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信托公司的死亡报告:庆泰信托生死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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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7月31日 12:04 21世纪经济报道 | ||||||||||
在券商惨淡经营的日子里,中国信托业风声鹤唳。震惊整个金融界的除了德隆、金新,还有让众多客户谈“信”色变的庆泰信托。 桂林旅游(000978.SZ)去年12月4日跳水以来,庆泰资金链断裂,庆泰黑幕也逐渐浮出水面:挪用客户委托理财资金,坐庄炒股失利,大股东长期占用信托资金,无法偿还到期客户委托理财资金。庆泰信托背负资金窟窿达15亿之巨。
围绕庆泰重组,大股东武英、债权人以及其他股东,展开一轮轮生死博弈。这期间,青海银监局介入了,公安局介入了。庆泰到了关键时刻。事实上,一旦庆泰宣布扑破产,多米诺骨牌之后隐含更大的社会危机。 庆泰走向今日之死亡路,除了大股东自律精神的严重缺失外,监管缺位,有效公司法人治理机构不完善,运作透明度缺失,“功”不可没。亦有评论云,资金来源的渠道和方式,注定了信托产品的风险程度。信托行业赖以生存的诚信形象面临着颠覆性威胁。 庆泰信托事件,再次拨动了监管层的敏感神经。银监会加大对信托业的监管力度,提出信托业评级分类管理模式。还有征兆显示信托业第六次治理整顿即将来临。 庆泰是生,是死?信托业能够结束混沌之状而凤凰涅槃吗? 本报记者 朱平豆 汪恭彬 上海报道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自从桂林旅游跳水以来的半年多时间里,庆泰的大股东,以及庆泰所有的债权人都在承受这一问题的煎熬。 “无论如何,赵泾生都是一个牺牲品。隐藏在他被拘捕背后的,是大股东与债权人之间有关重组所进行的博弈。”一位资深券商如此评价。 庆泰手中,曾有三份由不同投行所设计的庆泰重组方案。这三家券商虽然与庆泰的任何一方——至少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瓜葛,但他们的方案却决定了大股东与债权人利益的去向。 就像手握生死牌,这不仅关系到庆泰的生存或是死亡,也关系到大股东或是债权人的或生或死,或共生共死。 7月28日、29日,庆泰信托在西宁召开会议,议题仍然是庆泰重组,武英主持。与会者除了4位主要客户和11家股东,还有青海银监局局长解晓非。 赵泾生的罪与非罪 “赵泾生的被拘捕,是庆泰利益各方生死的分水岭。”这位券商说。 赵泾生被刑拘所涉嫌的是“职务侵占”,据称所涉为200多万元的公司公关费。有内部人士认为,此一公关费赵泾生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赵泾生从来不管钱,一切公司财务均由武英掌握——即所有资金的支出都需武英签字,赵泾生即使想侵占也没有机会与可能。 近几年来,在庆泰公司内部,逐渐形成两派:青海帮与上海帮。青海帮以武英为主,手中有一帮“专家学者”型的经营者,而上海则以赵泾生为主,以赵从上海德隆系带出来的一批年轻人为主,他们是一伙实干派,在公司融资、综合性投资组合中,做得风生水起。这种斗争大大削弱了武英在公司的掌控力。为此,2003年4月,武英开始下手,请来审计公司对公司经营层进行审计,结果查出赵有200多万的资金被“职务侵占”。 但据接近赵泾生的人士称,赵一直为这笔费用而“喊冤”,此笔费用是庆泰信托在杭州洽谈某一标的150亿的项目中所支配的约200多万元公关费用,此项目后来因故叫停,而在谈一个如此之大的项目时,200多万的公关费用是很低的数字。而这笔钱使用起来会有灰色成份,所以要说清楚比较困难。这有可能导致赵泾生“说不清”。而经手这笔费用也不是赵一个人的事情,同时处理这一费用的还有相关人员。 所以,赵泾生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但是,因为此事上海帮开始消失。“赵泾生此后明显倒向武英。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如此迁就武英呢?”而赵也从此只留总裁头衔,但不行使总裁职能。赵泾生在公司的惟一任务就是专职搞项目——去融资。 另一个可以说明问题的是,在西安希格玛有限责任会计师事务所截止于2004年2月27日数据的审计报告中,可以看到有“公司行政部负债表不平,差异2580550.49元,原因待查”。而这笔费用,据庆泰内部人士提供,正是赵泾生“职务侵占”的资金。 可疑的是,在2003年审计中即查出的严重问题,如果赵泾生确有其罪,在武英免除其牢狱之灾的情况下,赵泾生没有理由不将此侵占的公司财产归还公司,武英也不会轻易原谅赵泾生继续侵占。因此,正如该公司内部人士所称,这笔费用的“说不清”,正是武英用来制约赵泾生的良好武器,而在庆泰之危机中,发挥了拘捕赵泾生的作用。 为什么会在这一时刻将赵泾生拘捕? 