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股东欠款、关联担保，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最近发生在猴王身上的悲剧再一次引起了人们的震惊。它提醒人们，大股东在不择手段“挖掘”上市公司“资源”的时候，已经埋下了一枚枚杀伤力极强的地雷，终有一天会轰然引爆。事实上，从棱光实业开始，到粤金曼，再到猴王、幸福实业，证券市场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些名副其实的“超级”提款机。逐一审视这些个案故事，实在令人心惊。

　　大股东想拿就拿

　　猴王对集团的应收款至少有8.9亿元，外加担保3亿元，粤金曼是9.95亿元，东海股份是12亿元，分别占这几家公司总资产的123%、157%和85%。跟这些公司的规模相比，被占用的金额堪称天文数字。动辄上10亿元的资金，是怎么被拿走的呢？有一份清单这样写着：1、与集团关联交易形成挂帐45111万元；2、销售物资给集团公司挂往来2529万元；3、1995年法人转配股转入集团公司应收款项11880万元；4、代集团公司付款及付给集团公司款项12438万元；5、以本公司名义贷款但集团公司使用的金额32975万元；……不用再抄下去，已经够吓人了。来自猴王的这份清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在这里，猴王不仅货卖出去了收不回来钱，而且有“义务”代集团付款，或者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向集团“付款”。尤其令人称奇的是，集团甚至可以随便冒用上市公司的名义为自己贷款，并且一贷就是3个亿。

　　“融资”变成“噩梦”

　　东海股份第二大股东农工商东海总公司欠了上市公司5.21亿元，其下属的万隆房地产公司更欠了6.97亿元，这些巨款的来龙去脉同样令人称奇。这是一个很直接的模式：东海股份从银行贷款，转手再借给大股东和关联企业，然后一手向银行支付利息，一手向大股东收资金占用费。在东海股份的身上，更直白地显示了上市公司对大股东的某种“融资”价值。它所扮演的角色，活脱脱就是大股东和银行之间的一根“吸管”。东海股份居然一度以这种奇特的“融资”为生，靠利息差拼凑利润。然而到1998年，大股东再也交不出所谓的资金占用费，也还不出钱。这条“融资链”断掉了，留下12亿元巨债压在东海股份身上，成了东海股份的“噩梦”。粤金曼的9.95亿元又是怎样被提走的呢？去年本报记者到潮州采访，才知道集团不仅要粤金曼代为偿还“集资款”，其当年对外投资的一套操作办法更是匪夷所思：先以集团的名义投资，但用的却是粤金曼的钱，等项目成熟了再由上市公司收购……结果是项目一个个变成了黑洞，苦果最终由粤金曼来咽。其实，这一切说怪也不怪。无论是猴王、幸福实业，还是粤金曼，这些公司上市以来，与集团之间从来就没有实行过真正意义上的“三分开”。集团和上市公司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在集团眼里，上市公司的钱当然就是集团自己的钱，可以任意处置，想拿就拿。

　　担保担得苦不堪言

　　幸福实业最近冒出了咄咄怪事：上市公司的2.5亿元资产被集团私自拿去抵押，三年来公司居然不知情。被抵押的这部分资产几乎是幸福实业目前全部的经营性资产。所以，对小小的幸福实业而言，这些抵押成了名副其实的“地雷”。随后幸福实业跟银行打起了嘴仗。公司认为这样的质押不成立；但银行坚称，白纸黑字俱在，章也盖得好好的，幸福实业赖不掉。其实，可以想象，当初幸福实业和幸福集团的领导层兼任，当集团需要钱的时候，董事长只需左手伸向银行，拿了钱放回集团的口袋，右手代表上市公司，为担保签字盖章就行了。所以，幸福实业从来没有召开董事会来审议这些担保，股东大会就更不用说了。棱光实业也是被担保拖入泥沼的。截至2000年中期，棱光实业为大股东恒通集团担保达4.17亿元，而棱光实业自身的净资产不过1.47亿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谁也不知道棱光的担保到底有多少。棱光董事长一职长期由恒通集团的总裁兼任，这使棱光为大股东担保变得十分随意。直到1999年2月棱光董事会开始清理这一切时，清理者才惊讶地发现，担保像山洪爆发一般不断涌现出来，而绝大多数担保不要说没经过董事会讨论，甚至董事会根本就不知道。

