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PT水仙正式谢幕，退出了我国的证券市场。因为是第一个，水仙的凋谢分外引人瞩目。可以说，它翻开了我国股市崭新的一页，上市公司能上不能下，能生不能死的局面从此改观。昨天，还有两则消息也同样让人关注，PT农商社和PT网点各获得半年的宽限期，暂时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如今，上海的4家PT公司里，只有双鹿还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我们的记者也在上海对双鹿进行了调查。

　　我们探访PT双鹿的这路记者是以投资者的身份来到双鹿的，记者按照双鹿公开披露的办公地址，也就是上海市天山路651号找到了公司的综合办公大楼，但是迎接记者的是却是一把大锁，而这把大锁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启过了。门卫告诉记者：现在人都没有了，一个办公人员都找不到，生产车间也已停了四年，他们不上班了。

　　当记者试图进一步到公司的厂区里去看一看，PT双鹿究竟剩下什么样的设备，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人在上班的时候，PT双鹿的门卫拦住了记者，门卫告诉我们，从1998年开始，双鹿的生产线就已经是全线停产了。现在双鹿几乎所有的厂房和设备，都已经被查封。

　　门卫说：“都没有人了，哪来的生产线啊，就是看生产线也是一堆废铁了，什么都没有了。”

　　同时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按照双鹿2000年中报披露的董事会秘书应该是强月玲，但是当我们提出来要见她的时候，门卫告诉我们，她实际上早已退休在家了。一位工作人员说：“董事会秘书退休在家里了，强月玲退休两三年了。”

　　不过也许我们还算是幸运，当我们强调投资者有权知道公司经营真实的情况时候，这时候一位自称是专门接待投资者的工作人员，终于出面了，但是他始终不愿透露他的姓名。这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PT双鹿的董事长现在正在其它的地方兼职，很少到公司来，因此他也不知道到究竟到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位董事长。他介绍说：“我们公司的领导层，基本上存在。我不瞒你说这只是一种形式。”他表示，不光记者找不到她，他自己也找不到她。

　　我们记者还是强调投资者身份，希望他们能够回答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投资者究竟还应不应该持有双鹿股票。这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如果你胆小就把他抛了，如果你胆大就把他握在手里。

　　胆小就抛，胆大就留。那么，什么是胆大呢？就是反潮流，就是不相信管理层真的会让PT们退市。我们还是不妨再回忆一下PT水仙。上海证券交易所是4月21日驳回PT水仙宽限期申请的，但明确说明，最后的决定权在中国证监会，证监会应在两个工作日里做出决定。这时候，一些PT水仙的投资者还是大着胆子吃进，他们以为水仙能有仙人指路起死回生。但事实是，中国证监会只用了一个工作日就决定了水仙的退市。由此可见管理层规范市场的决心。双鹿这些年走过的路与水仙极其相似。

　　上海双鹿电器有限公司前身上海电冰箱厂，创建于1979年，是国家定点，也是国内最早生产家用电冰箱的重点骨干企业之一。1992年改制为上海双鹿电器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募集资金达2亿元，加上银行贷款，双鹿手中共握有6亿元资金。有人形象地比喻说：双鹿从一个小胭脂店一下子开起了大厂。

　　1993年公司年报批露，每股收益达到三毛多，似乎是个开门红。但1994年报中批露的一条信息让投资者心里没了底：公司原董事长兼总经理张世杰因受贿罪，被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1995年公司效益明显下滑，每股收益降到0.13元，而且首次批露公司亏损，每股收益为-0.516元。而年报用较大篇幅介绍了公司在房地产项目中涉及的诸多诉讼。1997年不仅公司每股收益呈现负增长，为-1.36元，而且高层管理人士又爆新闻：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陈德忠因受贿嫌疑于1997年11月被长宁区检察院批准逮捕。1998年在公司状况日益恶化的情况下，上海白猫(集团)有限公司入主双鹿，给公司重组带来一线希望。

　　解说 看来，拉郎配的重组让吞下双鹿的白猫有些消化不良，白猫公司投下了7000多万元颗粒无收，公司前景仍不明朗。1999年双鹿加入PT一族，截止今年，它已五年连续亏损。前几天公司刚批露的2000年年报显示：公司2000年亏损继续扩大，从99年亏损4608万元扩大到2000年的17731万元，每股收益为-1.16元

