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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在创出辉煌的同时，也埋下了崩溃的种子。有关部门为应付不测调集几十亿元资金严阵以待
□本刊记者陈玉洁
在南方证券获得援手死里逃生以后，举步维艰的券商似乎看到了求生的希望，管理层允许增资扩股似乎也有意给券商生路。然而，就在此时，券商退市的大幕出人意料地打开，鞍山证券成了第一家被撤销的证券公司。
8月9日，证监会发布公告称，鉴于鞍山证券公司严重违规经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决定自即日起撤销该公司。鞍山证券公司撤销后，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委托中国人民银行组织成立清算组，对该公司进行清算。清算期间，清算组行使公司管理职权，清算组组长行使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职权。清算期间，鞍山证券公司下属的证券交易营业部由中国民族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实施托管，并继续经营。
一切来得太突然，投资者的反映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尤其是管理层。据知情人士介绍，为应付可能出现的挤兑，有关部门已经调集了几十亿元资金严阵以待。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管理层松了一口气。
营业部一切照旧
8月15日，记者来到位于铁西区的鞍山证券人民路营业部——亚洲营业面积最大的证券营业部。
偌大的散户大厅依然人头攒动，投资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各自的股票、聊天、打扑克。新股公告、上市公司公告、每日财经资讯、重要证券类报纸，所有证券营业部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有公告栏里贴着的《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关于撤销鞍山证券公司的公告》和托管方中国民族证券的《致鞍山证券公司营业部客户朋友的公开信》验证着鞍山证券已被撤销的事实。
如果不是记者问起，没有人提到鞍山证券被撤销的事情。“黄了就黄了呗，不是有公告民族证券接管吗？”一位刘姓投资者满不在乎。旁边另外有人提起：“不是说保证金已经被挪用了吗？清算以后如果没钱，会不会不还或少还保证金？”听了这话，刘先生才显得有些担心，“不会吧，债券不是登记以后都要还嘛。国家不会不管老百姓的血汗钱的。”尽管大多数投资者像这位投资者一样，但还是有一些谨慎的投资者作了更谨慎的选择。记者呆在营业部的整个上午，在营业部的资金柜台，始终保持着30多个人的队伍，他们几乎都是来取款的，有一两个投资者办理撤销指定交易和转托管业务。据周围的投资者说，前一天来办理此类业务的人较多。
在二楼的中大户室，人气也还可以。他们中一些人说，“我们并不是不想走，而是还与营业部有着这样那样的资金联系而走不了。”根据清算组的有关规定，“凡是有融资、透支等行为的客户在有关事宜了结之前，划作非正常客户。他们的资金存取、转托管等业务受到严格限制。”所以，很多客户只能“呆着”。
记者跑遍了鞍山证券在鞍山的6个营业部，几乎所有的营业部与铁西区营业部一样，并且，其他营业部提取资金的投资者更少，一般也就几个。
债券登记人头攒动
与营业部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鞍山证券登记点却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情绪。
在到鞍山之前，一直以为可能出现情况的应该在营业部，但实地采访却发现，因为有民族证券公司托管，投资者可以换营业部，也可以取出钱来，因此反应平淡。但持有鞍山证券发行债券的市民却没有选择余地，因此情绪有些激动。
在证监会发出撤销公告的同一天，清算组就发出公告：“凡鞍山证券公司的自然人债权，由债权人持债权原始凭证、本人身份证或其他有效身份证件，按照指定时间及指定地点，办理债权登记手续。鞍山证券公司的自然人债权，待登记确认后，其合法本金和合法利息依法予以兑付，其利息截止日为该公司公告撤销日。”
