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现象引人深思 ST公司从哪里杀出一条活路？

　　济南上市公司全部被ST，“济南现象”成为各界关注的热点。为此，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主办了“济南上市公司ST现象及发展研讨会”。会议主持人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黄少安称，研讨会的出发点是关注济南市上市公司的发展，他希望与会代表分析问题尽量客观、理性。研讨活动分两个阶段，一是主题发言，二是自由讨论。以下是部分与会代表的发言摘要。

　　主题发言阶段主持人：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黄少安

　　面对济南上市公司全部ST，我们应该反思什么？

　　黄少安(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博导、教授)：属于济南市的5家上市公司，全部被ST，有人称之为上市公司“济南现象”。有点让济南市各界尴尬。其实，企业(包括上市公司)经营状况的起落，甚至破产，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是正常现象。不过，济南市的全部5家上市公司都被ST，应该是值得关注和反思的。

　　首先，应该充分肯定，这些企业以及其中的一些企业领导人，对济南市的经济发展做出过很大贡献的。现在企业遇到困难(只能说是遇到困难，不等于企业就垮了)，经营指标不理想，我们应该冷静地分析原因，建设性地提出建议。不能全盘否定企业和企业家，特别是对企业家，不能在企业辉煌的时侯就捧、企业处于低谷的时候就贬，如果这样，实际上前者是“捧杀”，后者是“棒杀”。

　　在这里，我想从更普遍的意义上做以下几个方面的反思：

　　1、过度的或不合理的资本经营和规模扩张是企业陷于困境的重要原因。5家公司中的4家，都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后期，通过投资和兼并重组，而且很多是跨行业、跨地区的兼并，使企业规模在短期内急剧扩张。一些公司尤其在公开上市、筹得大量资金后，更是乐于投资和兼并。不能说所有这些投资和资本经营行为都错了，有些是必要的、有效率的，但是有些肯定是盲目的，是决策失误。当然，有些兼并重组不是企业愿意的，而是受政府的干预。所以，建议企业实施资本经营时一定要慎重，资本经营能迅速扩张规模，也能使一个企业很快陷于困境。

　　2、政府应该定位准确，不能越位行动。中国的企业改革、特别是国有企业改革，没有政府参加，既是没有道理的，也是不可能的。问题是政府充当什么角色、如何行动、在什么范围和程度上作为。从几家上市公司的情况看，无论是兼并重组，还是经营决策以及企业管理者的安排，政府的不当干预或变相干预现象，不仅存在，而且不少。例如，一些上市公司不当的兼并行为，既有企业领导人决策失误的原因，也有政府干预的原因。

　　所以，我们诚恳建议：政府不要再去干预企业的经营行为，包括生产经营和资本经营，即使企业陷于困境，也不能干预。从目前情况看，政府千万不要去发动或变相发动什么“保壳”运动，更不要去安排哪个企业负责哪个ST公司的重组之类的事情。如果这样做，很可能造成比被ST更严重的后果。既使某个企业确实适合兼并重组某个上市公司，也应该让市场去决定。

　　3、企业家们需要有独立的人格和企业家精神，资本家需要有资本家精神。企业家精神就是创业，资本家精神就是赚钱，只要合法，不要怕什么。实际上，有一些企业领导人怕官、讨好官，有些甚至投政府所好，置企业经营与发展于不顾，有些不把企业当企业来做，而是当成仕途的过渡，不把自己当企业家。所以，建议济南的企业家们长长骨气，多一些企业家精神，少一些官本位意识。

　　4、政府应该营造一个有利于企业家成长的环境。不仅不要干预企业经营，而且不能把企业家当“干部”看待，不要“捧杀”、也不要“棒杀”企业家。这样，有助于企业家市场的形成和企业家精神的培养。

　　强调一点：当务之急不是“保壳”，而是政府要坚持不再介入任何一家公司的重组和经营，让市场决定。即使某个企业去重组某个公司，客观上是合理的、有效的，政府也不要介入。否则，可能有效的重组也会变得低效，甚至可能为企业以后的运作埋下隐患，可能再次让人们尴尬。不一定要山东的企业去重组这些公司，省内外、国内外的都可以。公司退市也不一定是坏事，更何况现在的所谓“壳”，也不是前几年那样值得去“保”了。

