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对手煽动媒体污蔑你;债权人派黑道人威胁你;下岗的领导怂恿员工打你;不愿被你重组的股东诅咒你,你没完没了地挨打受骂,打了也白打,骂了更白骂,重组上市公司的操盘手准备好了吗?
编者按
自从“宝安”收购“延中”拉开中国上市公司重组第一案的序幕以来,上市公司中的重组案便层出不穷,以至形成了曾经并正在辉煌的重组板块。然而大家在津津乐道重组板块的同时,谁又真正了解重组的内幕和投行人员的辛酸。在一级市场的重组实战中可谓千姿百态,各不重样,比暴露在大庭广众下的二级市场庄家炒作更加精彩。《金周刊》记者试图通过这些重组案例揭示一些大家不为熟知的东西,希望能够为后来者提供一些借鉴,但后来发现,这里面太过复杂,因为既有政府对国有股的操纵支配、也包含着很多投行操作人的暗箱投机,原因在于中国现在的股权转让,没有一个规范的市场,有很多不能量化的指标。记者只希望通过对重组上市公司的专业人士的深入采访,给大家一个了解买壳上市的全方位的真实概念。
掀开重组背后的隐私
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咖啡厅里,一个身心疲惫两眼无神的人看着窗外过往的人群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当《金周刊》记者坐到他的对面时,他才仿佛从隔世中转回神来无奈地说:“你的采访选题,实在让我很为难,重组的整个过程除了对外发布的公告以外都是秘密,作为朋友索性今天就来个实话实说,憋了这么多年今天就敞开心扉,痛快一回吧!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了吗?从街上走过你还认得出我吗?重组这家上市公司的代价是我已经被剥了几层皮了,我向你描述的是重组人的血泪史呀!相信在市场上真正玩过重组的人,都会与我产生共鸣。”
重组上市公司是一条不归路,就像是在过阎王殿。
中国上市公司的重组是上市公司所有矛盾的总爆发地带,是摆平旧有矛盾的过程,也是树立新矛盾的开始。而在这一过程中取决于太多的因素,人民群众可以让你重组不成,债权人可以让你重组不成,政府可以让你重组不成。
当你披荆斩棘,一路跌跌撞撞走过去,在另一边等待你的是各类被利用群众的一顿乱棒,将你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亿万只脚,重组赏识公司的人几乎都有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经历。很幸福地抱着钱送上去,最后却被打得屁滚尿流地跑掉。能够成为上市公司的企业大抵都是当地的明星,与社会各阶层形成一个复杂的利益关系,而由于你重组的是明星企业,所以要在你身上来个利益矛盾的总爆发,当然最后由你来买单。实际上重组上市公司的过程是在考验抗跌打能力与忍性的过程。通过了十八罗汉阵之后还不晕,还能走上几步,基本上就算是革命成功了。
这边刚被打出来,那边又在抱着钱往里冲,此消彼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就是中国的上市公司重组,因为壳资源真是太缺了(当然是缺乏而不是缺德)。重组上市公司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而不是瞬间,签约只是磨难的开始,真正重组的开始是以公告为基准。
要说重组中共性的东西只有一条:“挨打”。不同的只是挨打的次数和作案人。人为了追逐利益的勇气固然可嘉,但确实要冒着生命危险呀!
