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家公司背后的网 深圳上市公司巨额担保圈调查

　　深圳担保圈的四个结点中，除ST中华正勉力抽身之外，深金田已退市，深石化、ST盛润2002年度均报巨亏

　　特约撰稿 何诚颖；本报记者 谢飞 深圳报道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以下称华融)把奄奄一息的ST中华(000 017.SZ)从悬崖边拉了上来，艰难地取得了2002年每股盈利一分钱的“佳绩”，躲过了暂停上市的厄运；而同城的难兄难弟深石化(000013.SZ)却丝毫没有转运的迹象，继续巨亏4.5亿。深圳担保圈死结似解非解。

　　深圳担保圈以深石化(000013.SZ)、ST盛润(000030.SZ)和PT金田(之前还有ST中华)为中心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担保链条(见附图)。他们涉及到深石化、ST盛润、深宝安(000009.SZ)、ST特力(000025.SZ)、海王生物(000078.SZ)、深纺织(000045.SZ)、ST深物业(000011.SZ)等13家上市公司，以及另外的数十家非上市公司，涉及总金额数十亿元。

　　唇亡齿寒，目前深圳担保圈核心的深石化和ST盛润已经岌岌可危，深石化本身为别的公司提供了巨额贷款，深宝安、中科健等企业又为深石化提供了巨额担保。而退市公司深金田早已是穷途末路，ST中华、深物业、深宝安、深石化、ST特力都为其提供了巨额担保。这些公司危机的传播速度决不亚于当前恐慌的非典病毒。

　　垂死的深石化

　　“只有等死了。”深石化的董秘蔡建平长叹一声。坐在红荔路上日渐空虚的石化大厦中，蔡能感受到其中的凄凉。20余家附属企业被抵债的抵债，被查封的查封。“现在还有3个厂在开工，还有些收入，但摊上债务，仍然亏损，并且随着现在的债务处理速度，很可能这些仅存的工厂也快没有了。”蔡说起深石化现在的境况倍感无奈。

　　深石化现在已经是连续两年亏损，2001年亏损15亿，2002年的4.5亿亏损并不表示石化是在好转，“只是或有损失是在2001年大量计提而已”。石化目前的两大顽疾现在都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一是大股东巨额欠款，另一个就是巨额担保和借贷形成的数十亿债务。

　　2002年深石化年报显示，深石化大股东石化集团对深石化的欠款高达10亿元。对于这些欠款，深石化几乎不抱希望。

　　“集团都是自身难保，还谈什么还钱。”知情人士透露，石化集团有好几个附属企业都已停产，职工下岗问题严重。

　　蔡建平表示，其实ST石化对深圳石化集团的巨额应收款是历史问题，基本上是在双方近几年实施的资产重组中发生债务转移形成的。蔡讲道，当时，深石化为了突出主业，提高上市公司深石化的资产质量，把一些前景黯淡、经营不好的企业转让给了大股东石化集团。

　　1997年，深圳石化集团兼并了ST石化的全资子公司深圳市蓝波实业公司，原蓝波公司的所有债务转由深圳石化集团承担，由此形成ST石化对深圳石化集团大约6亿元的应收款。

　　1999年6月，ST石化又与深圳石化集团进行了一次重组，ST石化将非工业类企业和长期股权投资转让给深圳石化集团。此次转让涉及资产净值4.65亿元，深圳石化集团向ST石化支付的现金加上企业产权计1.13亿元，同时承接了ST石化的银行债务1.5亿元，其余款项以及此次转让出去的企业原向ST石化的借款共计5.7亿元，又形成了ST石化对深圳石化集团的应收款。

　　中国证券市场大股东与上市公司的典型关系在深石化上再次得到了体现。

　　使深石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还有解不开的担保死结。截至2002年年底，深石化的担保总计达16亿元，其中的担保对象诸如金田、中浩等上市公司已经退市，在破产边缘挣扎，根本无力还款。目前因担保被法院提起诉讼的标的达7.3亿元。

　　深石化董事会对目前的问题也非常清楚：(深石化)严重资不抵债而且亏损巨大，难以偿还到期债务本息，存在数额巨大的诉讼及担保事项，所持股权及大部分固定资产被冻结或抵押，部分已经进入被拍卖程序。公司的经营环境十分严峻，仅仅依靠本公司的自身力量无法解决上述问题。

　　“开了几次股东会，股东就来了两三个，也没什么意思，大家说说提案然后就过了，二级市场上的这些股东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炒作石化。”蔡建平提起股东会颇为心酸。

　　深石化的倒下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吗？由于深石化的担保有许多是互保，深石化的倒下必然会导致连锁反应。深石化及下属子公司作为主债务人向银行借款由于逾期未还而被起诉的达6.7亿元，其中部分贷款由其它公司担保，如深宝安(000009.SZ)为深石化担保就达8000万元。

　　ST盛润与深金田

　　在这一担保圈中，除了深石化这一核心之外，ST盛润和退市的PT金田是另两个风暴中心。金田虽已退市，却有多家上市公司为其提供了担保，深宝安为金田提供担保2558万元，ST物业为金田担保6500万元，ST特力也提供了1900万的担保，自身难保的深石化为金田担保1亿元，ST中华为金田提供了5000万的担保。退市的金田除了接到无休止的应诉之外，根本无力偿还，金田已经变成了荒田，而这些昔日的担保都在变现成这些为金田担保的上市公司的催命款。诸如深石化之类的上市公司显然是没有能力的，为金田的担保只能是让深石化加速死亡，而深石化的倒掉又将把深宝安之类的担保公司拉下马。

