当时自己知道不会赢，他之所以参加竞选是觉得肯尼迪滥用国家赋予的权利给美国制造了一个长期的贫困阶层，站起来反对他是一个公民的责任。为了这次竞选罗姆尼自掏腰包300万美元，在年初共和党初选中他说：“非常高兴看到肯尼迪当年为了击败自己把房子都抵押了。”

　　今年的大选罗姆尼处处放低身段，然而鉴于罗姆尼过去以及今年的表现来看，奥巴马若轻视这个对手，那他就大错而特错了。同奥巴马相比，罗姆尼的演讲能力并不突出，很多时候的表现都很不自然，但是他却在不断进步。罗姆尼的竞选顾问斯图尔特-斯蒂文斯说：“罗姆尼喜欢听到不同观点，如果所有人都同意他的看法，反倒让他不舒服。”在共和党初选中，罗姆尼没有在任何一场辩论中出现大的纰漏，反倒是经常取得胜利。随着竞选的不断深入，他那轻松自信的形象将更加深入人心。

　　判断辩论胜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关掉声音只看画面，然后根据辩论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进行评估。按照这个标准，罗恩-保罗穿着不得体，而且面部表情古怪；里克-桑托勒姆时刻准备发怒；里克-佩里总是愁眉不展；洪博培则一脸紧张，而金里奇就有些歇斯底里。再看看罗姆尼，不管有没有声音，他总是那么淡定。前明尼苏达州长蒂姆-波伦蒂是最初退出共和党提名候选人的竞争者之一，他说：“罗姆尼的辩论能力越来越强，他在演讲中不但镇定自若、胸有成竹，而且思维也十分敏捷。”

　　过去两次大选辩论总是虎头蛇尾。人们希望约翰-克里的表现能比得了“失语症”的小布什好一点，他做到了但是却没人关心。至于约翰-麦凯恩，金融危机外加他的副手萨拉-佩林，使得他还没登台就输给了奥巴马。然而总总迹象表明，今年的辩论将非常不同而且更富戏剧性。罗姆尼是一个强大的辩手，但是他却有两个致命的弱点：对政策细节把握不足以及缺乏临场应变能力。

　　如果辩论主题是预先准备好的话他很少出错，然而如果不是或者辩论主题的方向发生了改变，他的即兴发挥总是失误。罗姆尼的团队不可能把辩论的问题准备的面面俱到，而奥巴马的团队则努力设想罗姆尼可能的遗漏。尽管事前准备关乎辩论的胜利，但是这一次尤为重要。

　　在上次大选的历次辩论中，奥巴马很少犯错，他的表现一直轻松稳健。然而同公开演讲相比，辩论并不是他的强项，而奥巴马的团队清楚今年辩论的很多议题将对他不利。

　　奥巴马的首席竞选策划人戴维-阿克塞尔罗德说：“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尤其是在第一次辩论的时候，挑战者总是占得先机，人们会认为与总统同台辩论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有人会说这不算什么，但是根据多年对辩论结果的分析显示：第一次辩论的时候，公众更加看重挑战者而不是寻求连任的总统。最著名的例子就是1980年卡特和里根之间的那场辩论。尽管卡特面临很多挑战：糟糕的经济、解救伊朗人质危机失败以及泰迪-肯尼迪的杯葛，但是直到大选前一周，民调显示他和里根之间的差距都不大。然而在辩论中里根举止优雅、风度翩翩而卡特则神情紧张、保守拘谨，那些在二人之间犹豫的选民全部倒向里根，一个星期后他在44个州获得了胜利。尽管罗姆尼的演讲能力比不上里根，但是奥巴马所面临的形势和1980年时一样凶险。

　　今年的辩论会上，奥巴马不会再有当年的风光。四年前他高喊“变革”的口号，让人们相信在他的管理下，事情会发生改变，而且会变得更好。现在即便是最狂热的拥护者也会怀疑下一个任期他能引发怎样的改变。批评者一针见血的指出：“这次总统再也没有鼓动人心的口号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因素困扰着奥巴马，糟糕的经济以及他的表现给了挑战者足够的空间。罗姆尼不需要说太多，事实非常明显：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总统犯了什么错误。挑战者只需说：“如果我当总统，一定会变得很好。”1980年的里根是这样做的，1992年的克林顿也是这样做的。而现任总统必须付出双倍的努力，他不但要证明尽管困难重重，他仍然有活力、有远见并且完全胜任这份工作，同时还要证明对手一无是处。更重要的是，奥巴马必须不声不响的完成这些任务。如果他在镜头前表现出任何形式的愤怒，必将给对手落下口实，奥巴马主打“种族牌”，因此即便是合理的愤怒他也不能显示出来。

　　如果经济形势突然急剧恶化或者变好，那么选举将失去悬念，那时我们也许会说辩论不重要。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对于一场紧张激烈、不相上下而且成本昂贵的竞选而言，两个人在台上的表现事关重大。1960年肯尼迪战胜尼克松，1976年卡特战胜福特，1980年里根战胜卡特，1992年克林顿战胜布什以及2000年小布什战胜戈尔，这几次竞选中前者在辩论中的表现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今年也不例外。

