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乐科技(600260)2400万职工内部股因为权属不明、暗箱操作而严重侵害了职工利益；这批数额巨大的股票的用途、分配内幕以及将对二级市场造成的影响，现在还很难评估。

　　□姚海鹰

　　“中国最没有权利的股东”

　　对凯乐科技(600260)的关注始于今年5月2日，当天，一位名叫胡月娇的女工连续工作了13个小时，最终倒毙于下班途中。在此之前，也就是5月1日，她曾持续工作了16个小时。

　　可能胡月娇到死都没有记起，自己也是凯乐科技内部职工股的持有者。

　　1993年，凯乐科技职工都曾购买过该公司的原始股，2000年7月6日凯乐科技上市，一直到今天，这些职工手里依然没有任何凭据证明，他们握有内部职工股。

　　作为股东，这些职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股权代码卡、股票、股权证明，也没有办过这些手续。惟一的认可就是曾在公司证券部提供的花名册上签过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说，凯乐科技公司证券部实际上控制了所有的内部职工股。

　　“凯乐科技”为什么要将职工内部股控制在公司手中呢？凯乐公司证券部有关人士说，目的是为了让职工能与企业团结在一起。

　　“凯乐科技”2001年年报显示，该年每股收益由2000年的0.33元增长至0.51元，增长幅度高达54%，公司的资本公积金目前已高达4.6亿元。

　　遗憾的是，在公司如此赢利的情况下，内部职工的劳动权益与股东权益却双双落空。

　　按规定，职工内部股上市三年后才能进入二级市场正常流通。在此之前，即便有职工私下交易，也不会对公司造成任何实质的影响。

　　被隐瞒的2400万职工内部股

　　凯乐科技的内部职工股是2417.6万股，这是2000年7月6日在上市公告中公布的数据。

　　1993年，凯乐科技分了一次股票，当时职工的总人数是600人左右，干部为每人2000股，普通职工为每人1000股。1997年与公安县砖瓦厂合并后，为了让合并的干部职工心理平衡，公司又以每股2.5元的价格，每名职工分了800股，干部为每人2000股。

　　很显然，这2417.6万股是经过送配股后才得到的数目。从公开的资料看，内部职工股的增长历经三次送股和两次配股：1993年2月，该公司经湖北省体改委改生(1993)40号文件批准，由湖北省荆州地区塑料管厂、公安县国资局、湖北荆州板纸厂、湖北公安县纺纱厂共同发起，定向募集股份，共募集内部职工股3022万股；1994年6月，公司据鄂改生(1994)120号文件批复，按10∶2.5的比例向全体股东送股，公司总股本变为3777.5万股；1996年7月，经鄂体改(1996)270号文件批准，公司按10∶7的比例向全体股东送股，以10∶3的比例向全体股东配股，公司的总股票变为7555万股；1998年1月，经鄂体改(1998)104号文件批准，公司按10∶3的比例向全体股东送股，又以10∶3的比例向全体股东配股，公司总股份变为12088万股。至此，内部职工股变为2417.6万股。

　　这笔账可以换一种算法，普通职工的1000股至此变为4000股，以2417.6万股为基数，3／4的股票———至少1800万股———是属于职工股的增加数。凯乐科技的职工是否了解自己名下的这笔巨额财富呢？答案是否定的：所有职工的股票根本没有任何增加。凯乐科技对此避而不谈。

　　职工高义中当年是名中层干部，最初购买原始股2000股，他爱人买得1000股，2001年公司证券部仍只按3000股的数量给他们分了一点红。

　　剩下的问题是，这批数额巨大的内部职工股究竟在哪些股东的名下，如何被公司证券部运作、分配？

　　2400万内部职工股去向不明

　　6月4日，记者采访了凯乐科技公司董事、副总经理杨克华。

　　面对记者的提问，杨克华说，“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有疑问的话可到公司历年来的年报和公布的信息中去查，能公开的都在上面，其他的不好回答。”

　　杨克华拒绝了记者到证券部查询股东名单的请求。

　　一位郭姓职工告诉记者，公司在针对职工内部股的问题上一直很强硬，凡事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但有一次却破例。

　　2001年上半年，一个资历较老的原车间副主任家里急需用钱，公司财务部拒绝借款，领导也是避而不见。

　　老头一急之下，就在内部职工股的问题上较起真来，非要公司把他名下的股票给他看。结果他居然当天就从证券部拿到了能在二级市场进行交易的股票，此时离内部职工股上市还有两年时间。