　　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套用到上市公司身上，就是优秀的公司都是相似的，被PT的公司各有各的原因。那么，双鹿的原因是什么呢？

　　PT双鹿日前公布年报，由于连续5年亏损，公司股票从4月20日起暂停“特别转让”服务，目前，延长暂停上市期限的申请正在批准之中，是生还是死还是一个未知数。那么，曾经充满活力的双鹿是怎么迷途的呢？

　　在如今的上海，记者很难再寻找到双鹿冰箱的影子。记者颇费了一些周折，才在长宁区找到了仅存的一家冰箱维修部。活泼可爱的双鹿商标早已积满了灰尘。在90年代初，双鹿冰箱在上海人的心目中是一个响当当的牌子，普通老百姓要到双鹿冰箱甚至要走后门，批条子。93年双鹿拿到了同行羡慕的上市资格，募集资金达2亿元。那么，双鹿公司在上市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它募集的资金究竟投向了哪里？在去年，本栏目记者曾对双鹿进行过一次调查。

　　在门卫那里，记者得知双鹿的一个厂房是93年开始建，95年建完的。但这么大一个厂房建完了没几天就停了，建好之后就生产过两三个月，原因是没钱零件买不进来，现在一直放在这里空着。

　　职工们所指的电冰箱三厂位于上海市天山路341号，与总部相隔不远。这里曾是双鹿引以自豪的地方。早在93年，双鹿与三洋公司合作，引进当时国际最新的制冷技术，设想要把这里建设成生产高级电冰箱的生产基地。但先进的设备仅仅用了不到半年就已经全线停顿了下来。在厂门外，我们提出采访的要求被拒绝了，但透过大门的栏杆我们看见厂区里的停放的大货车都打上了补丁，凄凉和破败的画面随处可见。门卫告诉记者：(职工)以前投的股票留到现在也成废纸了，也没用了，他们把股票都卖了，拿在手在没用了。

　　电冰箱厂耗资1.4亿元，为什么投产之日就宣判了它的死刑呢？翻开公司1996年的年报，我们发现了形容市场变化的这样的词句：市场竞争已从犬牙交错、阵地相持的“拉锯战”发展到短兵相接、白刃格斗的“肉搏战”阶段。电冰箱三厂投资规模过大，造成了资金周转困难，又由于市场、技术消化等因素无法形成规模，生产成本居高不下。那么，外部的市场原因是不是电冰箱三厂停产的唯一原因呢？职工的话提醒了我们，一位职工说：“第一个董事长被抓起来了又派了一个新的总经理，不但没有止住滑坡，反而越滑越深。”

　　我们翻看了公司的年报，发现其中对两任总经理的受贿行为的披露仅仅只言片语。我们试图在上海能找到他们。但公司内部的人说他们早就离开单位了，家庭住址也早已变了。于是我们来到曾经审理这兩起案件的上海市长宁区法院了解案情。张世杰早在1988年就担任上海冰箱厂的领导职务，93年公司上市时，他担任了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之后，他利用职务之便，在业务活动中，收受他人贿赂共计27400余元，已经构成了受贿罪，1995年1月4日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审判长仲正康向记者介绍说：群众感觉到张世杰当厂长以后，特别是当董事长以后，一下子气派了，出手也大方了。

　　我们发现，向张世杰行贿的九个单位中，有六家都是双鹿的下属公司。虽然贿赂的总数不大，但是次数及其平凡。而且张世杰的确给这些单位以各种便利和好处。当年企业的管理可见一斑。1995年董事长刚刚判刑，1996年新上任的总经理又再次让职工失去了盼头。当时任公司总经理陈德忠和销售分公司副总经理张哓文又被长宁区检察院指控受贿嫌疑，后均被长宁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审判长刘玉奇在介绍当时的案情时说：“对陈德忠来说，如果有他的下级或者是他的同级，对他的行为有所制约的话，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说‘哎呀，你给我三万’，不会这样容易说的。”