　　为了考察罗姆尼的辩论能力，我翻看了罗姆尼历年竞选辩论的录像，这其中包括18年前他同肯尼迪竞选参议员的辩论，2002年同香侬-欧伯恩竞选州长的录像，2008年同约翰-麦凯恩等竞选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录像以及最近一年来同共和党对手进行的辩论。我发现他的优势在于细致的准备、迅速准确的陈述，敏捷的辩护和攻击以及清晰表达观点的能力，然而他的弱点在于无法准确把握政策，总是范范的总结归纳。之所以这样也许是因为准备不够或是被要求即兴表达。

　　2012年总统竞选期间，电视辩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要，因为第一次有一个在其他方面都很优异的候选人因为辩论中的糟糕表现而出局。一个资深共和党人说：“如果在以前，迪克-佩里今年一月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他既有钱又有号召力，还有十年做州长的经历，而且他的政治主张也非常符合共和党选民的心意。很可惜他欠缺了冷静的头脑，在去年11月的一场电视辩论中，他的大脑突然短路，宣布要废除三个联邦部门；他同时没有为自己就非法移民的政治主张进行辩解，要知道罗姆尼已经与自己在当州长时所支持的“奥巴马医改”政策彻底划清了界限。当我问两党长期从事竞选工作的人，是否还有别人像佩里这样，因为辩论而出局时，所有的人都说从未有过。

　　今年的总统初选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很多新闻机构都组织了电视辩论，候选人走马灯似的出现，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史蒂夫-波登说：“通常会有一个有竞争力的初选候选人，然而今年，每个人都想成为罗姆尼的对手。尽管每人都有些实力，但都不能成为真正的挑战者。不管是凯因、金里奇还是桑托勒姆。罗姆尼今年根本不必争取胜利，他只要等着其他人失败就可以了。”按照波登的观点唯一可以成为罗姆尼对手的只有他的老板洪博培。

　　斯图亚特-史蒂文斯告诉我：“今年的电视辩论有些问题，候选人把他当成了宣传自己的工具，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罗姆尼担心过早的确立领先优势会成为众矢之的时候，其他候选人却迫不及待的在媒体上抛头露面，他们对福克斯新闻网、CNN或者其他新闻机构安排的电视辩论有求必应。史蒂芬斯说：“我们也想参加一些节目，比如一些谈论经济内容的，或者是有实力的主持人支持的节目，但是迄今为止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从罗姆尼阵营的观点看，最糟糕的就是初选前在新罕布什尔州的那次背靠背辩论。星期六晚上几个候选人在曼彻斯特的圣安塞尔姆学院进行了一场一个半小时的辩论，12个小时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感到NBC的Meet in Press节目进行辩论。史蒂文斯说：“里根参加的辩论不会超过57个小时候。”尽管罗姆尼也没有，但是2012年总统初选的电视辩论时间已经达到了50个小时。里根1980年进行的六场初选辩论总共才用了8个小时。史蒂文斯继续说：“我们5点半就要起来准备辩论材料，这个团队都快麻木了，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给那些节目当托。”

　　然而尽管罗姆尼把这些节目看成是负担，可其他候选人却视为不可多得的机会，每次辩论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次免费的宣传。在辩论中，金里奇对罗姆尼每发动一轮新的攻击，他的募集的资金就会增长，今年1月初选结束后不再安排辩论，他的筹款能力也开始捉襟见肘。

　　当他的对手不断跌倒或者自我毁灭的时候，罗姆尼仍然稳步前进。奥巴马的竞选主管吉姆-梅西纳说：“罗姆尼的实力被严重低估了，事实上他清楚知道自己在辩论中该做什么，里克-佩里出局的时候他清楚，在新罕布什尔初选领先时他依然清楚。”

　　剑桥领导协会的马蒂-林斯基是马塞诸塞州政坛的资深人士，他告诉我这符合罗姆尼一贯的风格。他说：“罗姆尼有很高的天赋，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说什么话或不说什么话。”

　　罗姆尼同时也对辩论的把戏心知肚明，他清楚辩论不是为了做政治决定。候选人回答政治问题时只需要知道选民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他们如何展示自己，他们在一起时各自的表现，他们站在台上如何思考和讲话以及作为未来可能的领袖，选民对他们演讲的反应。

　　初选辩论中，候选人的表现有好有坏。表现最失态当属佩里，而罗姆尼则一直处理的不错。他有5到6次的失误，平均每辩论10个小时出现一次，而这些失误主要出现在一些突发事件上。史蒂夫-波登说：“当辩论脱离他事先准备的内容时，罗姆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在罗姆尼身边工作多年的人说：“罗姆尼有很强的家庭价值观、宗教价值观就是没有一个核心的政治价值观，如果你总是忙着背要说的内容，就很难表达出有说服力的观点。”在和佩里的辩论中，罗姆尼曾因准备不足出现过几次严重的失误。初选中犯几次错误也许没什么，但是当面对奥巴马时，可能会让罗姆尼的优势荡然无存。

