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家公司创业板之梦：三年一挥间 兴衰两茫茫

　　本报记者 邱慧慧 郑文文 深圳报道

　　盛宴当前

　　5月28日，深圳。一个全城欢庆的佳期。

　　一位深圳投资公司的老总说，深交所的酒会请柬“已经在路上”，一两天之内将陆续送达。

　　5月28日被确定为深圳交易所中小企业板的开张日。有消息称，从北京、上海赶来祝贺的均为证券及金融机构首脑级人物，证监会主席尚福林的深圳行程已经确定。

　　预演前夜，一份首批挂牌的8家公司的上榜名单已经在网上网下悄然流传，同时，至2003年12月31日止和2004年3月31日止已初步通过证监会审核的80多家公司名单已经被集中披露出来，发行量在3000万股(含3000万股)的企业一目了然，这些都有希望成为首发的“幸运者”。如果仅以时间为排序，深圳本地企业将无缘挂头牌，但本地几位市场人士很有把握地说，首批集中打包上市的8支股票中肯定有今年三月过会的深圳市大族激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大族激光”)。

　　记者在大族激光的发起人股东之一——深圳市高新技术产业投资服务有限公司的高级项目经理王勇处获悉，大族激光拟发行总股本为8000万股、流通股为2500万至2700万股，为典型的小盘股，发行价定为9元左右，募集资金约为2.2亿元。王勇对大族激光首批上中小企业板的信心十足，“如果不是强行按过会时间来排的话”。

　　同时“板上钉钉”的还有在去年过会的浙江新和成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新和成”)。新和成上市之路颇费周折，历经“三朝”——先由大鹏证券做辅导；后由华西证券做主承销；今年由通道制改为保荐人制后，华西证券由于没有拿到保荐人资格牌照，错失良机，再改由第一创业接棒任主承销。新和成原定发行流通股本为4000万股，后减掉1000万股。据参与过新和成承销业务的一位高级经理介绍，新和成的缩股与“中小企业板热”没有关系，“是因为企业暂时不需要这么多资金。”这家以生产维生素A、E和氟派酸原料为主业的民营企业，据悉每年销售收入达到10亿元，上市计划募集资金约为4亿元。如果此次新和成能列入首发榜，那对以开发大型民企上市为卖点的第一创业来说，无疑是一个金字招牌。

　　争上首发榜，已不仅限于一个简单的标志意义。

　　赌者？败者？

　　繁华景气背后，终能发现失败者落寞的影子。

　　5月28日的深圳盛宴对远在美国的徐杰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刺激。时光倒流三年的话，登上首发榜的肯定有徐杰控股的万德莱公司。

　　万德莱的故事始于一份深圳市推荐首批创业板上市名单。2000年10月，深圳市政府在第二届高交会上高调宣布了一张包括深圳市科兴生物、太太药业、万德莱等在内的首批15家推荐登陆创业板名单；此后几个月，意犹未尽的深圳市政府再次将推荐创业板上市名单增加至23家。这就成为市场普遍认同并热追的“准上市23家”。万德莱列入其一，来自京城的一位著名经济学家被其聘为独立董事。

　　现在，记者找到两份具有历史意味的文件。

　　1999年12月2日，中国证监会向深圳市政府出具了发行监管函229号文，主要内容为：该公司在改制运行一年后，若符合公开发行股票条件，可按正常程序向我会报送申请公开发行股票的文件。

　　事隔一个月后，在2000年1月5日，深圳市政府发出“关于同意深圳万德莱通讯设备有限公司上市筹备工作的通知”，正式批复该公司进行上市前资产评估、净资产验证及草拟重组的有关文件等工作。

　　有了这两柄重要的“上方宝剑”，万德莱公司的最大发起人、董事长徐杰开始找券商精密安排公司上市程序。第一个“有幸”拿到这个好项目的是西南证券——“急于寻找项目并看好‘双高’认证、看好万德莱这个企业”，后为其融资8000万元，包括4000万元的担保和4000万元的借款。

　　2000年上半年，万德莱的主承销商更换为更有实力的海通证券，为了做好服务，海通为其提供过4000万元的过桥贷款担保。

　　本报记者曾在2000年11月就此事采访过海通证券投行部的一位项目经理。记者曾对以生产电话机起家的企业进入高科技上市公司的板块表示疑惑，当时得到的解释是：万德莱是深圳仅有的三家通过“两高”认证企业之一；在2000年3月被评为国家火炬计划重点高新技术企业。这些头衔足以加重万德莱的砝码。

