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说明
2001年2月初,《财经》分两次从吕梁手中获取部分文字资料,总计16页,共18300字。据吕本人称,这些文字取自他正在主撰中的一本关于中科创业的书。《财经》最后一次拿到资料是在2月21日。其后,吕曾承诺要再给4页左右,但未能兑现。吕梁向《财经》表示,他本来可以提供全书,但因后半部分涉及颇多“机密”,与案件审理相关,他为配合办案不
宜再告之媒体。
至记者告别时,吕梁自称书稿已有6万余字,均系电子文本并有打印稿。他还在组织人马夜以继日地写作。在吕梁失踪后,书稿详情及下落亦成悬案。目前有多种传说,《财经》均未能确认。
《财经》所获部分书稿共含14节半。现摘要如下,其中一部分仅录下标题,略去内容。摘录原文时一些段落处理有调整。
文中的K先生即吕梁自己。吕梁在媒体上发表文章或接受采访时,均用K先生之名。
吕梁自述
开头之一:大牛市的终结者这有点像那个著名的玄论,中国丛林中一只美丽蝴蝶的翅膀,激发了美国密西西比河上的一场狂风暴雨。
三四年前香港的一次瘟鸡,引发了新千年中国股市最惨烈的一次庄股的集体大崩溃。
相当多的市场人士相信,这一庄股的集体大崩溃,象征着“5·19”以来以政策推动,资金推动为特征的持续两年的大牛市结束了:谁会想到,这大牛市的终结者,竟是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农民暴发户。这又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玄妙故事。
历史、现实、人性、理想……看到这些深藏幕后的东西,你就会知道那些著名庄股自杀式的集体跳水表演只是最表层的东西。
本文的关键词“庄”和“主力”
“庄”、“跟庄”、“跟长庄”,这至今仍是目前市场操作的主流语言。
这或许是一种讽刺,即便是《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证券时报》这样的权威导向;即使是在头版头条不断强调监管甚至是严扫“黑庄”、“恶庄”的今天,它的二版仍一本正经的介绍跟庄秘决,在大侃特侃主力动向、潜庄动向。
无股不庄,无庄不股,中国股市赌性十足,换手率堪称世界第一。中国股市违规操纵比比皆是,黑幕重重,人称上市圈钱,公司偷钱,庄家抢钱。
著名的经济学家吴敬琏先生干脆把它比作比赌场还黑的赌场,因为赌场还有不许看牌的规矩。
吴老先生这番“嘴对着领袖,心想着群众”的肺腑之言感动了CCTV的许多观众眼泪,但在证券业内却招来不小的反弹,有人甚至怀疑这位自称从不买中国股票的著名经济学家是否能真的比较客观公正的来评论中国证券市场。
市场的许多问题在此真的有点像“皇帝的新衣”。这场论争目前正愈演愈烈。
……真正的问题是,大家都跳下去,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谁来回答这样的问题?
从瘟鸡开始
现在可以来描述故事的开头。
1997年,市场极度低迷之时,香港的一场鸡瘟套牢了深圳一个叫朱焕良的大户。
因为这个炒股大户的“庄”种在了一个叫康达尔的股票里。这个康达尔的鸡几千只几万只的瘟死在香港,康达尔的股票狂跌,使朱焕良自有的上亿资金、拆借的上亿资金死在证券交易所的登记公司里。在这时候,K的出现和K的长线战略投资操作理念的出现,完全可以说是一种非常现实的选择。因为类似朱焕良的套牢盘,当时的市场比比皆是。
朱焕良是深圳当地的一个土著炒股大户,祖籍潮汕农民,开泥头车出身(大装卸车)。
在市场上,知道吕梁的人圈子很小,但K在投资界很多人都不陌生。K写过小说,也是最早报道中国股份制经济和证券市场的资深撰稿人。朱焕良的名声在投资圈不好。人称其为“机构杀手”,主要是指其多次股票炒作中,都有买通机构操盘手高价接盘然后开溜的嫌疑。
因此,K麾下的几大机构投资者,一开始便对这种合作深怀疑虑。K认为契约可约定一切,他让律师完全按香港私募基金的方式安排契约,就这样将朱和北京的机构捆绑在了一起。这份契约也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长期投资(三至五年),一个是改造国企(把康达尔从养鸡改成生物制药的高科技)。K的理论主要是始终在强调风险投资和战略投资,强调资本市场就是产业的资本化。
