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银行存款余额居高不下，为什么投资拉不动？为什么还要引外资？为什么股市不疯涨？为什么还得发国债？

　　本报记者韩彦 据国家统计局副局长邱晓华日前透露，中国老百姓已拥有10万亿元金融资产。这让人想起，1999年经济界用很多笔墨和口水去说的一个话题——老虎为何不出笼？所谓“老虎”是指当时无论物价指数怎么一降再降、财政政策如何积极拉动，都坚定地躺在银行里，不肯出笼觅食的那5万亿元城镇居民储蓄。据统计，如今这个数字已经成长为7万亿元，仍然没有出笼的意思。是老虎就不可能安于笼中，它为什么不出来？关键要看它出笼以后能不能得到自由、安全与食物。

　　是谁制约老虎的出笼？

　　在2000年中国经济继续保持7%以上速度增长的同时，中国经济进一步面临通货紧缩的阴影。特别是今年以来国际经济整体增长趋势陷入衰退之际，如何刺激投资和消费，让老虎出笼，似乎成了增加内需、保持中国经济独善其身的关键。但在前不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宣布的2002年主要任务中，我们看到，决策层继续实施积极财政政策的主要目的是增加城乡居民的收入，拉动消费，而在社会投资方面强调利用外资而似乎弱化了鼓励民间投资。

　　事实上，近年来，要求对外资开放领域也应对内资开放的呼声越来越大。“应当给民间投资与外商投资以同样的待遇。”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国家经贸委经济研究咨询中心研究员、中国发展战略研究会副理事长宋毅教授说。他认为，根据中国十几年来的平均经济增长速度推算，现在中国的GDP增长速度应在9%以上，但现在加上宏观调控和积极的财政政策所拉升的两个百分点才达到7%以上，明年的乐观预计也只有7%，远远低于其潜在增长能力。为什么？是中国经济的深层痼疾使然。宋毅说，在近年来靠发行国债拉动内需而采取的积极财政政策中，光有政府一方面的热情是不够的，应发挥多方面的积极性。目前民间投资的增长速度虽逐年增快，但与国家统计局副局长邱晓华日前透露的“中国老百姓已拥有10万亿元金融资产”的现状还远远不成比例。同时，在中国人的银行存款结构中，80%的钱为20%的人所有，他们具有强大的投资需求。中国并不缺钱，只是这些钱都躺在银行里变成了利息负担。宋毅认为，是政策性的不利好制约了民间资本的投入，使民间投资者踟蹰不前，不敢贸然跟进。比如说，现在很多对外资开放的领域对民间投资还有颇多限制，而各地方政府在对待民间投资时也往往采取比外资更苛刻和谨慎的态度，甚至在有关西部大开发的文件里明文写着：“凡是对外资开放的领域原则上也可以对国内资本开放”的条款。

　　既然一心想拉动民间投资，为什么还要多加限制呢？

　　假如老虎真的出笼……

　　在解析这个矛盾时，我们注意到，明年国家在金融管理制度上将更加严格的事实，因为中国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已经不容忽视。11月1日，在“2001不良资产处置国际论坛”上，央行行长戴相龙首次公开披露中国四大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截止今年9月末，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及中国银行4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本外币贷款为6.8万亿元人民币，不良贷款为1.8万亿元，占全部贷款的26.62%，其中实际已形成的损失约占全部贷款的7%左右。

　　据安邦集团首席分析员陈功介绍，他们用积压产品的资金规模推导出过接近的结果。他说，这1.8万亿元加上已经通过债转股方式处理掉的1万亿元使银行的总体坏账数字达到2.8万亿元。当然，不良贷款不是全部不能收回的，也不应把债转股全看成“坏账”。不良贷款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过程中必须付出的改革成本。但如果坏账数字是惊人的，那么通胀也必定是惊人的。换句话说，假设现在那20%的人都把钱取出来投资的话，银行恐怕只能用加印钞票来解燃眉之急。如果我国打算在10年之内解决这些不良贷款的话，那么按复式计算，中国的通胀率将因坏账平均每年多升3.4个百分点。所以，在理论上，我国金融体系中的惊人银行坏账将会严重威胁经济的健康成长。但事实是，中国没有通货膨胀，反而有某种程度的经济紧缩表现，这是为什么呢？陈功分析，正是相对低沉的社会投资率真正抑制了通胀的发生。但它并不是不存在了，而只是隐性化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妨预测一下老虎出笼以后的行为。