　　万德莱筹划在股市上募得六七亿资金，“其中用于筹建硅谷开发中心的首期投入是1亿多，核心技术人员将是从北电网络渥太华研发总部跳槽过来的一流专家”。

　　由海通出具的上市招股书草稿可看到，万德莱净资产值1.17亿元，2000年负债率比上一个财年略有降低，“因销售渠道的扩展导致较高的应收账款和较低的应收账款周转率；另外长期贷款的变化也值得关注”。这些常规的风险提醒衍化为三年后的万德莱破产清盘的潜伏危机。

　　据《新快报》今年报道，从2003年开始，即有银行提出要求万德莱破产的申请。目前万德莱债权人申报的债权已超过6亿。而可能执行的财产仅是一些房产、车辆及办公用品，债权人分到的财产可能有限。这也就意味着，海通证券2000年为万德莱提供的4000万元过桥贷款将成为坏账，计其利息，海通证券总损失达4517万元。

　　如今，万德莱这个企业只有位于深圳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的万德莱大厦顶部的“万德莱”几个大字可资见证，早已入了外籍的徐杰将债务轻松放下安心当寓公。如果2001年的创业板如期推出，万德莱如期上市，那徐杰本人的财富故事和这个企业的圈钱故事都将改写。

　　三年：由过热到苦候

　　深圳市政府一位官员至今还记得，2002年10月14日，时任中国证监会主席周小川在第三届高交会“新型创业投资论坛”上，第一次公开表态：当初在考虑推出创业板的时候，确实有幼稚和思考不成熟的地方。据称，周小川讲话的依据之一是国务院请时任香港证监会主席的沈联涛对深圳创业板市场做的评估报告。

　　此时，深圳市各个层面开始反思一年前过激市场冲动。深圳市科技局人士说，当时为出炉一份推荐创业板上市名单，需先解决上榜企业通过深圳市科技局“双高”认证的难题。但是这个在当时看来代表高技术、高成长性的标准，在时间的考验面前显出了“仓促上阵”的短视。

　　该人士说，业界流传着一个笑话：2001年作价7.5亿美元卖与美国爱默生的华为安圣电器在此前的评选受阻“双高认证”，而现今即告破产的万德莱却成了当时“双高”明星。深圳创新投资公司的一位人士认为，创业板一再失约，使当时非理性狂澜下炮制出的23家拟上市公司得以经历市场的大浪淘沙。

　　当时，23家候选企业大都能在行业中显出竞争实力——深圳科兴是我国最大的基因工程药物产业化基地；长园新材(资讯 行情 论坛)在热缩材料市场上已占据了半壁江山；金证公司是国内最大的证券软件开发及系统集成商；深圳南虹电子陶瓷有限公司是国内产能最大的片式电感生产商和供应商；云海计算机通讯有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无线寻呼发射设备制造供应商；而当年注册资金仅仅15万元的深圳特发现代计算机有限公司也一度销售过亿元，成为华南地区最大的系统集成生产商。

　　历经三年，高科技企业的风险性与市场的搏弈也在“23家”中彰显无遗。深圳一位风险投资专业人士说，当时这份“推荐名单”让正处于创业板鼓躁中的创投们趋之若鹜，“抢着往里投钱”。他举例说，其中一家生产数据卫星接受系统的高科技企业，为当时多家风险投资所争抢：“从它当时的财报来看，品质特别好。”该公司1999年销售收入3200万，毛利就超过了1200万，并且在国内市场份额中占据绝对比例。在2000年，深圳市高新投、创新投、深港产学研创业投资等多家风险投资资金争相注资，当年该公司仍实现销售额增长达3800万。然而此后该公司每况愈下，从2001年后销售额大幅直落至2002年1400万元。

　　类似的情况在23家中不在少数，时列23家之首的深圳科兴生物，其年销售也从2001年后日渐式微，长期为科兴创造收益的只有干扰素一项产品，新产品拓展乏力，加上该公司2001年冒进投建9万平方米“生物谷”，造成对整体经营的拖累，2002年以后，深圳市科技行业主管言必称科兴的历史一去不复。

　　23家企业，命运各异，皆成为那场创业板热潮的典型缩影：诸如太太药业、金证科技、长园新材、白兰股份已等不及创业板奔赴A股市场。余下企业各自营生不一。有创投人士透露，目前科陆电子、同洲电子两家企业的上市也已“在途中”，该人士评价，余下企业当中，或多或少都有风险投资参股，但是以目前的标准看来，大多企业的经营现状与当时的预期已有相当距离。

　　第一创业投资银行总部的一位董事经理评价说，从现在看来，“当时备战创业的企业，至少有1／4已不具备上市条件了。”

　　“新8家”命运起承与“23家”是否相似，还有待于市场与时间的磨练。深圳“23家”三年来的企业寿命故事，将考验着“中小企业板”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