　　针对公司证券部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部分职工猜测，内部职工股实际上可能根本不存在，所以无法给职工任何股票凭据。到这批股票真正进入二级市场的时候，公司证券部可以付给职工一笔钱，说是抛售股票所得就能够对付。

　　对这些不谙股事也不敢滋事的内部职工来说，这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操作问题。

　　那么，剩下的1800万股究竟在谁的名下，股东是谁？

　　凯乐科技流通盘为5500万股，职工内部股———假设这2417.6万股还存在的话———应占总股本的45%强。

　　这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它意味着，只需职工股的一半就可以轻松控制凯乐科技。

　　查阅凯乐科技历年的董事会、股东大会公告，有两个人的名字一直没有更换过：朱弟雄、王明元。朱弟雄为董事长，王明元任公司总经理。

　　在采访过程中，杨克华特别向记者强调：“我自己只有1万多股，这个政策都是一样的，公司其他的副总和我一样按政策都只有1万多股。”

　　杨克华的说法——假设所言为实——表明，在这2400多万内部职工股中，公司高层的几位核心人物也只拥有极少的一部分。

　　按现在“凯乐科技”的股价行情，这批股票价值4亿元人民币。

　　公司高层隐瞒、控制这笔巨资，无人监督也无部门监管，其危险性如何评估都不过分。

　　6月12日，记者采访了中国证监会武汉监管办的周军处长。

　　周军表示，就记者反映的情况看，凯乐科技上市已两年仍不给职工任何内部股的凭据，将2000多万内部职工股完全控制在公司的案例，在全国闻所未闻，但在不了解具体事实真相的情况下，不宜作任何评论。

　　周军认为，这已不仅仅只是个侵吞职工权益的问题，涉及到的腐败和对广大股民的利益影响将是触目惊心的。

　　“康赛股票丑闻案”的翻版？

　　“凯乐科技”公司2400万内部职工股的去向，还有一种猜测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2000年，湖北发生了数起上市公司“股票贿赂案”，尤其是“康赛股票案”震惊全国，使包括前纺织总会会长吴文英在内的数位部级高官和一些省市地方官员纷纷中箭落马———他们都栽在了康赛“内部职工股”的贿赂陷阱里。

　　据中纪委公布的结果显示，从1993年到1996年康赛公司上市前，康赛公司从黄石市、湖北省到国家主管部委、证监会，八方出击以购送内部职工股的手段进行“资本营运”。

　　据介绍，康赛公司在上市过程中，将公关策略分为三等：对大权在握，能直接促进公司上市的要员，不惜任何代价，高的可达10万股以上(每股1元买进，面值6.37元，开盘当天11元，最高炒到30多元)；对公司上市能起到间接作用的干部5000至10000股左右；对上市作用不大但找上门的官员也不能得罪，看人打发1000到2000股。

　　如法炮制，从1993年到1996年，本来不够上市条件的康赛公司由于内部职工股的公关作用，一路绿灯，终于在1996年8月28日被成功运作上市了。

　　公司控制一部分内部职工股用于“上市方便，打通关节”，几乎是证券业公开的秘密。记者与凯乐科技公司所在地湖北省公安县县城的一位出租车司机聊天时，他告诉记者他手中拥有3000股“凯乐科技”的内部职工股，是1997年他通过县国资局的一位科长买到的。

　　1997年怎么还可能买到1993年凯乐公司的原始股呢？

　　据稍稍了解一点凯乐公司内部运作的职工告诉记者，公司证券部在上市前总有一些“库存股票”以备公关之用。甚至有凯乐公司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对记者这样说：“只要你有人，根子硬，你通过关系现在也能从公司证券部里买到原始股。这个东西都是活的，还不是证券部一句话的问题。”

　　凯乐科技公司在2000年成功上市是否借助了内部职工股？“内部职工股”到底在上市过程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2400万职工内部股所发挥出来的能量是巨大而神奇的，如果用于私分能使少数人在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如果用于上市交易，能使一支股票的股价轻而易举被操纵；如果全部用来“公关”，后果可想而知。

　　当记者将2400万内部职工股去向问题与湖北黄石“康赛股票案”联系起来，电话采访北京中国证监会一位官员时，他的看法是，这是个极其敏感的话题，对这一问题的查处需要有司法介入，中国证监会对上市公司规范运作的监管是坚决的。

　　(作者为新华社湖北分社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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