朱非常质朴。他的目的和动机一样单纯:首先是解套。尽管K认为朱事实上接受了他的所谓长期投资和所谓“虚数”(股票)和“实数”(企业)长期互推互动共同成长的创造双赢理念,但从他和K决裂时坚决而直接表达的“股票总是要卖出才能赚钱”的朴素语言,完全可以说这两个人的合作从一开始便有深深的误解。
庄家、炒家和机构
最初的合作似乎一帆风顺。
朱按照K和北京机构的要求,在指定的时间在他控制的户头每一个户头抛出一手,这些仓单证实朱所说的他已控制0048(即康达尔,后来的中科创业)总流通筹码的90%并非虚言:北京机构分别接走其中的50%,此后的分工是:K负责策划重组0048,朱负责二级市场操作这一战略投资的合作目标是5年。
这种庄家内幕今天说来显然触犯了条规。但在1998年,一切尽管公开操作,没人来管。因为所有的机构几乎都这么干。事实上,即使是在今天,这仍是市场上无股不庄的公开秘密。
朱焕良做庄从来不回避什么,因此证管部门查仓时,他本人、他老婆、他司机都因为有营业部签单而被叫去谈话。和所有的个人大庄一样,他所用的户口也包括了他家族的所有七大姑八大姨。
K先生麾下的那些机构投资者则有许多律师在负责起草协议。在条规上,K至今保持他自然人身份,到底用没用个人户口参与交易,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可能回避在这样的项目设计上没有好处,但好处有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也许这次因为0048操作,他真的早已破产,但市场人士普遍估计,如果项目操作成功,即使只收咨询费,他身价数千万不应有问题。
1998年、1999年到2000年是康达尔大出风头的好年景。康达尔股价稳步上升,连续26个月被中国证券报公布在风险最小的十只股票榜首,被选为指数样板,被道—琼斯选入中国指数样本,被《证券市场》周刊列为可以放心长期持仓的大牛股。
这是大家宠庄爱庄的年代。管理层对此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还稍有嘉许。
康达尔的基本面飞快的从饲料变成了生物制药+金融控股。发表在《中国证券报》上和讯的专业分析文章以整整一版的篇幅来分析它将成为中国真正的第一大蓝筹股。因为它已持续上涨,期间几乎从来没有一天下跌,因此也没有一个人在这上面亏过钱,这个“庄”成了“善庄”的典型代表,仍为市场专业人士推宠。
K的理论大行其道,一些大牌和老牌经济学家也开始注意他的言论。无数企业和地方政府给他挂上投资顾问的头衔。K每天奔波在各个城市,坐飞机叫打飞的,经常上午在上海,下午在北京,晚上又回深圳。
康达尔股票会炒到这样人气十足,大出人们意外,朱焕良深感北京机构果然有超级主力的气势。K的影响力往往使负责二级市场操作的他几乎不用拉抬,股票自己就会往上走,“压都压不住”,这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康达尔股票冲上80元时,负责二级市场操作的朱给北京打电话:全是散户抢上去的,压都压不住。
企业黑洞掉进陷阱(略)/p>
财务工具:虚数和实数
K对资本市场的理解,是国家处理财务“虚数”的关键工具。
“5·19”是中国资本市场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是中央政府的一个重要的历史抉择。也是市场从“试验”过渡到主要财务工具的关键的时间之窗。从这年3月份开始,这些言论以K对话的名义在《证券市场》周刊连载,迅速成为北京那些素有“先知先觉”之称的机构入市信号。
K先生在此展示的全是很快就变成主流的市场操作语言:战略投资、重视配置资源、机构投资者、创造双赢、财务工具、虚数和实数、重组国企。这里最关键的一组词语是:国企重组和处理虚数。
企业黑洞:进入贼窝(略)
企业黑洞:做账先生(略)
企业黑洞:反骨仔当了0048新董事长(略)
又一个理想主义者(略)
企业突围:和犯罪团伙合作(略)
关于“中科创业”
(北京)中科创业成立于1999年。……在公司股东中,有科技部农村发展中心、火炬中心、生物中心等八个中心的属下公司。公司、目的是依赖科技部的背景、以风险投资、股权投资、投行业务和企业咨询为主营业务。
中科创业与深圳中科创业没有股权关系。K先生在北京中科创业既不是股东,也不是法人,没有任何任职,但谁都清楚,他参与了中科创业所有项目策划,包括中科创业的筹组本身。康达尔更名为深圳中科创业,也最明白无误的说明了这幕乌鸡变凤凰的导演在哪里。