只有在重组上市公司时,你才能感受到中国企业与外国企业之不同,之可爱处。所以中国的企业家大多数是三角眼,善于谋划,诡计多端,半仙半人,神神叨叨,这样的人才能成大器。可以说上市公司既是地狱又是天堂。
控制一家上市公司的秘诀是迅速地将员工变成你的打手,而不是打你的手。
其实选择什么样的上市壳公司并不复杂,但是为了能走到签合同这一步,太不容易了。
如果对被重组的企业进行人格化分析,大致可以归纳为这样一群人:走路动作都是神经兮兮,一个二个都是祥林嫂状,到处申冤,绝望干枯的眼神,傻呼呼的表情,整个企业蓬头垢面。而这群人稍不留神就会揭竿而起向你杀来。要把这样一帮人调整成精明强干的队伍,就要给他们打兴奋剂,大致有三种兴奋剂型:发展的兴奋、得到好处的兴奋、折腾的兴奋(也是中国人最大的兴奋点),你要给他提供的就是兴奋场所。
制造兴奋的场所,需要领导人有很高明的政治手腕与玩人的技巧。当群众满大街找不到敌人时,你就很危险了。而这个时候需要你及时为他们指明方向,其实方向不难找,谁是你的敌人你指向谁好了。
你在企业是孤家寡人,所以要在企业搞武装部最好成立基干民兵连,另外也可以把派出所请进厂来办公或开个支所,总之不能让人闲着。在他们找到目标折腾起来后,你才能有机会冷静下来,去考虑企业如何发展。
将员工牢牢地控制在你的手里,他们不是打你的手,而是你的打手。你只有靠这100多人保镖才会安全,这样你就会所向无敌,如果他们反过来打你,你只有白挨打的份了。
比如外边欠款,本以为我们收不回来了,这样好了让人民群众去斗争嘛?如果不给他们提供折腾的场所,他们就会来折腾你。你只有不停地给他们提供新的折腾场所,让他们在折腾的过程中牺牲掉、消耗掉,这样你才能自保。
调整上市公司人员基本上需要两年时间,需要将上窜下跳的人干掉,把老的人际体系瓦解掉,逐步培养自己的人。让原有能干又不听话的人在被重用当中消灭掉,一般程序为:给他们制造敢干坏事的机会(重用他们)——在干的过程中犯错误——出错误抓进监狱——以救世主的身份把他们保出来——开除掉——最后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
通过重用解决掉人,知道他们把持不住自己,要给他们机会,要让他们迎着炸弹冲过去,还要去拥抱亲吻炸弹。做企业就是做人,人就是谋略,有阴谋也要有阳谋。这是中国企业家很难选择的,因为人才选拔的机制,不是开除或者用钱就能解决的了的机制。现实基础决定我们不能照般外国企业的方式,只能按照中国特色去管理企业。
要想从一群狼嘴里夺食,你必须是只老虎或是更饿的狼,只有这样,稀缺的资源才能落到你的手上,才能适者生存。
一家出让方的背后往往牵动了多方的利益,市长想的角度,财政想的角度,卖方想的角度各自不同。谁能拿到稀缺的壳资源是一个系统决策,而不是个人决策,是一个系统的每个环节的决策,竞争者如同盲人摸象。
于是在这里谋害忠良也就不奇怪了,好的搞不进去,不好的搞进来,价格都被政府统一成一样。于是软指标起到决定作用,因为政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软指标是什么,就是猫腻。
重组成功与否,没有量化的决定因素,按市场经济规律的决定因素是价格与支付方式,真的回归成这样不就简单了吗?往往事情偏要在复杂的过程中去解决,要想获得胜利,这里提供三大秘诀。
1.价格:在重组上市公司时,重组方多半都想占些便宜,而被重组方的国有股的出让价格都是由政府来定,价格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因此以现金加资产的方式成为重组的核心,判断重组方案是否高明就在于谁拿的资产多而现金少。
2.付款方式:当然是付款周期越长越好。
3.合理处理财务地雷:任何一家被重组的上市公司拿出来的财务报表都有地雷,我可以大胆地放言“中国所有的上市公司公布的财务报表都有不同程度的水分”。地雷埋在哪儿,一眼两眼是找不出来的。
这就需要看谈判人的水平了,在签约时要留下伏笔。由于壳资源稀缺,为了拿到这个壳,竞争者都会开出很高的价格。例如每股净资产只值1元,标的价是3元,有人出3.1元。你怎么办?只好出3.2元,但规定的目标价位是2.5元。
如何将3.2元的价位降到2.5元呢?你用最高价将对手打跑之后,此时的地雷就变成了你庆祝成功的礼花,响一次价格就压下来一点,直到每股价格恢复到真实水平。最后付账时发现,我出的钱最少。有的时候我真害怕没有地雷,否则价格如何压下来呢?