　　会不会同归于尽

　　掠夺之后，留下的是一片残局。随着集团公司陷入困境，上市公司也被拖向了深渊。棱光实业为恒通所负的担保责任，被告上法院的已有3.48亿元。公司面临数不清的诉讼，大量资产被冻结、查封。而恒通集团早已积重难返，如果有一天恒通破产，棱光怎么办？去年棱光实业的控股权三次拍卖都没人要，它会不会和恒通一起走到尽头？粤金曼已经对大股东和关联企业的欠款计提了近10亿元坏帐准备，比其总资产还要高。该公司也因此成了两市资不抵债最严重的公司之一，很快将踏入PT行列。而金曼集团虽然已经从上市公司退出，却留给上市公司10多亿元已逾期的短期借款，这足以令新进来的股东束手无策。幸福集团早已运转不下去了。集团甚至在1997年以后就再没到工商登记机关进行企业年检，已丧失了继续经营的资格。幸福实业眼看收款无望，只好将1.66亿元应收款全部提了坏帐准备，公司也因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额亏损。至于抵押官司，即使幸福实业真的要与集团对簿公堂，恐怕也追不回什么。虽然幸福实业幸运地迎来了新的大股东，但收拾这个烂摊子无疑将十分棘手。走得最远的是猴王集团，它干脆以破产的形式“一了百了”，终结自己的同时，也将猴王推上了绝路。根据法院公布的集团资产情况，猴王不仅数亿债权颗粒无收，还可能为担保赔上几亿，损失可能超过10亿元，而公司总资产不过9.7亿元。猴王的命运为市场敲响了警钟———当心有人将上市公司吃光、掏空后，又要拖着上市公司同归于尽！

　　资产抵债，另一个陷阱？

　　当然，有的公司还未窘迫至此。大庆联谊被占用了5.6亿元，但要追回这笔巨债看上去似乎并不太难——大股东已承诺尽快以资产抵债，预计到年底就可以归还80%。留心看一下大股东用些什么资产还债：有油田、油库，还有大庆联谊石化宾馆、大庆联谊道路沥青厂、哈尔滨联谊酒店、写字楼……这些资产的质量到底怎么样？就算质量不差，这些是否都是上市公司目前主业结构所需要的呢？大庆联谊失去的是白花花的现金，得到的却是天知道效益怎么样的宾馆、沥青厂，还有写字楼。是不是在巨额欠款的既成事实面前，大股东的任何“资产抵债”，上市公司都只能无奈地照单全收？多长个心眼是有必要的。去年“无形资产”大甩卖风行一时，动辄开出3亿、6亿的天价。其实，这些交易的背后，一个最重要的动机，就是大股东意欲用一些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资产，冲抵其对上市公司久拖不下的巨额欠款。

　　为什么要小股东“埋单”

　　猴王集团的破产，看起来就像一次“秘密”行动。1月9日猴王集团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决定申请破产。18日集团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到2月27日法院裁定破产的第二天，上市公司公告才姗姗来迟。早就有人在为猴王集团悄悄安排后事了，但直到最后一刻，上市公司的小股东们才知道自己被狠狠宰了一刀。事后，公司人士居然辩称“不知情”。这样的解释实在荒唐：债务人申请破产，债权人、尤其是最大的债权人，竟然不知道？唯一的解释是：没人将中小股东的利益放在眼里。大庆联谊当年从股东们手里拿到了4.81亿元，号称投向四个项目。1997年年报中，公司还跟大家说项目进展如何如何顺利；到1998年，这些项目有的被取消，有的被改建；到了1999年，公司才突然告诉大家：募集来的钱，早就被大股东全部挪用了！这同样只能解释为，没人将中小股东放在眼里。纵观比比皆是的“提款机”案例，中小股东的利益遭到了无情的践踏。首先，作为公众股东群体，无一不是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被告知。小股东不仅起码的“知情权”不能得到保证，更长期被大股东和上市公司故意欺瞒。最近又冒出一家南华西，突然披露被大股东占用资金6亿多元，而该公司此前所有的公开信息中，竟然对此事不露半点风声。幸福实业要不是换了大股东，垃圾帐也不知道哪一天才会见光。其次，大股东“提款”，小股东“埋单”。上述那些超级“提款机”，哪一家不是从公众股东手里拿来了数亿资金，然后或明目张胆，或暗渡陈仓，募来的钱悉数被转移到了大股东的腰包，挥霍殆尽。愈演愈烈的“提款机”现象，提出了一系列无法回避的问题：中小投资者的利益谁来保护？怎样约束大股东的行为？当事人的责任如何追究？当前，有关的法律手段和市场机制都亟需完善，否则，市场会浮出更多的猴王，更多的超级“提款机”，并且伴随着更大的损失和风险。

