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纲：深化改革 民营银行10年之辩

　　《财经时报》对樊纲专访时专门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你凭什么说中国经济完全可以再保持20至30年高速增长？”樊纲回答：“我这样说并不是无条件的——其前提是必须不断地深化改革”

　　“中国经济之所以保持了良好的增长势头，一个重要原因是改革不断释放出了效率，它使资源利用效率不断提高。”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经济学家樊纲近日就中国经济增长动 力的话题接受《财经时报》专访时，表述了以上看法。

　　2002年年底，樊纲曾在多个不同场合公开表示，中国经济继续保持20—30年的高速增长“不成问题”，但他当时并未细述支持这一观点的论据。

　　今年“两会”即将召开，《财经时报》记者对樊纲进行专访时，专门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你凭什么说中国经济完全可以再保持20至30年高速增长？”樊纲对此回答：“我这样说并不是无条件的——其前提是必须不断地深化改革。”

　　他说：“从这层意义上讲，如果今后20至30年能不断进行改革——一方面使技术得以不断改进，一方面使得体制不断改进，更多的企业、更多的中国老百姓能够加入到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使得成本不断下降，效率不断提高，这样才有可能保证今后的经济增长。”

　　民营经济瓶颈

　　樊纲认为，中国改革已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但支持经济持续发展所需要的健康、有序、有效的市场还不完备，目前的这一市场只是初具框架；今后中国的经济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在现阶段，必须突破民营经济发展的瓶颈。

　　樊纲指出，中国的领导者尤其应当重视中小企业对中国经济增长所起的作用。中国过去20年的经济发展主要得益于民营经济规模逐渐从小到大的成长，“中小企业现在是最有活力、雇佣劳动力增长速度最快的一个群体”。

　　“大企业将来的发展方向都是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产业，他们雇佣的劳动力会越来越少。那么，中国几亿农民未来谁来雇？这都需要靠中小企业，都得依靠大量中小企业不断地成长。”樊纲断言，“从某种程度上看，中小企业的大量发展将是中国经济今后20至30年高速增长的基本保证。”

　　在他看来，“发达经济体已经走过的历程表明，一个经济体最后露在表面的只是少数大企业，但在背后支持这一经济体发展的，则是多数从事零部件生产和做零售的中小企业”。

　　樊纲看好中小企业在未来经济发展中扮演的角色，但在分析目前中国民营资本现状时不无担忧：“目前中国在改革开放进程中给予了外资很多权利和优惠的待遇，但对民营资本却大门紧闭。”

　　再谈私人银行之难

　　他列举了“为什么外国人能在中国开办私人银行，而中国的私人却不能办银行”的问题。“这是一个民营企业能否获得同等国民待遇的问题。从体制上讲，民营经济更有效率，更有发展前途。但问题在于中国的民营中小企业干脆没有融资渠道，间接融资、直接融资的渠道都没有，这是他们目前发展中最大的瓶颈”。

　　樊纲同时也承认，近两年中国民营企业的境况正在逐步改善，但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必须寄望于下一轮经济改革中，使民营经济平等地汇入经济发展的洪流中。“中共十六大报告中已经提到发展民营经济，对国有民营一视同仁、保护产权等，这种政策导向或许能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得更快一点”。

　　自1993年起，樊纲就一直在倡导发展民营银行，但这个观点很快招致了不少批评。在他们看来，银行怎么能是民营银行？

　　尽管时间已逾整整10年，樊纲回忆起当时的交锋依然十分激动：“全世界那些经营效率最高、业绩举世公认的大银行有哪家不是私人银行？为什么中国就要例外？”

　　他说：“我同意中国的格局在短期内还不可能发展到以私人银行为主的观点，但事物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有一个开始。”

　　发展民营银行监管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发展民营银行会破坏金融秩序。请问什么叫金融秩序？我认为，最基本的金融秩序就是借债还钱。私人银行必须做到借债还钱，否则他就没法生存。”

　　据樊刚介绍，当年更多反对者的说法是，过去中国也搞过民营银行、搞过民营金融机构，结果出了一大堆乱子、一大堆坏账。

　　樊纲认为，这种情况必须具体分析。“首先，过去所谓的民营金融机构仍然是在政府——至少是在地方政府的干预之下开设的，并不具备独立性；第二，过去撤销了许多信用社，是因为中央银行根本不去监管它们，没有打算把信用社当作正规银行体系的一部分来看待，所以才会造成一系列的问题”。

　　他就此强调，发展金融必须包含发展监管的内容，而发展民营银行就一定要发展民营银行的监管。

　　“从这个角度看，我认为发展民营银行是当务之急。”樊纲说，中央银行最近几年已经开始采取措施，吸引、鼓励民间资本介入银行业，允许在中小城市建立以民营资本为主的商业银行——这样的改革十分重要，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要使民营银行健康发展，真正成为支持民营经济增长的能量，就必须改革现有的银行监管体制。

　　“在改革的过程中，第二个值得注意的方面是中国的资本市场。”樊刚认为，“目前在中国资本市场上上市的大部分是国有企业，而70%的国有股不可自由交易，这样一个股市一定是没有效率的市场，一定会逐步走向‘空壳化’。”樊纲在论及中国股票市场全流通问题时语气沉重。

　　他表示，由于不能全流通，使得资本市场最基本的融资和资本配置功能无法有效实现。“有些国有企业这些年是‘吃完财政吃银行，吃完银行吃股市’，那么吃完了股市还吃什么？”

　　中小企业的二板

　　樊刚认为：“股市要为国有企业改革服务，更要为民营企业融资创造条件。”他分析指出：“由于治理结构、产权结构存在问题，现在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空壳化’——至少有40%的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经营能力极弱，不仅不能给股东提供回报，而且还欠着银行大笔债务——已经成为一种趋势。这也是中国的股市为什么总是非理性波动的主要原因——投资者不相信企业能提供足够高的回报。”

　　樊刚称：“这是基本机制的问题。搞国有股减持目的是要改变机制，使它的产权结构发生变化，改变过去上市公司不能改变治理结构、不能被收购、上市没有成本的局面。”

　　股票市场上的第二个问题是怎么能让更多的民营企业上市。樊纲说，民营企业没有国有股问题，因此他们上市可以改善市场的扭曲，同时有利于“国退民进”战略的实施。

　　“中国现有的资本市场结构存在重大缺陷，即缺少为中小民营企业提供直接融资服务的多层次的市场结构，绝大部分企业都没有办法利用股权市场来促进自身的发展。”他忧虑地指出，“中国在相当长的一个发展阶段多数企业恐怕都是中小企业，他们都不够上市的规格，那么这些企业怎么办？”

　　他同时指出：“现在人们对二板市场功能的认识存在一些误区，总以为它是专门为高科技企业服务的。其实，二板市场更多地是为那些具有发展前景、已有赢利、效益较好、快速成长的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的。因此，如果二板市场开通，将有效支持中小企业的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