吕梁平时使用的名片是一张只有吕梁名字和电话的白板,但有时他也会使用中科统一的名片,在这张名片上,他的头衔是正在筹划中的中科集团副主席兼首席执行官。
国企重组:从虚数到实数(略)
虚数到实数:从胜利股份到鲁银投资(略)
虚数和实数:哈岁宝(略)
大崩溃的导火索:有人偷偷出货按照K的陈述,1998年末,北京组织的机构投资者从朱焕良手中总共转出50%的0048流通筹码,按目前流通股总量计,约5500万股。
0048崩溃的第一个跌停板,当晚北京各机构统计的数字是合计持有6500万股,很显然,有人在35元以上抛售了1000万股,这1000万股直接消耗了北京机构近4亿资金。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市场上早在六个月前就有传言,是朱焕良在偷偷出货。朱焕良最后与北京谈判时提供的仓单也表明,到12月10日他本人的持仓只剩下2300万股,而按照最初的约定,他至少应该控制45%的流通股,也就是5000万股左右。
去年(此文中所有“去年”均指2000年)3月,亿安科技创百元时,中科创业也跑到了83元。按当时《中国证券报》的统计,这些高价股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流通股筹码的高度集中,亿安科技、琼海虹、中科创业当时筹码的高度集中都超过了85%。
朱焕良将50%的0048流通股转给北京机构时,他实际已控筹90%。熟悉内情的人介绍,0048股价升到80元以上时,朱焕良实际控筹肯定超过了45%,约5000万股,现在他持仓减至不足2500万股,只能说明这里有派发行为。
证券市场很小,几个主要的机构和大户在干什么,大家一清二楚。从去年4月份开始,深圳多家营业部就不断往北京传消息说朱焕良在倒现金,每卖出1500万的货,就提现转移。这重要情报通报到北京,北京马上查问下去,但朱的回答是清洗关联交易的筹码。
不安的消息瘟疫一样开始慢慢在小圈子里漫延。北京的几个机构投资者每次见到朱焕良目光便充满了疑虑和不信任,相互虽然没有马上摊牌,但互相猜疑的空气已传染到了所有合作者之间。北京的投资者要K严厉的转告朱焕良,如有背信弃义的行为发生,决不容忍,决不客气,这一类最后通牒已经充满火药味了。
做市商、私募基金和制度推动任何股票只要长期维持一个价位,背后肯定是有股力量在一致行动。
特别是那些坚挺的四、五十元以上动不动便横盘几个月的高价股,没有高度一致的方向约定,无论签约还是不签约的口头约定都是难以想象的。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无股不庄的市场的公开的秘密。
按照K提供的契约与合同,1998年,K组织机构投资者进入0048的方式类似境外的私募基金。
作为项目的策划者,K拿着这份标明长期投资、长线持仓(最长达5年)的项目建议书,南方证券、海通证券、中煤信托、中兴证券、北京证券,这些机构的证券营业部将一些对计划感兴趣的客户介绍过来,签约投入时间、赢利预期,协议时间由一年到三年不等,这些客户主要是一些大企业和不同形式的基金。
这些机构买入股票的方式通常有一个企业的主账号,下挂无数个人户头——这也是自有我们这证券市场以来,所有机构都通用的办法,不论是打新股,还是炒二级,都至今如此。
不详的预感(略)
崩溃的开始:没有制度保障的合作契约从2000年10月份开始,北京的几个主要机构投资者们开始感觉到0048股价的抛压越来越重。
股价如果跌破40元,将直接影响到有融券行为的机构安全线,按这些机构总持仓6500万股计,这时每跌一元,这些机构就得补6500万元左右的市值。
K承认其间他出面与朱有过谈判,但他已无法约束朱的行为。朱明确表示他不打算再玩下去了。
最后一次谈判是在北京的名人酒店。谈判结束后,K给他的律师打了个电话,问他如果朱完全失控,怎么办?律师大吃—惊,半天才想出一句话,问K“你有没有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讲清楚?”K的回答是:“跟农民讲严重性,有用吗?”
……
崩溃来了:意外事件(略,中止)
动感短信、闪烁图片,让您的手机个性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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