一位深涉此案的人士说,表面看,是赵泾生不听武英的指挥,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赵泾生是一个很好的武器,可以用来直接对付庆泰的债权人。 重组博弈 庆泰资不抵债,庆泰可以做的选择只有两条:破产或重组。而重组是庆泰再生的惟一选择。 但没有料到的是,庆泰信托的重组却一波三折,最终成为庆泰利益各方争斗的生死结。 庆泰重组基本上可以分为如下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2003年12月9日至12月26日。在这最初的阶段,当武英力挽庆泰于不倒的企图宣告失败的时候,重组便摆上了议事日程,武英也想通过重组来挽救庆泰。国内有多家机构前来洽谈重组,而正式进入“谈婚论嫁”的是北京首创。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首创的重组方案,尽管这一方案最核心的内容是由首创来接盘庆泰,但应该说首创对庆泰的大股东武英还是相当宽厚的,这一方案也较大层面上照顾到了债权人的利益。 但是,当时的武英想给自己保留的太多了,武英的想法是自己“全身而退,损一点”,首创无法接受,谈判破裂。 在此期间,另一家值得注意的是江苏维维集团。当时赵泾生通过爱建信托总经理刘顺新找到维维老总。 维维在庆泰出事前两年即对庆泰“情有独钟”——想入主庆泰,而此时的机会对维维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据赵泾生当时对他人称,谈判非常顺利,但到了武英处,却遭到坚决否定。 武英在重组中的表现令债权人对武英的重组诚意发生了动摇。庆泰的几个主要股权人与债权人联合起来,分别于2004年2月23日、24日向青海省银监局、青海省政府反映庆泰与武英的问题。他们希望青海银监局及青海省政府能够出面重组庆泰。 2月26日,庆泰在青海西宁召开第一次股东临时会议。此次会议惟一的议题就是讨论武英提出的增资扩股重组想法。 参加此次会议的其他股东心比较齐,除了北京鹫峰科技公司——庆泰的第二大股东——没有来人外,其他股东基本都来了。而鹫峰公司据说与庆泰关系非同一般。在此次股东大会上,几乎所有股东都通过增资扩股的提案,除了广州南华西实业股份公司(ST南华,000660.SZ)提出反对。但股东们也提出两条意见:一、要求对二次重组以来的财务进行审计;二、庆泰以及庆泰关联公司要保持现状,所有资产不得转移或质押。但这两条意见遭到武英断然否决。 股东大会不欢而散。 抛离武英的重组 第二阶段为今年2月27日至4月21日。 此次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便又有股东到银监局强烈要求对庆泰进行审计。此一要求得到银监局局长解晓非的支持。 解晓非来自陕西。他是庆泰出事前不久才调任青海银监局的。在他到任后不久,即派出人员专门到庆泰进行调查,但调查的结果是“正常”。该报告出来不久,庆泰便出事了。 根据银监局的责令,庆泰开始聘请审计师,当时庆泰的一些客户推荐的是北京的一家审计师会计所,而武英最终选定的是陕西的希格玛会计师事务所,因为北京需要的审计费为40万,而西格玛则仅为8万。 至4月9日,审计报告出台。而在此期间,也发生了众多事情。 3月10日,银监局批复同意庆泰重组。庆泰计划在3月底审计结束后进行重组。但据消息人士称,赵向其透露,在此过程中,武英指令赵改账,造假,用不实的资产填补庆泰增资扩股前1.67亿的注册资本,以应付审计。但这一点无法从赵、武英处得到证实。 3月27日,武英主张召开客户大会。此会不欢而散,却凝聚了客户团结对抗武英的力量:庆泰股东与客户决定联合起来,组成以客户为主的重组机构,此机构不由武英主导,而是银监局为领导。 4月21日,武英又在青海召开股东与客户大会。此次会议,武英对审计报告中的诸多问题无法解释,同时,武英也没有拿出具体的重组方案,而此时,离庆泰出事已近5个月。 第三阶段为4月22日至6月19日。 此时,客户与股东们对武英失望至极,自发组织起重组委员会,并成立了领导班子。该委员会在上海聘请了方正、德邦、国泰君安三家中介机构做重组方案。 方正方案被称作温和型方案。 庆泰信托尚余的信托资金为13.64亿,但庆泰当时的有效资产却只有5.28亿,客户可能获得的清偿率据计算平均在23%左右。 该方案设计,除信用社和个人客户外,客户的5.56亿信托资金转股,最短期为5年。另有8.08亿全部展期,分3-5年分期偿还。在此基础上,庆泰增资扩股,由某公司增资3亿进入庆泰。 该方案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新、老股东与客户的利益,比较“中庸”。5月7日,委员会在重庆开会,对此方案提出修改意见,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委员会的认可。委员会再次回头接受国泰君安的方案。 5月底,委员会再次会议,此次会议也完全没有武英的人参加,会议基本肯定了方正的方案,但也有人认为这个方案不行,便将国泰君安请进来。 国泰君安的方案可谓大刀阔斧,堪称“壮举救庆泰”:所有的股东的股权,全部10股缩1股;其次,主要国企机构客户全部的债权转股;主要国企债权人尽可能拿一部分新资金进入庆泰;主要国企拿部分项目进入庆泰作为庆泰赢利的基础;庆泰的其他大股东拿出数亿实物资产借给庆泰充实资金窟窿;主要股东与客户尽量说服机构增资庆泰,价格为1.15元/股。 