　　由于中国工业的相对落后，导致多数民营企业处于产业链垂直分工中利润不高的相同环节，一旦放开投资，必然是一轰而上相互抄袭模仿，各类产品严重同质化，而按中国现在的GDP水平，其消费需求远远跟不上这种产品生产的热度，最终导致相互压价，低水平惨烈竞争的局面，中国市场化程度最高的家电行业就是明证。这样的结果是投资回报率极低，势必造成更大坏账风险，当银行本该收回的虎崽无法按时回笼时，隐性的通货膨胀就会爆发。这一回来的才是真正的猛虎。

　　我们可以看到，在历史多次重复着同样的一种现象，只要经济增长高涨，接下来的一年就是高通胀的发生，最后往往是因为高通胀达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不得不踩政策急刹车，从而终结经济的高增长。陈功认为，这种循环往复具有深层次的问题值得探讨，但实际上却是多次被政策决策部门所忽视，而学界以往所关注的也仅仅是问题的片面，比如开发区热的后果、利率的高低、银根的松紧等等，真正应该注意和研究的，通胀与投资的关系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老虎在哪儿让我们最安全？

　　安邦集团的研究结果表明，中国的经济增长、通胀与投资之间一向存在有密切的关系，在效率基本不变的条件下，经济增长是以投资为主拉动的，而投资由于受到社会实际资本的强力限制和约束，结果最后表现为了通胀。由此可以发现，投资和投资增长的变化，是导致过去经济增长表现循环往复的根本原因。一旦投资增长得到控制的话，通胀将因社会实际资本约束力的相对减轻而明显放缓。

　　其次，投资与资金的周转速度存在密切关系。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如果资金周转的速度降低了，就意味着做同样一件事情需要比以往花更多的钱，而在钱不够的条件下，只能是少做事情，或是不做事情。否则，投资的增长，就将会暴露出资金缺口，导致通胀的发生。

　　第三，中国通胀率目前较低，甚至还有一定的通货紧缩的出现，与社会投资中的很大部分没有启动密切相关。目前社会投资中的很大部分集中于国有企业，并且在社会投资中，很大部分是由政府财政所主导的，这相当于是在“有计划地花钱”。在社会投资中，极为重要的民间投资还没有启动，因此真正的社会投资高峰并没有出现，这虽然相对抑制了经济增长的速度，但同时也导致了社会通货膨胀率的隐性化。

　　总体来看，一个值得重视的发现是，中国社会通货膨胀程度与社会投资的关系密切，而社会投资以及社会投资的增长状况是决定未来我国通货膨胀程度的关键。而如何一方面托住经济增长速度促进就业，以提高国内消费能力，一方面压住经济增长速度避免通货膨胀爆发，这个度掌握在多少最合理，还须进一步深入细致地研究。

　　由此看来，中国经济增长的速度必须适度，不是越快越好。陈功认为，目前的通货膨胀隐性化以及社会投资相对稳定的局面是一大好事，而不是坏事，因为毕竟现在的经济增长是稳定的，经济增长速度也是可以接受的，如果片面追求增长速度，充分释放社会投资或是积极启动民间投资，大量资金就可能被转出银行体外，原本潜在的银行坏账问题就会立刻显现，社会通货膨胀率将会急剧升高，最后的结局很可能使得中国的金融体系失去宝贵的改革时间。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自会理解目前对国内证券市场进行的打压是正确的措施，因为证券市场的过热，一样会诱虎出笼，导致投资迅速热起来。

　　但吸引国外投资的则是另一件事，因为外国资本的进入，可以视为是经济体的资本增量，增量的出现，不但直接对处理银行坏账有帮助，同时因资本总量的增加，还等于是间接消除、减少了国内主力银行的坏账。从这种意义上讲，全球经济的衰退所导致的资本向中国流动对促进中国经济增长有很大的积极作用。

　　背景资料

　　前不久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明年中国经济工作的八个重点方面。这八个方面是：一、增加城乡居民收入，培育国内消费需求；二、促进农业发展，扩大农村市场需求；三、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四、继续推进国有企业改革和其他各项改革；五、标本兼治，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六、努力促进出口，扩大利用外资，做好入世应对工作；七、坚持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八、转变政府职能，反对奢侈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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