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推动僵局向前走一走，就不能只做虎口夺食的义举，而要拿出往者往矣来日可追的智慧，保住未来注入沪深股市之水的清洁，重塑公众建立和维持规矩的信心。

　　近来，沪深股市的走势可谓岌岌乎危哉！一时间种种对“救市主”的呼唤开始重新粉墨登场。沪深股市怎么了？闹到今天此般田地不过是一年多来众人孜孜不倦努力“扒粪”所致而已。看来，“扒粪运动”可以休矣！

　　何谓“扒粪运动”？谁都知道中国股市积弊重重，有人质疑国有企业根本就缺乏真实注资摇身一变成为股份公司的合法性，有人揭示从额度制到核准制都不过是上市门坎的“权力许可制”，有人担忧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弄虚作假成风，有人断言中国股市需要推倒重来完美浮现，有人则悲悯股市盛宴之后必然崩盘。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氛围，各种嘴巴对股市一成不变的深挖狠批也似乎天然就具有大义凛然的味道。种种“扒粪”的结果如何？无非是沪深股市越来越脆弱不堪，最后酿就一个苦果：更牢不可破地套牢！如果说沪深股市这池水有些浑，那么“扒粪”运动则是不管潮涨潮落，扒粪不已。扒来扒去，谁人有可能不溺毙在浑浊之中而自夸清流呢？看来，扒粪不可取，可取的乃是引得源头活水来。或者说，沪深股市的命运系于渐进改革的发展，系于增量部分的逐渐透彻清明，而不是将既有存量问题掰开揉碎纠缠不清。

　　凭什么说“扒粪运动”是搅浑一池浑水？其实沪深股市是有其特殊历史使命的，中国渐进改革就意味着要用生命力蓬勃的增量来掩盖甚至赎买日渐衰微的存量，这就隐约具有变骗局为真局的意味。就像养蚌人向珍珠蚌内塞入若干人工核，经过风吹浪打，居然也成为光彩夺目的珍珠了！回望中国经济，最具有顽强活力的、构成中国经济增量部分的恰恰不是国有经济，目前沪深股市则是不断吸收来自非国有经济部门的血脉，来维持国有经济的发展。热衷于“扒粪运动”仅仅显示出，由于经济增长的放缓，非国有有限的增量部分，越来越不能满足虚弱的国有存量部分异乎寻常的胃口。至此，我们不难发现股市中所谓警惕国有资产流失，不如改为警惕非国有资产流失；所谓一股独大，不如改为非流通的国有股独大；所谓上市公司退市，不如改为政府职能部门退市来得更为准确些。普京对旧体制有这样的描述：谁不怀念过去，那是没有良心；谁想回到过去，那是没有良知。对沪深股市将高效率部门资源逆向地注入到低效率部门去的悲哀也同样如此，这是一个谢幕的过程。沪深股市的“扒粪运动”如果日渐喧嚣尘上，只谈推倒重来的规范而矢口不谈发展，不将目光放在如何做大增量上，那么股市就失去了源头活水，后续改革空间都会变得非常局促。

　　如何叫停“扒粪运动”？过度地纠缠在存量的分配上，往往不如着眼于重新完善增量的切割上来得更为有效。中国古代朝代更迭时往往大赦天下，即使今天，我们也可以看到曼德拉和德克勒克等一握手之间所包含的“大赦”的意味。既得利益阶层手中有权，口中有肉，要从虎口夺食，即便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勇气，最终仍可能沦落为与虎谋皮甚至以身饲虎。要推动僵局向前走一走，就不能只做虎口夺食的义举，而要拿出往者往矣来日可追的智慧，保住未来注入沪深股市之水的清洁，重塑公众建立和维持规矩的信心。由是观之，后续上市公司的全流通革命，较之国有股如何减持的争论不休；对上市公司和监管者行为规范的种种建议、举措，和拼命翻旧帐发牢骚；对于鼓励非国有经济通过上市做大，和抱怨国有经济依靠上市圈钱，等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不执著于扒粪，沪深股市才有做大和做干净的空间，现在看来累如危卵的事—例如国有股减持—20年后也才不会再充当促使非国有资产大流血的手段。也只有沪深股市中大部分企业都和“国有”两字不沾边的时候，监管才可能不是监守自盗。看来，害人害己的股市“扒粪运动”可以休矣！引导中国资本市场走向未来的态度，不是脸朝过去倒退着向前走，而应调转身，不能对源头活水视而不见。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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