　　王栋(山东神光山东区副总经理)：关于济南上市公司的ST现象，去年已有人提过，我们也很关注。ST公司存在着很多问题：

　　1、一股独大。这种股权结构使得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现象十分普遍。2、企业改制不彻底，产权不清晰。3、市场化不够，还存在计划经济的影子。4、行业不好。济南的上市公司大部分从事夕阳产业，转型不够。5、主营业务能力较差。6、负担重，成本高。非生产经营性成本高，甚至一些企业出现贷款交税的现象。7、资产重组不利。

　　重组不是万能的。重组可分为收购兼并、股权转让、资产剥离、资产置换。针对济南的上市公司重组可分为两类：政府重组、市场重组。政府重组在济南很严重，虽然它有成本优势，但副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市场重组又分为实质性重组、报表性重组。实质性重组第一种形式：对企业进行一次彻底的转型，重组力度大；第二种形式：强强联合来整合企业，我认为第一种形式更适合济南。

　　济南一上市公司党委书记：我谈谈上市公司重组中的整合问题。一般上市公司重组较偏重于股权转让、资产置换、债务重组等，而对企业整合方面存有普遍忽略的现象，对整合的难度和复杂性考虑不足，草率重组，效果不佳。实际上股权转让等问题通常在较为短暂的时间内可以解决，而整合问题则更加艰巨。所以，企业在重组前即充分考虑将来整合的难度及预测必将付出的成本。

　　我认为，1、应在重组前即考虑到发挥原有产业基础的优势，从实际出发调整产业结构，摒弃旧产业结构的劣势。最近山东省商业集团对ST渤海的重组，双方都具有商业、娱乐业、酒店餐饮业、房地产项目等基础，重组体现出优势互补的好处。而盲目大转型的代价则是高昂的，济百和华建的案例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2、重组涉及人们利益格局的调整，处理不好极易酿成冲突，如渤海集团原有火柴厂职工与公司官司不断、尖锐对立的状况就是教训。所以在整合过程中应把握平衡点，缓解而不是激化矛盾，重视发挥各类人才的作用。3、企业文化的形成有其背景和历史演进的过程，重组企业与被重组企业两种文化传统的融和必有一定的磨合，新企业与老企业必会发生反复的碰撞。所以应注意企业文化的延续性，整合中立求使大家逐渐适应。

　　邢乐成(将军投资公司总裁、济南百货董事长)：济南的上市公司全都ST有其共性，一是企业自身的原因，二是企业外在环境不利。企业自身的原因主要是经营管理不善。企业的外在环境举个例子，济南百货遇到的土地产权问题，当时济南、淄博、烟台的上市公司都存在这种问题，唯独济南现在还没解决。济南百货现在有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例72个，一是自身的原因，二是司法环境的问题。

　　怎样走出困境呢？靠企业自身的努力，济南百货地处黄金街，应想办法利用好这一优势。政府的政策要大力扶持。而济南百货的未来定位为房地产加商业的模式。

　　肖洪生(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经济学博士、副教授)：济南上市公司ST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治理应从以下三点入手：1、完善公司的法人治理结构。股权结构影响治理结构。2、关注企业家队伍建设。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要选好公司的主要决策者。企业家也有生命周期，一般为4到10年。3、完善企业外部环境。政府应准确定位，完善法治环境。

　　张居民(山东大学产业处处长、山大华特董事长)：山大华特的注册地在临沂，不属于济南的上市公司。济南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问题出在产权上、政府干预上、而政府干预是无法避免的。

　　1、定位不准。企业上市的目的是去圈钱，而不是通过改制去融资，为融资而融资，顺序颠倒。2、一股独大。母公司挪用上市公司资金是必然的。3、法人治理结构。上市公司虽然建立了法人治理结构的框架，但形似而神不似。企业领导人并非不了解情况，非不能也，而不为也。4、生存环境。包括法制环境、税收环境、文化环境。企业家本身也有危机感，当官就为寻找安全感。企业越干越艰难，当官的风险很低。企业家为寻找退路金蝉脱壳，如脱不好就会进监狱。5、决策不民主。企业不同程度地存在一言堂问题。6、企业缺乏战略规划。7、企业文化。缺乏文化的企业是没有活力的。

　　现在，保壳应该缓行，重组整容应该缓行，应对企业强身健体补亏。整合也很重要，首先解决法人治理结构问题，然后是产业整合，文化整合。对一个企业来讲，既要有理想，也要有纪律。

　　孙葆元(山东金泰集团原党办主任)：金泰上市以来创下的纪录是：上市后5个月就把壳卖掉了，上市后一年亏损1.25个亿。金泰员工面对这种情况也备受折磨，希望通过我们的反思来对济南做点贡献。

