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阳证券挪用资金案调查：黑洞缘于内控失效

　　本报记者龙昊 王晓红

　　自去年9月惊爆亏损之后，泰阳证券就陷入违规操作遭遇曝光、高管被抓、股权之争等一系列的多事之秋。

　　7月初，湖南有读者致电本报，说有关于泰阳证券事件的独家“内幕”，记者随即到了 长沙，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追踪调查。

　　11日，当记者结束在长沙的采访时，湖南投资刊出一份公告，该公告称，经由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判决，泰阳证券在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偿还湖南投资本金5000万元，并支付相应的国债收益及利息。

　　该判决明确指出，“这是泰阳证券因内控问题单方面造成的”。而在双方之间的委托购买国债纠纷中，泰阳证券一直坚称，挪用湖南投资的委托资金是“陈云东的个人行为”，是湖南投资与陈云东的恶意串通。

　　陈云东是泰阳证券北京阜外大街营业部原总经理。

　　被众多媒体关注的泰阳证券，在一纸判决前后，其存在的问题与争议是否就此终结？一系列事件的背后还有什么更深的内幕？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经过实地采访调查，廓清了“泰阳黑洞”的来龙去脉，一些还不为人所知的内幕开始浮出水面。

　　陈云东与1.92亿资金风险

　　2002年5月30日，湖南投资经公司办公会议同意，与泰阳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北京阜外大街营业部签订了《有价证券代理买卖协议书》，并发出了《关于代理购买国债授权函》，用自有资金5000万元委托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代理购买国债。双方约定了12%的回报率。

　　湖南投资将5000万元存入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设立的2882账户上后，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应按湖南投资的授权购买其所需的国债，但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并未按湖南投资的授权购买国债，而是购买了其他股票。

　　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在收到购买国债的5000万元以后，为了表示其履行了约定，先后于2002年6月28日、8月30日给湖南投资出具了国债交易报告单，证实其已依约购买了相应的国债。但事后查明，这份报告单是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的负责人陈云东指使其下属做的虚假单据，但所盖的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的业务专用章是真实的。

　　实际上，陈云东将5000万元从2882账户转至2883账户，再将这5000万元从2883账户转出。2883账户是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以何某某的身份开设的账户。

　　事发之后，湖南投资要求，所造成的损失应由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承担。

　　而泰阳证券认为，挪用湖南投资的委托资金是“陈云东的个人行为”。泰阳证券称，湖南投资与陈云东恶意串通，采取委托泰阳证券代理购买国债的合法形式掩盖湖南投资融资给陈云东买卖股票的非法目的，将风险转嫁给泰阳证券承担。并且说，“湖南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资金损失是湖南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和陈云东造成的，泰阳证券有限责任公司不应对湖南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资金损失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不过，法院认为这与事实不符。法院认为，湖南投资与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所签订的一系列协议都盖有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的公章，2882账户也是在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开设，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出具的5000万元电脑进账单和财务收据也盖有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的业务专用章。法院认定，湖南投资这5000万元不是交给陈云东个人，而是由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收取。湖南投资不是与陈云东个人发生关系，而是与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发生的业务往来，是委托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购买国债。

　　法院还认为，陈云东是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的负责人，其利用职权将湖南投资的保证金盗用，假冒湖南投资的经办人戴某某的签名挪转至2883账户上，然后挪作他用，这是泰阳证券因内控问题单方面造成的，陈云东的行为是职务行为，给湖南投资造成的损失应由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承担。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是泰阳证券的分支机构，故该民事责任应泰阳证券承担。同时，法院认为12%的回报率属违规。

　　在湖南投资看来，泰阳证券的做法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据湖南投资的董秘黄满池介绍，开始时兰陵陈香股价下跌，泰阳证券当时的浮亏才300多万元，但泰阳证券不肯还钱，后来兰陵陈香股价大跌，从12元多跌至6元左右，亏损1300多万元。这时候泰阳证券要求湖南投资承担1／3的损失，“我们当然不同意”。