　　ST盛润虽然从中华的担保圈里面脱身，但其为近多达30家的非上市公司的担保同样使得盛润了无生气。2002年ST盛润曝出5.6亿的巨亏。

　　ST中华的“奇迹”

　　4月28日，ST中华公布的2002年年报犹如一个奇迹。靠着华融砸锅卖铁的勇气，2001年还巨亏22亿的ST中华，2002年每股竟然有了一分钱的收益。

　　ST中华曾经是深圳担保圈生死的关键。国信证券何诚颖博士认为，过去深圳本地股扭亏工作进展缓慢的原因之一就是各个公司纷乱的巨额债务担保链涉及面广、影响深。以ST中华为核心就构成了一个涉及深圳市多家上市公司资金互相担保链，其中ST盛润就对ST中华的贷款担保数额占了绝大部分，达到12.475亿元。

　　所以，如果ST中华重组不成功则会导致担保链断裂，将严重威胁相关公司的生存和发展。而ST中华重组成功是这些公司自己重组成功的关键，同时也为其他有类似情况的深圳本地股重组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为此，华融入主中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政府的支持下，解开与相关上市公司的担保死结。

　　对ST中华的重组，首先是华融自己掏腰包付出4000万的代价从原中华的第一大股东ST盛润那里得到6000万股ST中华股权，取得中华的大股东位置。同时ST盛润以1.1亿的现金代价免去了对ST中华9.17亿元的担保责任，使ST盛润终于脱离ST中华的苦海。

　　华融的知情人士表示，ST中华能够奇迹般扭亏，与国家主管部门的点头同意有莫大关系。因为中华的债务说来说去都是国有银行的贷款，债务利息的停计以及减免银行在很大程度上没有权力做主，用中华的话说是有“政策上的障碍”，因此实际上都要政府特批。

　　在华融的强力公关以及当地政府的支持下，中华终于被国家主管部门同意停计利息，在此重大利好之下，ST中华使出了浑身解数扭亏。去年11月，中华将深圳市罗湖区布心路的写字楼1栋及宝安区龙华镇油松村的一块地块及地上建筑物进行拍卖，所得款项用于清偿债务。

　　另一方面，华融还调整了中华产业的思路，把重点放在了电动车项目上，在去年也有所收益。华融投行部副总经理王小波告诉记者，为了中华项目，华融特地派出了一个工作组到深圳，华融投行部高级副经理叶晴也被派驻到ST中华的董事会。

　　华融模式能救深圳担保圈？

　　在华融的强势入主之下，ST中华终于咸鱼翻身，深圳担保圈似乎有所开始松动。以一定比例的现金买断担保责任的华融模式能否克隆以解深圳担保圈死结？

　　业内人士认为，虽然ST中华的绝地扭亏，为中华的重组赢得了时间，但就此说中华已经乌鸡变凤凰还为时太早。

　　ST中华的债务高达23亿元，其中对华融的就近10亿元。王小波表示，虽然现在各大债权人停计了利息，但庞大的债务也是中华自身难以承担的，如果没有进一步的债务减免，中华今后的前景依然难以乐观。

　　就这次ST中华的扭亏来说，何诚颖认为有其特殊性。中华的债权人相对集中，便于机构出面重组，并且其担保总额并不是很多。但如果把ST中华的经验移植到诸如深石化等上市公司并不一定能够成功。因此，有分析认为，从ST中华的模式上看，有实力的债权人出面重组，得到各方债权人停息减债的许可，像盛润这样担保买断才有可能奏效，否则盛润、中华是很难从担保圈中脱身的。

　　蔡建平就对记者表示：“中华能扭亏在于有华融介入，深石化的债务太分散了，没有哪个银行愿意出头进来。”所以，对于昔日难友的困境，ST中华的经验似乎也爱莫能助。

　　何诚颖认为，从上海的上市公司重组经验来看，政府的强力介入是关键。1997年，上海市就专门成立了上市公司资产重组领导小组，下设一个20人编制的常设机构，有领导、有组织、有步骤开展重组工作。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原PT双鹿转变成PT白猫乃至最后成功摘帽成为白猫股份恢复上市的案例。

　　在上海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优势企业白猫集团借壳(PT双鹿)上市。具体就是上海轻工控股(集团)公司让其下属的全资子公司白猫集团兼并另一家子公司“上海双联联社”，白猫集团间接成为PT双鹿的第一大股东。然后通过债务剥离，使PT双鹿成为“干净”的壳，之后，再进行资产置换，PT白猫便顺利地实现盈利，摘去PT帽并恢复上市。

　　因此现在深圳担保圈内上市公司的问题根本还在于债务的问题，而债务的减免或者剥离除了政府出手之外很难再有捷径。深圳市政府国资办主任贾和亭曾向本报记者表示，深圳市政府准备投入50多亿资金解决国有上市公司重组。但目前来看，具体的措施还没有展开。

　　“市政府？我们也在会上经常向他们提，说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什么政策。”深石化一位高层有些失望地说。

　　在采访中，更有圈内人士向记者表示，现在有的上市公司为了力保自己的安全，还千方百计往担保圈里面钻，以此成为圈内的一员，从而形成利益共同体，谁也奈何不得。

　　业内人士认为，华融操刀ST中华的盛宴，或许并不能成为深石化等深圳担保圈内公司的美味，整个担保圈的松绑恐怕还难以看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