　　金泰出现上述情况有客观也有主观原因：1、金泰作为遗留问题，上市过程延续8年；2、主营新药，产品的科技含量不高，产品波动性较大；3、投资量过大，金泰共投资了10家企业，只注重资本运作，实际上资本运作有很严格的界限，有很强的规范性，拍脑袋不行。企业的本质靠产品，忽略了产品的运作，金泰被资本运作给耽误了。4、资本运作与产业化进程并行不悖。5、管理者的主导思想。官本位，追求荣誉。企业的经营数字才是荣誉，而不是政绩，不能拿股份制改造当荣誉，它只是一项结果而不是成果。认识上的错误酿出的苦果只有企业负担。另外，管理者应关注企业下岗问题，这影响到社会的稳定性，已成为一种社会问题，而不仅仅关系企业本身了。

　　举个例子，金泰作为集体企业重组国有企业济南第二制药厂，金泰的目的就是想要二药的土地，但工业用地不能转作民用土地，重组一场空，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政府应该了解金泰的初衷，这又表现了政府干涉不利的一面。

　　王凤荣(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经济学博士、副教授)：上市公司是城市的名片。济南上市公司到底怎么了？何以陷入这种困境？

　　我们以济南轻骑为例，剖析一下“济南现象”产生的原因。济南轻骑1993年上市，1998年开始走下坡路，2002年产生了每股-0.35元的收益。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主要有五个方面。

　　1、关联交易不规范。国企改制的过程中，公司治理结构的缺陷，先天决定了改制之初就不够彻底，由此引发出关联交易中的不规范行为。

　　2、人员交叉现象严重。这突出表现为集团公司与上市公司共用一套人马。

　　3、体制性原因。表现为研发资金短缺，产品转型差。

　　4、资本经营能力弱。经营过程中盲目的资本运营及多元化扩张使集团陷入困境。

　　5、管理问题。管理的改进跟不上扩张的速度，管理成为企业发展的瓶颈，与海尔不同。海尔用了7年的时间苦练内功，然后才去扩张。

　　综合上述原因，ST轻骑以及济南上市公司的出路何在呢？

　　保住壳资源仍是必要的，但万一壳资源保不住，ST轻骑退市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应采用化整为零的方式，从产业链条上对轻骑进行整合。整合的过程离不开政府的参与，但政府应该培育市场而不是替代市场。

　　自由讨论阶段主持人：山东经济学院党委书记张体勤

　　解决急难问题的思路是：该好的好，该活的活，该死的死

　　刘金华(山东万众源产权融通服务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探讨济南ST现象应首先从外部来探讨，即企业的外部环境，包括所处的行业、产业等。产业问题对每个企业相同，企业可以通过多元化转型等自由选择。因此我们将讨论重点放在政府所提供的环境问题上。在济南，首先政府对企业伸手太多，有些国有企业成为政府小金库。其次，政府将一些人员安排到一些好的企业中，而企业并不需要这些人，由此构成企业冗员过多。再次，税收环境差，企业税赋较重。还有，政府对企业干预过多，某些部门强迫企业接受其“服务”。某些领导觉得向好的企业伸手很方便。在这种环境下，企业家做得非常辛苦，不如当官。因此一些企业做得不错，领导人就转而去做官，根本原因在于我们没有给予企业家应有的报酬，没有一个合理的激励机制。

　　从企业内部来看。首先，企业家选拔机制靠行政任命，选拔上来的人比较听话，他可能是个好同志，但可能将企业搞亏。市场化选择机制未建立起来；第二，激励约束机制未建立；第三，经营者观念陈旧，自以为是，而企业只能靠踏踏实实；第四，内部管理机制不到位。不能有效控制生产中风险及重大事故，以及产品出售后帐款安全回收等。由此看，内部管理非常关键。

　　李然忠(山东省社科院经济情报所副主任)：1、对济南现象的反思。济南上市公司的问题是全国性的问题。两年前，济南的上市公司已存在问题，但未暴露。近年，随着监管加强，问题显露，因此大家可以反思，济南问题是全国性问题在济南的凸现。具体而讲，济南现象并非完全由于公司治理结构问题。主要原因是其主业经营不善，这是最根本的问题。经营业绩不好与商业周期、企业家才能密切相关。

　　2、如何看待济南现象。有害的一面，全部被ST，这在地市级城市也不多见。但另一方面，正是在这样一种严峻形势之下，才能引起各方面特别关注，采取特别措施。如渤海与商业集团的重组。

