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11月22日，距李山执掌中银国际控股有限公司执行总裁还不到三个星期。在此之前，李山在1993年从麻省理工学院博士毕业后，作为中国最早进入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之一，职业生涯颇具传奇，短短几年中相继担任过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外汇衍生交易经理、美国高盛投资银行中国经济学家、高盛(亚洲)有限责任公司和高盛国际公司(欧洲)投资银行部执行董事、美国雷曼兄弟公司(亚洲)董事总经理。

　　李山一直怀着一个浓郁的情结，就是做大中国自己的国际投资银行。这一点跟中银国际追求的目标毫无区别。于1998年8月在香港成立的中银国际是中国银行的全资附属国际性投资银行，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为中国自己的世界一流的投资银行。中银国际的前身是中国银行在香港的投资银行中国建设财务(香港)有限公司，而李山在1996年向国家提议建设中国自己的投资银行的时候，正是设想以中建财为基础。1998年4月，李山又向国家递交了更进一步的《中国国家投资银行筹建草案》，指出亚洲金融危机表明投资银行技术对一国经济安全的重要性绝不亚于核武器技术对一国军事安全的重要性，中国必须立即着手发展自己的世界一流投资银行，以阻止外国投资银行垄断中国资本市场。

　　李山递交筹建草案后，很快被委任为国家投资银行筹备组副组长，协助国家开发银行行长、组长陈元，成功运作了国家开发银行并购中国投资银行。但1999年颁布的《证券法》明确规定银行业证券业分业经营，由于开发银行定位不明确，没有取得证券业牌照，筹备了一年半的国家投资银行宣告搁浅。

　　中银国际从去年6月在京设代表处，标志着返回大陆战略布局的开始。11月8日，中银国际终于获得了证监会许可经营A股业务的牌照。与中银国际相对比的是，另一家成立于1995年的重量级中外合资投行--中金公司近来表现出了少见的沉默和慎言。分析人士说中金公司正处于烦恼当中，因为市场人士批评中金公司今年主承销的惟一一只A股中石化定价过高，发行后第14天便跌破发行价，损害了投资者利益。另一方面，中金公司翘首以待A股二级市场牌照也终于拿到手，但按规定必须把外资方持股降到49%，目前还没有解决的办法，而且拖到入世以后，这一比例要降到33%。一位资深人士指出，中金公司这种中外合资的模式正陷于困境。

　　这位资深人士认为合资双方存在利益冲突的问题，中金公司现在本地雇员已经占95%，有评论说中金公司正在远离“摩根文化”。中金公司成立后不久公司负责人曾表示，合资双方面临的最大困难来自两种文化的冲突，这种冲突是以摩根斯坦利为代表的典型的美国投资银行文化和以建设银行为代表的中国式银行文化的冲突。

　　在中国投行界，中金公司和中银国际似乎共同在演绎一个传奇。中金公司在1995年成立，中方大股东是中国建设银行，外方大股东是摩根斯坦利，各占35%权益。中金公司从一开始就被寄予了一种"为中国金融投资业的发展树立榜样"的厚望，而中银国际也一直承载着金融界浓郁的"做中国自己一流的国际性投资银行"的情结。两家投行的血统不同，却承载着相同的使命。

　　11月22日，记者在北京光华长安大厦就有关中银国际的战略独家专访了李山。

　　记者:媒体说您要再办另外一个中金公司？

　　李山:我并不是想办一个中国的中金公司，而是想办中国自己世界一流的投行。中金公司是一个中外合资模式，我不想走这条路，因为中外合资模式有利益冲突问题。比如中金公司，它的外方大股东摩根斯坦利在香港有自己的亚洲总部，两家公司之间有业务上的竞争关系。如果摩根自己做一个业务，利润100%是自己的;让中金公司做，就只有35%的权益。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有品牌，中金公司做出来的业绩就是中金的品牌，不是摩根斯坦利的。对金融服务业来说，品牌是最重要的。摩根保持了一支自己独立的全资运营队伍，这样不可避免要与中金公司竞争。中方想要技术，外方想要市场。

