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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舒立
在当前商业银行的诸多问题中，不良资产比例过高才是真正的风险所在。而防止这种情况继续恶化，就绝不能将银行资金过多暴露于股市风险之中
勿因银行存差起放信贷资金救市之念
近来国内有不少舆论忽然对银行业格外关心，而谈论最多的商业银行存款增长，忧虑最甚的是存贷差增加。央行刚刚公布的7月金融运行报告显示，至7月31日，各项存款大幅增加，余额已经达到了15.9万亿元，增长18.7％，贷款在增加但并不很快，存贷差仍有3.7万亿之巨。
虽然央行对时至今日的金融平稳运行很有信心，但仍有不少人在哀叹：存款的增长太快了，这么多存差总是问题，实在让人忧心。于是急忙来分析存差过高之不利种种，在献计献策绕了许多弯以后，开出一张据称疗效最快的处方——让信贷资金进入股市。
其实，中国近年来并没有封死货币市场进入资本市场的闸门。公开的途径包括券商进入同业拆借市场和股票质押融资，这已经机会不小；而在灰色地带，各类私募基金、三方协议、战略投资、开银行承兑汇票、银证通透支，更是各显神通。1999年初股市处于低潮，而庄家吕梁凭着一纸计划书和一张关系网，可以在三个月内融资54亿元，绝大部分都间接来自银行。去年秋季央行调查银行违规资金入市，不同研究方法统计出资金量的两个主要版本，一曰4000亿元，一曰7000亿元，都相当惊人。事实上，中国的银行最近几年正是支持股票市场上价格高涨的重要因素之一。
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股市波诡云谲、变幻无常，银行信贷资金进入之后，便暴露于高风险之中，而商业银行现有的机制与风险管理能力，根本不能确保股市内信贷资金的安全运行。吕梁一类超级庄家，往往在市场上以虚填实，单向拉高，编织庄网，循环抵押(参见本刊2002年6月20日号特别报道《庄家天堂》)，整个资金链上一旦有一个环节中断，便导致全局性雪崩，极易给信贷资金带来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此类恶性事件往昔已屡有发生，后患犹在，使人难以忘怀。在当前外部环境并无根本性改善的情况下，主张放开信贷资金入市的口子，推出非券商股票质押贷款或是证券公司在银行信用贷款等措施，甚至主张商业银行在二级市场进行股票投资，而且将此视为促进消化巨额存差、推进商业银行改革的良策，道理实在是站不住脚！
当然，实事求是地说，我国商业银行存贷差不断加大的现状，的确反映了银行资金运用中存在的重大问题。特别是中国并非资金充裕的国家，而存差的相当一部分(目前统计是14％左右)现在仍处于闲置状态，仅资金浪费本身就令人遗憾。然而，提高商业银行多余资金的使用效率不能治标不治本，更不能病急乱投医。人们已经看到，当前商业银行普遍存在的惜贷现象，主要缘于其自身激励机制的扭曲，更深层地缘于传统国有银行的严重体制缺陷。真要从巨额存差、从过分惜贷逼出危机意识，就应当下决心改革、动大手术，在银行体系进行从微观机制再造到宏观结构调整的全方位改革。当前的3万多亿存差数目虽然不小，但尚不会触及中国银行体系的根本，解决此类问题亦完全不必急功近利，伤及长远。在实践中，改革的正效应也会很快显现出来。
在当前商业银行的诸多问题中，不良资产比例过高才是真正的风险所在。而防止这种情况继续恶化，就绝不能将银行资金过多暴露于股市风险之中。说到底，各种股市救银行之说，其实还是想让银行救股市。6月下旬以来，从“稳定股市运行”的角度，这类主张早已不绝于耳了，最高屋建瓴的提法，是要“进一步打通货币市场与资本市场”。可惜这类主张未见效果却让人起了疑。不想换一个方向几番徘徊，千方百计还是要说出来，可见渴求银行资金之心仍是不死。但银行体系直接关涉亿万人的实际利益和金融稳定，决策中的利益权衡并不需要太多掂量。各种说项尽可以热闹非凡，指望能说出实效却是极难。
不过，仅这说项也在昭示，银行体系的改革亟待大幅推进，过分迟缓意味着潜在风险在加倍地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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