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抗医药造假案”举报人遭遇牢狱之灾的前后

　　吴德东表示，不管出于什么方面的原因，他再也不会举报任何上市公司的作假行为了。

　　2002年12月12日，两名实名举报人艾群策和吴德东向中国证监会举报了山东鲁抗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简称“鲁抗医药”，证券代码600789)业绩作假之后，举报人吴德东被指挪用公款20万元，贪污2万元，为此，吴德东与数名重刑犯在一起度过了10个日夜。举报人吴德东与艾群策认为，中国法律在保护举保人措施和监管机制有待进一步完善。

　　打破平静

　　尽管鲁抗医药于2002年12月14日发布了暂缓增发的公告，并且媒体对鲁抗医药暂缓增发的原因作出了各种猜测，但是，并没有人怀疑吴德东是举报人。因此，吴德东过了一段相对比较平静的生活。在举报完鲁抗医药业绩作假之后，吴德东于2002年12月17日回到济宁。如往常一样，为了解除山东灵芝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灵芝”)与鲁抗集团之间的控股式兼并关系，吴德东还在奔走于济宁和济南之间。

　　中国证监会济南证管办对鲁抗医药的调查打破了吴德东举报之后的平静。据吴德东回忆，2003年1月8日，济南证管办调查组进人鲁抗医药调查业绩作假情况，在济南证管办调查人员到鲁抗医药调查期间，济南证管办的工作人员曾与吴德东电话联系，要向吴德东了解鲁抗医药作假的状况，可能是吴德东凑巧不在家，吴德东本人并没有接到电话。于是，证监会工作人员与艾群策联系，事后，艾群策电话告诉了吴德东相关事项，并一再告诫吴德东，千万不能与济南证管办的工作人员见面。

　　在接到艾群策的电话之后，吴德东感觉不妙，他认为；他去证监会反映情况的事情可能巳经为鲁抗医药所掌握了。吴德东告诉记者，在济南证管办调查结束之后，鲁抗集团纪委书记刘宪欣曾对吴德东说：“老吴，举报鲁抗医药作假的调查已经结束了，证管办的意见是举报不实，鲁抗医药的增发还会继续，并且我们已经知道举报人是谁。”

　　此时，吴德东己经意识到鲁抗医药方面已经知道了他的举报人身份，并且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是，吴德东并没有因此放弃解除鲁抗集团与灵芝之间的兼并关系的努力。

　　2003年1月14日，济宁市红西派出所传讯两名灵芝股东。据吴德东回忆，这天下午，济宁市红西派出所传讯了两名灵芝股东彭素兰和段霞，彭和段是兖州人，为了照顾这两名股东，吴德东等其他5名灵芝股东陪同彭素兰和段霞去派出所。当天晚上，吴德东与其他几名灵芝股东在派出所等候到凌晨3点多之后，吴德东先离开了派出所。

　　第二天(l月15日)上午8点许，吴德东就先后来到济宁市中区公安局和济宁市公安局，了解彭素兰和段霞的情况。还没有找到济宁市公安局长，吴德东接到灵芝办公室主任姜胜杰的电话，称副总经理彭本清通知他开会。过了一会儿，姜胜杰又给吴德东打电话说：“彭总让你赶快去开会。”

　　9点许，吴德东赶到办公室，一进门就发现济宁市中区检察院检察官李春、刘瑞源正等在门口。彭本清告诉吴德东，“检察院同志有点问题要找你落实一下”。吴德东问刘瑞源有什么事，刘瑞源说，“有点事要问一下，没什么大事。”

　　吴德东感觉到有麻烦了，说自己要方便一下，在卫生间用手机与正在了解彭素兰和段霞情况的工作人员联系，吴德东刚说话，刘瑞源就冲进卫生间，一脚踹开了卫生间隔门并夺走了吴德东的手机。对于该细节，济宁市中区检察院拒绝接受记者采访。

　　据吴德东讲述，车到了检察院之后，刘瑞源等人将吴德东带到审讯室。吴德东告诉记者，审讯室光线比较暗淡，有录音和录像设备，室中有一台阶，台阶上放着两把椅子，两把椅子之后的墙面上有一行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由于吴德东对刘瑞源等的讯问极不配合，李春建议将吴德东带到审判室隔壁的小会议室谈话。首先，刘瑞源等人对吴德东说，“有人举报你贪污二万元”。吴德东让刘瑞源举出贪污的时间、地点和人物。此后，刘瑞源又说吴德东挪用公款20万元，但是吴德东否认了刘瑞源的说法。