尽管清算组在登记公告中称，自然人的债权登记工作要到2003年2月9日才结束，即使第一批登记时间也有一个月，但大多数债权人还是希望在第一时间登记。
8月15日上午，初秋的阳光依然灼人，在鞍山市最繁华的站前广场登记点，前来登记的投资者排起了四五十米的长龙，不安的情绪写在人们脸上。证监会关于撤销鞍山证券的公告和清算组关于自然人债券登记的公告贴得到处都是，许多投资者正对照着墙上、电线杆上《自然人债权登记申请表》的格式在填写表格。广场上还有一队人等着领取登记申请表。当时，申请表已经发放完毕，人群中不停有人打听:“什么时候能领表？”
“你们买的债券究竟是什么债？”对于记者的问题，许多投资者都一头雾水，“债券就是债券呗，像银行存款一样，好多人都买。”“怎么就黄了呢？以后怎么办？”更多人不明就里，他们更想知道钱还能不能拿回来，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有投资者告诉记者，实际上债券去年年底就已经取不出来了。“他们推来推去，今天拖明天。”有人后悔，“当时就应该想到可能出事了。”有鞍山市市民也证实，去年年底就经常看见鞍山证券门口坐着要钱的人。
债券是怎么回事？
查阅有关规定，我国发行的债券只有国债和企业债两种，那么鞍山证券发行的债券究竟是哪种呢？在登记点，清算组给出的债权登记申请表格式上有效原始债权凭证名称写的是“高息债券”。
在辽宁省2000年查处的13件反腐大案中，有一件与鞍山证券发行债券有关。案件是这样的：原鞍山证券公司总经理陈力，任职期间，公司违规经营居民债5.8亿元，国债回扣1.8亿元，陈负有领导责任。陈直接批准代盘锦证券发企债2000万元，至今1900万元未能偿还，对此，陈负有领导责任。已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这里把鞍山证券发行的债券定义为居民债。
有鞍山证券的员工透露，鞍山证券是在90年代中期开始发行企业债和居民债的。最早的债券一年期年利率曾一度达到15%，去年的利率为3.15%，今年发行的则仅有2.77%。据了解，鞍山证券发行最红火时，市民排长队才能买着，还有的辗转托关系找鞍山证券内部职工帮忙购买。鞍山证券的职工那时因此非常吃香。当时，鞍山证券卖的一部分债券确实有实业投资项目，比如现在已经几近荒废的北辰酒店、亚光大厦，这些项目最终都沉淀为鞍山证券的不良资产。但是，随着鞍山证券经营形势的恶化，资金缺口越来越大，其发行债券的目的已经是举债还债——拆东墙补西墙，为了填补越来越大的资金窟窿，鞍山证券已经顾不了后果了。据与鞍山证券员工相熟的市民介绍，早在两年前，就有人提醒他不要再买鞍山证券的债券。
记者原本想要探究鞍山证券发行的债券是否合法，但有业内人士表示，“有关部门一直知道此事，并且还对其利率进行监管，你说合法不合法？”看来，在法律法规本来就不完善的情况下，合法与非法原本就很难界定。
鞍山证券到底发行了多大规模的债券？对于这个问题，鞍山证券的知情人士表示大约五六个亿，但具体数字可能谁也说不清，最终规模可能要等所有的债权登记完成以后才能知道。民族证券托管了鞍山证券，但对于债券却没有接手。这些损失恐怕最终只能由政府财政部门来承担。
这些债权最后会怎样处理，是投资者最关心的问题。有一点可以肯定，清算组承诺将对“自然人债权的合法本金和合法利息予以偿付”。这里对于合法与非法的界定，最终要由管理层来解释。但公告已经明确，2002年8月9号以后的利息是肯定没有了。据记者了解，几年前其他地方也曾经出现类似的集资活动，后来许多被定义为非法集资。1999年，重庆也出现过与鞍山类似的情况，当时老百姓买的叫作“投资基金”。其最终的处理是本金全部归还，利息按照同期银行利率计算，并且以前已经支付的高于银行利率的利息还要扣回去。
鞍山证券的名头
鞍山证券在业内小有名气，然而，他究竟是凭什么出名，许多业内人士却说不清楚。
据鞍证网的信息，鞍山证券公司成立于1988年，截至2000年8月，公司总资产38.9亿元，净资产4.38亿元，注册资本3.2亿元。经过近10年的发展，鞍山证券公司成为东北地区规模最大，势力最强的证券经营机构之一，在鞍山、上海、深圳、北京、天津、沈阳等地区设有14个营业部、室，曾参与承销、发行和推荐上市了鞍山合成、鞍山一工、美纶股份、鞍钢新轧等20余只股票。证券交易量在省内多次名列第一，在全国排名中也曾取得第9名的好成绩。