　　部分上市公司资金被“提”情况

　　上市日期 募集资金(万元) 每股收益 元 上市后第一年每股收益 最近年度每股收益 被大股东占用资产

　　ST猴王 1993.11 28485 0.18(95年度) -0.22 被原大股东占用8.9亿元，为其担保3亿元。

　　ST幸福 1996.9 29160 0.47 -0.98 被原大股东占用1.66亿元，用2.5亿资产为其抵押贷款。

　　ST粤金曼 1996.1 20585 0.55 -1.64 被原大股东占用9.95亿元。

　　ST棱光 1993.2 10744 0.20 -0.25 被大股东占用资金3亿元，为其担保4.17亿元。

　　东海股份 1996.6 15718 0.41 -0.26 被第二大股东及其下属企业占用12.19亿元。

　　大庆联谊 1997.5 48100 0.55 0.16 被大股东占用5.63亿元。

　　注：最近年度每股收益一栏中，除ST幸福、大庆联谊的数据为2000年度之外，其余均是1999年度数据。

　　背景资料ST猴王公司2001年2月28日公告称，原第一大股东猴王集团已于2001年2月27日宣告破产，公司对猴王集团的债权已存在严重的不确定性风险。据公司2000年中报显示，帐面应收猴王集团及其子公司款项为5.9亿元，其它债权尚在进一步核实之中，具体债权金额以经审计的公司2000年年报数据为准。ST幸福公司2001年2月7日公告，称查出幸福集团用公司24978.51#万元的资产作抵押从中国农业银行潜江市支行获取最高贷款限额19050万元的问题。被抵押的资产包括：幸福实业服装厂的部分财产和部分房地产；公司全资企业幸福实业铝材厂的机械设备与房地产；公司子公司幸福电力公司的输、供电设备等。另外，幸福集团还将公司参股企业幸福包装制品厂和幸福大酒店进行了抵押。ST棱光公司1998年年报显示，大股东恒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占用公司资金121348684.51#元，其控股子公司上海恒通经济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占用公司资金167253392.89元。1999年年报显示，公司为恒通集团债务担保总计41705万元，起诉涉及金额30660.48万元。2000年中报显示，公司为恒通集团债务担保41702万元，起诉涉及金额34786.33万元。东海股份公司1998年中报指出，借给大股东上海农工商集团东海总公司5.20亿元，比1997年末增长31.42%。至1999年12月31日，东海总公司仍拖欠占用公司5.212亿元的款项，东海总公司所属子公司万隆房地产公司拖欠占用东海股份6.973亿元，而公司当期净资产仅为4.45亿元。大庆联谊公司1999年年报显示，第一大股东——联谊石油化工总厂欠公司应收帐款2429万元，其他应收款更高达5.96亿元。资料显示，大庆联谊1997年上市时募集资金4.81亿元，投向四个项目。1997年，公司还宣称这些项目进展顺利，但在1998年年报中，这些项目有的被取消，有的被改建，有的交给了大股东却并未按计划投入。在1999年报中，公司坦言相告，“前次募集资金被控股股东挪为它用”。2000年年报显示，第一大股东仍欠公司60239万元。ST粤金曼资料显示，截至1998年12月31日，粤金曼对广东金曼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的应收款项达710438267.73元。1999年，粤金曼虽然较之1998年亏损数额大幅下降，但公司对母公司粤金曼集团及其子公司的应收款项已达995102662.89元，按50%的比例提取坏帐准备497551331.45元。(记者 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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