　　由于没有问出什么问题，并且没有办理拘留吴德东的手续。晚上9时许，刘瑞源等人告诉吴德东可以回去了，但是，刘瑞源并没有让吴德东回家，而是将吴德东带回了鲁抗集团。

　　回到鲁抗集团之后，吴德东受到了鲁抗集团的“高规格”接待，20多位鲁抗集团工作人员排在门口列队迎接。鲁抗集团纪委书记刘宪欣宣布鲁抗集团纪委对吴德东实施双规，要求吴德东交待问题。在吴德东被鲁抗集团双规期间，在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中，至少有4名鲁抗集团人士24小时不间断“陪伴”。

　　鲁抗集团董事长章建辉28日在接受采访时说，据济宁市检察院方面透露，吴德东被双规的原因是，2000年8月，吴德东离任灵芝药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职务时，未做离任审计手续，后查出吴涉嫌挪用公款20万元，贪污2万元。

　　记者28日来到济宁市中区检察院求证相关问题。该院一周姓副检察长这样回答记者，在上述事情未查清之前，为便于案件侦破不便透露任何信息。

　　牢狱之灾

　　1月22日上午8点许，鲁抗集团纪委宣布结束对吴德东的双规，就在这时，济宁市中区检察院检察官刘瑞源带着拘留证正式拘留了吴德东。

　　吴德东被拘留之后，吴德东被关押在重刑区监狱中。

　　l月26日，在济南证管办一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中国证监会稽核一局调查二处副处长邱旭东来监狱找吴德东谈话。

　　隔着铁窗验证了吴德东的身份之后，邱旭东对吴德东说，“希望你抓住这次机会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吴德东说此时的感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娘亲，心中的感受难以用言语表达。

　　但是，济南证管办工作人员的话令吴德东感到难以接受。这位工作人员间吴德东是否还有更多的能够证明鲁抗作假的财务数据。吴德东说，“现在只有正义和真理握在手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在现在的处境下，我什么都不便说”，为此，自称很少流泪的吴德东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在与邱旭东谈话之后，吴德东认为，过几天之后自己就能够出狱。等到1月30日，还不见动静，吴德东深感失望，买了20斤水果和肉食，准备在狱中过春节。

　　1月31日(除夕)，吴德东接到通知，可以取保候审。狱中的犯人们为此深感奇怪，在恭喜吴德东能够回家过春节的同时对吴德东说，按照往常的规矩，这个时候监狱都已经放假了，不可能放人。

　　尽管吴德东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并且，吴德东已经向检察院方面就挪用公款和贪污问题做出了自己的辩解，吴德东已经两次与济宁市中区检察院沟通，希望检察院早日结案，但是，济宁市中区检察院并没有对吴德东问题做出撤案处理。

　　吴德东出狱之后，发现灵芝已经对他做出了停发工资处理。灵芝办公室主任对此做出了解释，在鲁抗集团2月13日举行的鲁抗集团总经理办公会议上通过了一项决议，该决议最后一页脑相答为，对于那些上访、上告，对集团公司造成恶劣影响的人员，该停发工资的一定要停发工资，该除名的一定要除名，决不姑息养奸，直到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失望

　　举报人艾群策认为，有关部门并没有兑现保密和保证举报人人身安全的承诺，对此，他颇感失望。并认为证监会调查上市公司作假程序有问题。

　　2月24日，艾群策再次走进了证监会稽核局，邱旭东接待了他。艾群策坚称，是证监会调查程序方面的原因泄漏了举报人身份。

　　吴德东认为，从鲁抗集团纪委书记刘宪欣与他的谈话推断，可能是调查人员在办事过程中泄漏他的举报人身份。在地方监管部门介入鲁抗医药调查后不久，刘宪欣曾对他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举报人是推了，由此，吴德东认为鲁抗集团此时才开始怀疑他是举报人。

　　另外，举报人认为，在他们举报了鲁抗医药作假之后，证监会就不应该派济南证管办的工作人员进驻鲁抗医药调查。他们的理由是，在平时的工作中，济南证管办与鲁抗医药方面有着众多的接触，不能排除济南证管办个别工作人员与鲁抗医药之间会出现私下沟通的可能。因此，从一般的道理上说，济南证管办应该回避对鲁抗医药的调查，在涉及到举报人安全问题时尤其应该如此。如果调查鲁抗医药时没有地方监管部；门官员介入，吴德东可能不会遇到上述种种遭遇。

　　另外，中国目前的法规中明确规定，司法行为优先于行政行为(证监会的调查行为属于行政行为)，举报人遇到“司法”问题时，中国证监会并不能对举报人做出实质性的保护。因此，中国有必要就保护举报人问题做出明确的法律界定。

　　吴德东表示，不管出于什么方面的原因，他再也不会举报任何上市公司的作假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