　　3、解决急难问题的原则和思路是：该好的好，该活的活，该死的死。应实事求是，不要为保壳而保壳，应客观分析问题，提出解决方案。

　　侯凤云(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经济学博士、教授)：对济南现象提出两点：一要反思政府的行政能力和行为；二要塑造企业家精神，扭转官本位思想。

　　关于第一点，政府行为就是企业的运营环境，影响企业运营成本，比如税收的高低，影响企业成本。另外，若政府行为不合理，许多附加费由企业承担，也将加重企业负担。呼吁不要“竭泽而渔”，应扩大税基。事实上，不仅上市公司，其他企业日子也不好过。

　　关于第二点，“官本位”思想导致形式主义，进而盲目扩张，这是济南5家上市公司被ST的重要原因。在这些企业中，我们不应认为不存在企业家，关键在于政府官员收益大于企业家收益时，企业在制定决策时可能不以长期发展为目标，而是向官靠拢，进而为讨好政府不顾企业实际能力，虚报盈利、盲目扩张。为什么济南的官本位特严重？我认为是政府行为中的利益与企业行为中的利益严重不对称，企业家付出与收益不对称，当政府行为不规范时，这种不对称更严重。

　　张永兵(山东大学资产管理处处长)：公有制体制下建立股份制是一个新课题。国有资产分为事业类和经营性两种，山大华特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如何管理好这些资产，可以从济南现象中汲取教训。有两方面问题值得深思。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内、外两种因素起作用。

　　就内因而言，是一家企业的自身素质，包括思想素质(为什么办公司，为什么而生存，为谁负责)，管理能力(效果不佳而导致上市公司的问题)，用人机制。就外因而言，即环境问题。政府应在造就环境中承担主要责任，政府就提供社会保障体系，服务体系，好的投资环境。而不应像现在管理企业的具体行为。政府管企业应借助于制度、法律，而非去控制企业的产品、价格等，以计划经济的思想意识管理。另外，政府还应引导良好的舆论环境。

　　刘根东(德邦证券投资银行部副总经理)：不从战略层面，而从技术层面上来看待济南现象。

　　首先，公司是否应引入一种预警系统。这在国外早已发展出来，且非常成功。国内也有研究。ST实际是财务的一种危机。德邦证券一研究员开发出一套系统对中国A股上市公司122家实际分析，有效性达90%，在被ST之前两年，前一年，均可从财务指标上作出预警。因此，各公司是否可考虑引入新的财务工具促进管理细化、优化，预防新的ST公司出现。

　　其次，公司重组方的选择非常重要，要考虑多方面因素。如管理团队，发展战略，资产匹配性等。需要专门评估。管理层是否考虑借助中介机构的专业力量，避免重组失败或拖延时间太久。

　　再次，各公司可充分利用金融市场创新金融产品，为公司长远发展提供有利工具。

　　最后，各公司可以和中介机构保持更密切的联系，这将有助于企业的发展等。

　　张体勤(山东经济学院党委书记、博导、教授)：济南5家上市公司全被ST，这一问题应放在济南整个发展战略的角度考虑。我们应该思考如何营造优秀企业家所需要的良好的发展环境，以及如何培养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黄少安：各位与会者从不同的侧面讲了“济南现象”，有深度，有广度，实现了我们会议的预期目标。大家达成的共识是：政府应该学习、反省一些东西，汲取一些教训。今天我们所讨论的，包括原因分析，如何做等等，应该都是大家明白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就不能转化为行动呢？为什么说的时候明白，做的时候又有一套呢？这是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

　　呼声

　　不要再去干预企业的经营行为，包括生产经营和资本经营。从目前情况看，政府千万不要去发动或变相发动什么“保壳”运动，更不要去安排哪个企业负责哪个ST公司的重组。如果这样做，很可能造成比被ST更严重的后果。应该让市场去决定。

　　企业家精神就是创业，资本家精神就是赚钱，只要合法，不要怕什么。实际上，有一些企业领导人怕官、讨好官，有些甚至投上级所好，置企业经营与发展于不顾，有些不把企业当企业来做，而是当成仕途的过渡，有些不把自己当企业家。所以，建议济南的企业家们长长骨气，多一些企业家精神，少一些官本位意识。

　　重组不是万能的。针对济南的上市公司重组可分为两类：政府重组、市场重组。政府重组虽然有成本优势，但副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市场重组又分为实质性重组、报表性重组。实质性重组第一种形式：对企业进行一次彻底的转型，重组力度大；第二种形式：强强联合来整合企业，第一种形式更适合济南。

　　(主办单位：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