　　黄满池说，客户保证金个人行为应该是动不了的。如果一个人说了算，谁还敢把钱投到你这里来。他还打了一个比喻，说，你存钱到银行，结果银行内部的人员将钱给挪用了，难道存钱的人需要承担损失？

　　泰阳证券挪用客户资金并非只有这一起。此前的2001年8月，陈云东还先后两次以“空存实取”的方式，挪用营业部监管资金3000万元，用于个人操作股票补亏；2002年4月，陈云东又将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客户谢某的1200万元客户保证金转入自己控制的账户，从中分别提取现金890万元，用于个人炒作股票、支付中介费用以及偿还其他融资本金。

　　此外，2001年8月27日，西安绿谷贸易有限公司将1亿元资金委托聂柯理财，双方将1亿元资金存入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并与陈云东签订了三方监管协议，授权由该营业部监管。聂柯是北京生辉基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聂柯受理这笔资金后，全部买入兰陵陈香股票435.54万股。自2001年8月31日至2002年6月5日，聂柯和陈云东在未取得西安绿谷贸易有限公司任何授权的情况下，陆续转出所有股票到多家证券营业部再融资，并分四次提现共计597.8万元用于支付中介费用等。

　　至此，“陈云东、聂柯两人挪用资金的行为使得泰阳证券1.92亿元的资金处于巨大风险之中”。

　　2002年10月28日，泰阳证券向湖南省公安厅报案称：该公司在内部稽核中，发现该公司北京阜外大街营业部总经理陈云东伙同北京生辉基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聂柯涉嫌挪用巨额客户保证金。

　　严重违规的太原营业部

　　记者8日从湖南警方获悉，与泰阳证券北京营业部一样，太原营业部也存在严重违规行为，只不过太原方面是采用虚构国债回购来骗取银行质押。

　　2002年5月，湖南省常德新理念公司总经理刘欲抒筹划利用国债回购进行质押贷款，并高价聘请武汉国债投资网的操盘手付某某具体操作。2002年7月，刘欲抒通过时任泰阳证券太原营业部总经理张乾坤，先后在该营业部开设了常德新理念、湖北和润和武陵农资大市场三个机构账户开展国债回购业务。为了扩大国债回购业务的交易量，刘欲抒在张乾坤的支持下，通过“新理念”账户挪用泰阳营业部的资金，大量购买国债；同时又通过在“湖北和润”的账户进行回购，用回购的资金再返回到营业部的账户上平账。

　　为了有足够的资本支撑自己在证券市场上所承受的亏损，2002年7月，刘欲抒与张乾坤谋划利用“新理念”账户上已经回购了的计账式国债骗取银行质押贷款。

　　2002年8月，张乾坤向泰阳证券总部谎称刘欲抒所在的新理念公司在太原营业部有市值1100万元的记账式国债，并编造了一套虚假的证明材料，骗取总部授权开展三方监管业务，承担对新理念公司向中国银行常德分行申请质押贷款1045万元进行担保。同时，为了编造贷款项目，刘欲抒与常德市武陵区农资交易大市场有限公司签定了投资合作协议和补充条款，约定将贷款资金1045万元全部投入到农资大市场进行开发，并将以上2份合同送交银行备案。随后，刘欲抒背着贷款行与农资市场搞开发擅自变更为由新理念出资200万元入股农资市场，和借给农资市场350万元，余下的贷款资金由刘欲抒自由支配挪做他用。

　　2002年9月12日，1045万元贷款到位后，据湖南警方调查，刘欲抒立即从农资市场分4次抽走资金474. 5万元，用于偿还债务、投资炒股和个人挥霍。

　　2003年4月24日，刘欲抒、张乾坤被常德市检察院批准逮捕。

　　黑洞缘于内控失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消息说，6月5日，泰阳证券前任公司总部财务总监王泽民在被湖南省公安厅经济侦查总队“请去”，6月6日出来；而公司另外一名崔姓和阎姓高管也被请去配合调查。深圳市公安局也介入了调查。中国经济时报向湖南警方求证此事，警方以与深圳方面的相关案件正在调查之中为由拒绝透露进一步的消息。