　　观察罗姆尼长期以来在辩论中的表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准备充分他会表现的势如破竹，而如果不充分他就会漏洞百出。当忘记事件细节或者面对棘手的政策问题时，一些政治家可以很好的圆场，但是罗姆尼不行。7月15日，奥巴马宣布不会把从小就来到美国的非法移民驱逐出境。第二日，鲍勃-西弗在访谈节目中连续问了罗姆尼四次是否他会废除这项法案。不知什么原因，罗姆尼和他的助手没有确定关于这个议题的立场。通常一些政客会顾左右而言他，巧妙的应付过去；一些政客根据多年的经验，可能已经有了自己对这个议题的看法。可是罗姆尼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对西弗的四次追问，他就是避而不答。

　　戴维-阿克塞尔罗德曾负责准备奥巴马和麦凯恩的辩论，我问他这一次有什么不同，他也强调了罗姆尼系统性的准备工作，他说：“作为一个辩手，罗姆尼非常中规中矩，如果对自己要讲的内容不清楚或者没有认真准备，他是不会参加辩论的。另外他知道在辩论中幽默的重要性，他会认真准备几个笑话，并在合适的时候讲出来。”

　　总统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他的优势非常明显：他是总统；他曾经参加过这样的辩论；所有的批评和指责他在过去四年都听到过，现在已经可以熟练驾驭。更重要的是对罗姆尼的了解让奥巴马的辩论策略变得简单。罗伯特-莱克说：“打破罗姆尼的平衡非常重要，当一个人思维僵化并总是照本宣科的时候，那就该提一些他没有思考清楚的事务性的问题、新的批评言论或者政策选择。

　　2008年奥巴马辩论时的反应算不上机敏，也很少能讲一些笑话。但是随着选举的推进，他越来越举重若轻，在攻击强大的希拉里时也能表现的游刃有余。同四年前相比，奥巴马在辩论中的防守能力也更加强大。一个2008年希拉里竞选团队的成员告诉我：“那是奥巴马对各种政策还不十分了解，他不能像希拉里那样长时间的谈论国家大政方针。”然而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奥巴马可以讨论更多的政策细节，而罗姆尼则希望讲得越笼统越好。”

　　然而比起罗姆尼要背诵大量材料和不断练习的挑战来，奥巴马面临的困难更多也更复杂。首先，他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四年前他高喊变革的口号，而如今事态却变得越来越糟。

　　其次，他必须面对总统光环带来的困扰。某种程度上讲，任何人成为总统后都不会继续“谦卑”。学者塞缪尔-波普金告诉我：“总统置身于一个泡沫之中，但是他并不清楚。当总统进一个房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起立；不论他到哪，交通都会管制；没人会当面顶撞你；也没有人会拜访你或对你的动机提出质疑，如果真的有人质疑，那么总统一定会表现出不满。”总统自认为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可是有时选民并不买账。如果寻求连任的总统像其他政客那样表现出一点点的自怨自艾，都会招来麻烦。奥巴马认为现在的麻烦都是小布什政府时期造成的，也许历史学者会同意，但是经过四年的治理，如果他还继续抱怨，必将引发选民的不满。

　　再次，他可能不屑于准备辩论。总统有很多原因推迟或者躲避准备可笑的辩论：他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准备辩论需要的各种表演技巧无异于是自降身份；突发事件层出不穷。这些总统不屑于练习的技巧和他平时的工作没有一点关系。戴维-阿克塞尔罗德说：“通常现任总统会输掉第一场辩论，他们已经四年没有参加这样的活动，尽管他们经常举行新闻发布会，但是会上没人反驳他也没有时间限制。上一次我们有强大的希拉里练手，而这次没有。”总之，现任总统不可能用候选人使用的招数。

　　最后具体到奥巴马，他必须承担不切实际的期望。罗伯特-莱克说：“奥巴马的辩论能力远远比不上他的声望。”他认为在回答现场提问的时候，奥巴马的表现非常机械，有趣的是他曾这么形容过罗姆尼。莱克说：“也许罗姆尼确实是在背台词，但是他给人的印象是一本一眼。如果奥巴马不遵守辩论的规则，那么人们会认为罗姆尼比他强。”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辩论非常重要，而不能肯定的是辩论的结果。也许罗姆尼表现的很好，就像当年里根击败卡特那样，他成功的让对奥巴马不满的选民倒向他的阵营；也许罗姆尼表现的很差，就像尼克松1960年在辩论台上大汗淋漓，福特1976对波兰事件的虚假陈述以及1988年丹-奎尔自比为肯尼迪。

　　每一个候选人都会采取攻击策略。罗姆尼阵营的逻辑是：奥巴马政府让美国误入歧途。也许每一次辩论中他都会说：“总统说他会修补美国的经济，但是他没有做到，所以他必须下台。”奥巴马别无选择，他只能说现在情况是不乐观，但是如果让罗姆尼或者茶党势力为首的共和党政府管理，将变得更糟。

　　候选人也可以采取防守策略。罗姆尼可以让大家明白，独立或者摇摆的民主党人并不担心他入主白宫。而奥巴马则可以大方的承认美国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是相比于幻想、计划和所谓的价值观，他所坚持的更加切合实际。总之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守，风险都很大。(鹿城/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