这里面有若干的设计技巧,如财务设计、法律设计等。尽量出资产,反正日后这些资产都归我管理,到最后就等于是变向的负债兼并。
每个案例的重组方案各不相同,操盘手需要懂企业、管理过企业、知道企业微观运营中的细节,整个兼并不是发公告宣布重组成功的瞬间,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公告完后一年的时间都是兼并的过程。
操盘手要会装,一会儿要像诗人一样朗诵未来的发展宏图,一会儿要像孙子一样亦步亦趋,半夜提着礼品,去看望老同志,一个也不能少,像犯人一样汇报思想,不停地汇报。你必须是个千面人,要善变你才能在这里生存。
重组是个大货摊,旁边又滋生出很多市场,围绕重组一条龙服务项目还真是不少,并且生意还很兴隆。
上市公司壳资源的竞争绝对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卖的这一家即使再烂,他都牛哄哄的,并且提供虚假信息,蒙着卖。重组上市公司的谈判,都是不公平的谈判,都是由卖方出题目,你去填空。然后竞争对手之间互相抬价。政府就来告诉你标的价是1个亿的现金,加上3千万元的资产,一共1.3亿元。所有的竞争者都被辅导成1.3亿元的起拍价。然后就是竞争对手之间恶性竞争。所有上市公司中的国有股转让都采取这种方式,为了能够拿到上市公司,讨好政府是肯定要做的公关手段,政府便借此机会挑动群众斗群众,于是水涨船高,吃了东家喝西家,家家都帮忙。这中间还有掮客,就是当你面临政府公关无门时,你自身能力又搞不掂时,而一个决策者又不能独断专行,要市长办公会及多方面的定夺,所以公关是非常复杂的体系,要跑很多部门,找他们的秘书,正如赖大所说的,“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
这样便滋生出一批掮客,他们以律师事务所的名义或者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名义出现,究竟他们跟领导是什么关系鬼也搞不清楚,所有这些人都敲诈了重组方大笔的银子。这批掮客只要听到哪儿有重组就会跑到你门口一蹲,名义上收的是投资顾问费。其实他们很难帮上你的忙,所有问题还得你自己抗着,只是有他们在多了个心理安慰罢了。
不找掮客吧也不行,他们都是站在权力的阴影下。他们的出现大多都是出让方决策人带着律师过来,非常热情地帮助你,最后你得给他们一笔顾问费。
重组是否成功取决于很多因素有时是很偶然性的因素,因为整个重组过程不完全以价值为取向,操盘手除了有基本的财务、法律、企业管理知识以外,更重要的是懂得运用矛盾并将矛盾化解,还要是制造矛盾的高手。
《金周刊》记者周建莉
采访后记
《金周刊》:做朋友这么多年,今天才算了解你,你让我感到恐怖,看来我得小心以后不要成为你的敌人。你能告诉我你被打了几次吗?
操盘手:你说呢?看来你不把我的老底揭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没有挨打,是基于上几次挨打的教训,闪得快。但脱了几层皮是肯定的。
《金周刊》:你现在还活着,是否很有成就感?
操盘手:你看我这副尊容有成就感吗?在企业里哪儿有时间让你去体会成就感,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企业,会让你站到高处接受你的检阅,没有这回事。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了,真是层出不穷。
话说到这里仿佛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将脸转向窗外很无奈。
采访完了,记者真不知用什么滋味来体会重组操盘手的心情,忽然耳边响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有关悼念的杂文,还算比较贴切——“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很陌生,注定重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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