　　泰阳证券违规并不是第一次。早在1996年11月至12月，泰阳证券的前身湖南证券利用彭志安等17个个人账户于湘证基金增募时买入湘证基金15875199份基金单位，并于湘证基金上市首日卖出，共获利174.5万元。其行为违反了《证券法》第一百三十四条的规定，构成了《证券法》关于“假借他人名义或者以个人名义从事自营业务”的行为。

　　中国证监会对此进行了调查后于2001年11月作出处罚决定，泰阳证券被没收非法所得174.5万元，并处以174.5万元的罚款。

　　由此可见内部管理的疏漏。有消息说，在2001年初泰阳证券增资扩股后新一届董事会成立，之后不到半年，风险控制委员会彭主任就辞职不干，以后这个风险控制委员会便形同虚设。

　　泰阳证券自己也认识到内控问题的严重性。在前不久泰阳证券骨干大会上，总裁刘郎着重提到了“严格规范操作，严控风险发生”。刘郎承认，“应该说我们各种业务规章制度基本健全，但是在实际执行中仍有不到位的地方，有一部分同志存在麻痹思想，这很有可能给公司造成严重后果。北京和太原事件说明，内部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在发展和创新的过程中遵守法律法规，至关重要。”

　　熟悉泰阳证券的人向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表示，班子不稳定是泰阳证券内控失效的重要原因之一。泰阳证券走马灯似的换高管人员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有媒体披露，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曾经出任过公司副总裁的人员竟然达到了13位。2000年10月公司增资扩股到12亿，新一届董事会于次年初成立，副董事长由深圳新龙方面周恩桃出任，但去年上半年谭载阳要求深圳新龙更换董事人选。在新龙撤掉原来的这位董事之后，泰阳证券方面一直没有进行补选，因此副董事长位置一直空缺到今年5月。

　　鸿仪系如何挽救泰阳？

　　今年5月24日，鸿仪系正式入主泰阳证券，鄢彩宏就任泰阳证券董事长。交接非常隆重，除泰阳证券各部门经理以上骨干和总部全体员工出席外，湖南省副省长徐宪平、省地方金融证券办主任谢光球、中国证监会长沙特派办机构处副处长张仁良等政府及监管部门的官员均亲临现场。

　　在交接仪式上，湖南省副省长徐宪平特地提到要“增强团队意识”。徐宪平希望实现董事会新老交替后，“发扬好的东西，克服坏的东西，创造新的东西”。他说，一个智商再高的人，也只有融入集体，才能获得更广阔的发展平台。他认为应当具有湖南人的大气，要做到股东一条心，经营班子与董事会一条心，员工和高管人员一条心，否则就会贻误公司的发展。

　　湖南当地一名证券界资深人士和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聊起这一话题时，建议记者与泰阳证券的党委书记罗惠雄沟通沟通。他说，罗这个人自从人民银行组建湖南证券时就是负责人之一，也曾作过湖南证券的法人代表，罗对泰阳证券的事情相当了解。遗憾的是，罗惠雄婉拒了记者的要求。

　　目前，鸿仪十分看重泰阳证券。新任董事长鄢彩宏谈及加盟泰阳的动因时讲了3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看重资本市场的巨大作用；第二个理由是看好证券行业的广阔前景；第三个理由是看准泰阳证券的良好基础。他说，2001年全国券商7项经营业绩排名，泰阳有5项进入了前20位。去年，全行业120多家券商的亏损总额达450个亿，而泰阳却实现净利润221.98万元，其中省内19家营业部全面盈利，共创利4033万元；而且网上交易相对份额、投资银行发行通道率和过会通道周转率三项全国第一。更可庆幸的是不少券商因前两年投资理财决策失误背上了沉重包袱，而泰阳却没有陷进去。鄢彩宏称，争取泰阳证券三年内上市，努力打造金融控股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