然而，记者从证监会网站得到的数据却是，截至2001年6月15日，鞍山证券的注册资本金仅为1400万元。单以注册资金的规模，在全国101家券商中，鞍山证券排名倒数第8。但是，鞍山证券却在全国6个城市拥有13家营业部。并且名气比与他规模相当的券商要响得多。
鞍山证券肯定有过人之处。这一点从兴建亚州最大的营业部就可以看出。位于鞍山市铁西区的鞍山证券人民路营业部之气派豪华，让许多大券商营业部都黯然失色。据记者粗略估计，仅这个营业部大厅的面积就超过3000平米。加上二楼的中大户室，营业面积可能要超过5000平米。还有业内人士透露，鞍山证券当初对于大户都是车接车送。这些昔日为鞍山证券闯出名头的辉煌，如今已经是沉重的负担了。可以肯定的是，鞍山证券在创出辉煌的同时，也埋下了崩溃的种子。
鞍山证券到底做了什么
在证监会的公告中，称“鞍山证券严重违规经营”，但到底怎样违规则语焉不详。现在，鞍山证券违规经营债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但其他违规行为还不为人知。
对此，记者想通过清算组了解，得到的答案是无可奉告。联系鞍山证券，也被告之，公司大多数电话都已经掐了，也不可能接受采访。正规渠道几乎完全封锁消息。
鞍山证券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据民族证券的有关研究人员表示，中国券商几乎所有的问题可能都会在鞍山证券身上体现。比如投资房地产沉淀大量的不良资产，在鞍山证券人民路营业部对面，鞍山证券投资的10多层高，占地面积上万平米的亚光大厦已经荒废；据说鞍山证券还有数额巨大的自营投资失误等等。
还有业内人士用了这样的说法“腐败与经营风险是孪生兄弟；鞍山证券胆大妄为的行事作风；法律法规不完善造成的空子”等等。
但是，从已经公开的情况看，很难找到以上说法的证据。
翻阅公开的资料，鞍山证券涉嫌违规的行为，除了原总经理陈力案件以外，还有以下几个记录：
1999年10月7日，证监会发布证监罚字［1999］25号公告。公告称，鞍山证券海城分公司于1997年4月8日向鞍山市方达证券经营处(现南方证券公司鞍山营业部)的三个股票账户透支，透支额3300万元。海城分公司分别于1997年5月9日、30日和6月18日收回了上述一个账户的透支款，并获得利息67.32万元。
2002年6月19日，福建水泥(600802)披露了公司与鞍山证券公司等证券交易代理合同纠纷案的进展情况。福建水泥已向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判令鞍山证券公司上海陕西北路营业部偿付3581.22万元，鞍山证券公司承担连带偿还责任。
2001年8月，证监会机构监管部公布了被谈话提醒的6家证券公司名单，其中就有鞍山证券公司。
除此之外，从公开资料再也找不到鞍山证券的违规事实。
据知情人士介绍，鞍山证券曾试图寻找重组机会，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一度尝试接管鞍山证券。但最终由于窟窿太大，重组方望而却步。此后鞍山证券就一直悬着。增资扩股的申请，也一直没有被证监会批准。鞍山证券确实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据鞍山证券员工介绍，被清算和托管以后，他们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情绪也还相对稳定。有关部门承诺，将对员工负责，会妥善安置他们。在就业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一份工作对于这些员工来说是十分宝贵的。
而民族证券的有关人士表示，公司早一段时间就已经开始进行接管培训，培训以后马上就开赴鞍山及其他地方，有的人走的时候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目前民族证券的负责人大多在鞍山处理托管事宜。有沈阳证券业内人士透露，民族证券在鞍山证券沈阳营业部派驻了3个人。
目前，鞍山证券虽然已经被托管了，但半年的托管期以后，鞍山证券的命运如何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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