对信用社客户与个人客户,该方案采用展期还款:6个月内还款按70%偿还,一年内按80%还,2年按100%还。 但是,这一方案又一次遭到武英断然拒绝。 内部分裂 6月12~13日,全体债权人移师北京召开大会,这次会议之前,有债权人从银监会得到消息支持通过签署债权人协议书的方式重组。因而会议开得空前团结,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基本达成了一致。 北京会议召开同时,武英从其他渠道获知此事,便紧急给股东、债权人发出通知:定于6月16日在西宁召开股东、债权人大会。当时青海银监局局长解晓非承诺银监局将主持这次会议,在这种情形下,股东、债权人决定参会,但时间拖延到6月19日。 一位与会的人士说,到西宁后才发现会议仍由武英主持,并无银监局领导,这激怒了股东、客户。武英确定的会议两项主题分别是:由希格玛通报2003年3月关于对管理层的审计报告,以赵泾生的“犯罪事实”的公布与管理失误谢罪与会人。据赵事后向其友人称,这是武英的安排,武英要求赵能担待一些责任,与公司共渡难关。但此一说法无法得到印证。 会议的第二议题为武英推出的重组方案,而此方案,是武英在获得方正方案后,修改而成,是不伦不类的方案。 这一方案自然没有得到债权人、其他股东的认可。而债权人、股东们强烈要求青海银监局或省政府出面主持重组,并集体到银监局、青海省政府反映要求解决问题。 会议再一次破裂,破裂的还有债权人、股东的团体,武英通过分头向债权人许诺一些还债方案,已击破债权人的堡垒,武英实际上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与会的一位人士说,在武英许诺后,包括重庆化医控股(集团)公司在内的一些国企、个人客户当即决定脱离当时的重组委员会阵营。 生死牌 据债权人一方透露,债权人所主张的国泰君安方案,从本质上讲,就是要让武英出局,这是基于对武英的完全失望,更重要的是,武英在庆泰中,即使按照审计报告,将其关联公司所占用的公司资产等清算下来,他早已什么也没有了,更何况还有数亿资产武英无法说清,而武英在庆泰的一系列操作中,涉嫌违规可疑行为并非一二件,在此情况下,如果不追究武英的责任,武英能够“完身而退”,而其他股东、债权人付出极大代价来保全庆泰,应是最佳结局,所以,武英必须出局。 而据透露,武英的想法是两点,庆泰要么破产,“一死万事休”,要么在重组中依然保留他的地位,因为如果大权旁落,秋后被算账是必然的…… 事已至此,实际上庆泰重组的分歧已成大股东与其他股东、债权人之间的生死搏斗。在此搏斗中,时间拖得越长,庆泰本身的死亡问题将越严峻,武英的危险也越大。 但武英也并非处于绝对劣势,在武英手中也有底牌:庆泰的36亿信托资金,相当部分来自于国企,这些资金的佣金是多少?据审计报告“支付业务人员提成”的费用为27875856.42元,尚不足1%,但据知情人士透露,提成的总额度达1亿多元,赵泾生及其业务员均来自德隆,这是典型的德隆融资模式。 所以,赵泾生就被拘捕了。7月28、29日,庆泰信托在西宁召开会议,会议主题仍是推动庆泰重组,由武英主持。据参会的人士说,武英邀请了4个主要客户和11家股东单位参加。包括青海银监局局长解晓非、青海省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均到会讲话,表示支持庆泰重组。 据称,武英在会上推出两份重组方案,一是由国泰君安设计;另一份是庆泰财务总监赵英的方案。 这两份方案,虽然都考虑到折股、折债权的问题,但在会议上似乎都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会议的另一项议题是成立了重组委员会,由股东及客户代表共计13人组成,重庆化医控股集团老总出任重组委员会主任。 消息人士说,武英在会上提出要庆泰信托业务员回吐业务提成。据称这笔资金高达1个多亿。7月29日,有知情人表示,国内某媒体已刊登庆泰信托的通知,要求业务员近期到上海总部报到,否则后果自负。这似乎意味着武英已经开始动手,试图从业务员口中撬出秘密。 赵泾生的口会被撬开吗?业务员会吐出佣金吗?或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张武英的护身牌。 或许武英“死”去并不重要,但一些债权人如何办?最为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在庆泰无力归还的信托资金中,有10家农村信用社,其中4家在新疆,悉数被武英挪作他用。 在委托理财和锁仓资金中,有辽宁省锦州葫芦岛连山农民养老保险基金委托理财的1150万元,此养老保险是国家财政部的试点,涉及125000户农村老年农民。另有一个个人资金,债权人为鲁国华,是一位居住于沈阳军区大院的退伍军人。其受大院人的委托,集合投资200多万于庆泰。庆泰出事后,鲁国华蓄起长发,目前他只能以借款及私家钱来支付集合投资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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