　　记:以前有大规模合资的例子吗？

　　李:可以讲，成功的都不是合资的。比如说，以前高盛在印度搞了合资，印尼搞了，但现在高盛跟谁也不搞合资，就是发现合资很难做好。摩根斯坦利的全部人马从中金公司撤出去了，也说明不成功。当然中银国际做独资并不是说不用学习外国技术，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实现。

　　记:您本身就是一种实现方式？

　　李:当然投行最关键的是人才，像我这样海外归来的人肯定是骨干，但我们的经验还是不够，因为进入行业的时间太短。在外资投行坐我这个位子的人肯定要有20年的经验。因为经验有限，所以我请了高盛亚洲债券部和外汇交易部的第一把手和高盛亚洲直接投资部第一把手来担任高级顾问。像我们这样在海外投行工作多年的留学生可以当一个桥梁，和世界一流投行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比如和高盛和瑞银华宝建立战略合作协议，我们的分析员刚进来就派到美国高盛总部去培训。

　　记:对投行来说，怎样的环境才是好环境？现在是好环境吗？

　　李:我觉得中银国际现在回到大陆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以前市场太过无序，做事情的条件不具备，现在证券市场正朝着一个健康的方向发展，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舞台。反过来，我们也会对市场的发展完善和投行业成熟起一些作用。

　　记:做中国自己的投资银行是不是金融界的一个情结？

　　李:不仅是金融界，民族工业从来都是会有这个情结的吧。发展民族投行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全世界优秀的投行基本上都是美资的。多数国家都想办投行，因为投行是和平年代的核武器，但都没有成功到足以跟美资投行抗衡的程度。中国更难，金融业、国企的改革还没完成，资本市场还不完善。投行的历史最早在欧洲，当时美国还不知道什么叫投行。有一本书曾说到欧洲有六大强权，其中五大强权是英德等国家，第六大强权就是巴林银行。美国的投行是后来居上的，最重要原因是美国经济成为最强的、能够支持投行发展的市场。中国经济现在处于高速发展，有希望成为世界上最大经济之一，客观上已经提供了建立世界一流投资银行的可能性。世界一流不是说成为全球第一，而是只需要在最主要的市场成为顶尖的投行。这是我的信心的来源。

　　记:您认为中银国际在市场上的竞争方向在什么方面？

　　李:以后如果成功的话肯定是在A股市场而不是海外市场上。在海外市场打防御战，A股市场是进攻战。11月8日我们拿到A股牌照，这是中银国际最重要的里程碑。以后中国会有越来越多的航母级别的企业成长起来，这些公司是投行兵家必争之地。在一级市场方面，中金公司是比较优先的，因为确实较早进入了A股市场，我们希望能后来居上，是一种追赶关系。更多的中小型公司的融资这一块目前像春秋诸侯混战，相信以后会进入战国时代，我们希望能够成为战国七雄之一。由于我们能够同时开展海内外业务的特殊地位和广泛的客户关系，在跨境的投行业务方面会有长项。外资公司开始考虑中国上市，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二级市场上，我们准备收购一家证券公司迅速展开竞争。

　　记:您进入中银国际后主要做了哪些事情？

　　李:第一件事就是把中高层管理职员的工资平均降了35%，重新建立激励机制。第二件是裁员，从董事总经理到普通职工走了一批人。公司管理层正准备给董事会提交一个5年计划并力争在3年内完成。如果3到5年里做不好，那就完了，因为那时已经全面开放给外资了。我想我们的员工是有浪漫气质的，要不然很难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我们请来的一些顶尖专家，有的原来年薪超过1000万美元，现在在我们这儿远没这么高，有的一分钱都不要也来了。大家都是在为理想而做事。

　　记:中银国际回到国内，会不会和中金公司产生激烈竞争？

　　李:竞争是好事，不然的话员工都没有斗志了，大家都不会发展。

　　主笔高昱实习记者陈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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