　　双鹿虽然是较早上市的上市公司，但公司的体制上仍然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督机制。在陈德忠的受贿案件中，我们发现有这样一笔交易：1997年陈德忠在与深圳大业国际发展股份公司洽谈资产重组的事宜，却毫不犹豫地收取了中间人送的索尼牌音响一套。可以说，关系企业生死命运的资产重组却成了陈德忠大捞好处的筹码。企业之所以由辉煌滑向死亡的边缘，两位负责人的锒铛入狱，管理混乱，企业缺乏必要的监督机制帮我们解开了其中一个重要的谜底。证券导报副总编辑贺宛男认为：双鹿的投资失误，与其他的经营者也不是说没有关系。

　　贺婉南是上海知名的证券记者，曾持续关注过双鹿公司的兴起与衰落。在谈到双鹿公司陷入没落的原因时，她说不得不提到一个房地产项目。看家本领应该是做电器的双鹿怎么会从事房地产的买卖呢？这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关注。贺婉南认为：他们觉得钱来得太容易了，天上一下子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他们觉得自己有钱，这点地拿得出钱；当然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当时宏观背景，大家都炒地皮，他实际上是炒地皮，24万进来32万出去，他不是真正的要搞经营。

　　那么，双鹿做的房地产项目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取得效益呢？我们翻遍了公司的资料，发现公司是从1995年开始陆续公告有关房地产的一些诉讼。但从诉讼的介绍中，我们对它的了解仍然是一头雾水。最后，我们在一家关联企业那里打听到了重要的情况。我们顺着他们提供的地址，驱车四十几公里来到了原上海县双桥镇，现在的闵行区双桥镇。一位村民告诉记者，这个房子在这儿闲置已经有七、八年了，没有再续建。他们都知道这个房子是双鹿冰箱厂建的，大概有一年左右，建了30多栋，但后来没钱只得停下来了。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看楼的李大爷，他说，这些楼房从1993年就开始建设了，他但是还参与了隆重的开工典礼。据李大爷介绍，开工典礼当时他在场，场面很热闹，光来参加的轿车就有几十辆。

　　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双鹿公司下属的房地产分公司在1993年以每亩24万元的价格从上海县房地产总公司买下了1391亩的土地用作房产开发。后以每亩32万元的价格出售给三家工程公司，三家工程公司只负责按工期交房，双鹿房地产公司负责包销。在这片地上花费了一亿的资金，轰轰烈烈开工之后,资金出现了问题,双鹿与三家工程公司之间开始了扯皮.到后来,其中一家工程公司起诉双鹿的时候,发现双鹿犯下了一个惊人的法律错误.双鹿以1亿资金买来的土地是没有土地使用证的.根据土地管理的有关规定,上千亩的土地必须经过国务院批准,根本不可能由一个上海县房地产公司审批完成。贺宛男说：“他们官司连着官司，诉讼不断。据我知道这个官司到现在还没有了结，但是双鹿拿到的那些钱全部索赔去了，不断牵扯人的精力，这个搞得它真是成了心腹大患了。”

　　在这里,不仅发现三十几幢半拉子工程,而且在空地上冒出了十几家垃圾回收站.房地产工程的失败是双鹿发展的一道致命的硬伤。一位村民认为，这里的房子即使卖给他，他也不会要。对投资者来说,获得双鹿的真实消息简直少得可怜。94年早已停工的房地产项目到了95年年报中也没有批露。同时,房子还没有建好，却有一笔1760万元的成本计入了93年的利润。直到1998年白猫入主双鹿，结果却是望而却步。那么，双鹿背后到底有多大的黑洞呢？

　　双鹿和水仙一样，同属上海轻工控股集团，而这个集团的前身是上海市轻工局，它麾下有20多个企业上了市，比如4支笔：英雄、中华、永生、第一铅笔，凤凰和永久两辆自行车等等。这些上市公司规模都不大，境况又都不太好，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企业适合上市？是不是企业上了市得到的都是好处？这里，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筹了资，借了钱，就要给股东回报，就要增加成本。如果企业达不到一定的规模和效益，回报就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或许也是其它PT、ST共同的病根。(记者：宿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