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作者刘冠华郑州、本报记者于颖北京9日报道】显然不是巧合。“十一”之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交易结束后，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透过媒体披露了对郑州百文股份有限公司集团(600898)及有关中介机构违反证券法规的行为作出的行政处罚。该处罚下达距郑百文首次被新华社记者捅出来时有11个月。接到处罚后，有关人士明里暗里态度不一。而郑百文的重组，目前仍没得到有关方面的批复。收购方山东三联集团总裁张继升称，如10月份还不能办理过户手续，恐怕郑百文躲不掉摘牌一劫。

　　郑百文遭处罚

　　郑百文接到证监会的处罚决定是在8月中旬。当时列出的处罚额度与最后的处罚决定是一致的。其中，董事长罚款30万元，总经理罚款20万元，董事、独立董事每人罚款10万元。按行政处罚法的规定，如被处罚者对此处罚有异议可在接到处罚决定通知后3日内向证监会提出申辩，也可以申请召开听证会。

　　8月底，记者前往郑百文了解此事。公司方面承认收到了证监会的处罚通知，强调只是拟处罚而不是正式处罚。证监会有关人士也说只是一个拟处罚方案，并说被处罚者可以提出申辩和要求听证。

　　据了解，郑百文虚假上市是因为虚增利润。1996年上市当年6000多万利润虚增了1000多万元；1995年实际利润4000多万元，虚增了1000多万元；1994年实际利润3000多万元，虚增了200多万元；1993年实际利润2000多万元，没有虚增。公司一位负责人并非开玩笑地说，虽然上市前三年公司绝对盈利，但有一个“虚”字，所以是虚假上市。

　　证监会的调查结果也证明了这是一家地地道道“乘虚而入”的公司。证监会披露了查明结果：“郑百文公司”上市前采取虚提返利、少计费用、费用跨期入账等手段，虚增利润1908万元，并据此制作了虚假上市申报材料；上市后三年采取虚提返利、费用挂账、无依据冲减成本及费用、费用跨期入账等手段，累计虚增利润1.439亿元。“郑百文公司”被发现的问题还有股本金不实、上市公告书重大遗漏、年报信息披露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重大遗漏等问题。同时，中国证监会还发现原郑州会计师事务所签字注册会计师违反有关法律法规，为“郑百文公司”出具了严重失实的审计报告。

　　郑百文近日就中国证监会的行政处罚决定作出的公开表态是：公司现任领导班子表示将以此为深刻教训，认真学习有关证券法律、法规，严格遵循诚信原则，规范公司及自身行为，杜绝此类行为再次发生。

　　处罚太重了？

　　郑百文的一位负责人认为处罚太重了。

　　《证券法》对不同的违规处罚从3万元到30万元不等。郑百文高管层受到了最高处罚。

　　这位负责人说，上市公司按现代企业制度应该实行年薪制，但郑百文还是实行国有企业的工资标准，工资很低。公司有一位董事，今年58岁，爱人下岗了，家里还有病人，别说拿10万元，就是1万元也拿不出。这位负责人还算了一笔账：公司从1996年上市到现在，不到5年时间。一般干部，月薪1000多元，一年1万多元，从当董事到现在的收入也就是5万-6万元，显然“入不敷出”。还有一个社会董事，他是一个大股东董事，1998年郑百文停业后基本就没有参加过董事会。按说3次不参加董事会就不能算是董事了，但这次也处罚10万元。另外，这次处罚也包括独立董事。独立董事是公司聘请的郑州大学一位教授，他开董事会时来公司，不取公司分文报酬，饭也不吃公司的，同样也被罚10万元。

　　该负责人还说，郑百文还接到了证监会对企业的处罚决定，他认为企业交付罚款的难度也很大。董事会考虑到为加快郑百文重组进度，反复讨论后最终决定放弃听证会，但书面申辩陈述已递交给证监会。郑百文现在面临千头万绪都压在重组上，如果重组不成功，一切事情都办不成。

　　独立董事受到高额处罚，这在证券市场可能还是先例。郑百文独立董事陆家豪认为证监会对他“罚款10万元并认定为市场禁入者”的行政处罚决定太重了。陆说，他作为一个大学教师，每月的退休金为1500元左右，10万元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从法律上讲，既然是郑百文上市公司董事会成员，就要尽到应该尽的责任，该做的不做，是有一定责任，但处罚太重了。

　　陆认为自己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处罚并表述了理由。陆1995年起受聘于郑百文任社会董事，后发展为独立董事。但直到现在，独立董事在一个股份公司的作用和职责依然没有被明确下来，独立董事所应该承担的义务同样也没有明文规定。当时郑百文聘陆为社会董事的目的并不是让陆直接参与公司日常工作管理，而是希望陆能为郑百文的总体发展方向提出建议，陆本人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担任这一职务的。陆对郑百文提出建议的依据是每年郑百文召开董事会时所提供的注册会计师已经审计过的报表摘要及其他信息，陆本人无从了解郑百文内部真实的运营状况和财务情况，对郑百文虚假上市和上市后虚假信息披露也无从得知。另外，陆在任郑百文独立董事期间，并未收取郑百文任何报酬，如年薪、董事津贴等。

　　据了解，证监会此次除了对涉嫌犯罪的主要责任人员依法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外，中国证监会新闻发言人还强调，为维护证券市场“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中国证监会对证券市场的任何违法违规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手软。

　　在郑百文方面，没有提出召开听证会的要求。一位董事说，董事会之所以放弃听证会，是因为证监会查证的情况都是真实的，董事会驳不倒，而证监会又不听违规的原因。这位董事说对处罚想得最多的是“轮上了”。

　　中介机构被处罚人员要求召开的听证会于9月初举行。记者曾以行政处罚听证会应该对媒体开放为由要求参会旁听，但有关负责人说没有先例。

　　专家赞成重罚违法者

　　就受罚者的上述说法是否有道理，记者采访了多位法律专家和经济学家。他们一致认为，让责任人承担违法后果是最有效的监管手段，仅仅处罚上市公司本身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处罚一定要有力度，甚至于对严重违法者要罚得“倾家荡产”。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国刚认为，是否实行了年薪制不是理由，因为处罚额度不会依被处罚者的个人工资来决定。换句话说，实行年薪制就可以保证不造假了吗？恐怕得不出这一结论。对于历史上存在过的“顾问董事”一事，他认为，最好不要轻易去当独立董事，因为在个人与公司之间，信息极其不对称，很难真正了解公司的实际情况。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郑百文出事后陆家豪还不辞去独立董事的职务。

　　中伦金通律师事务所律师魏君贤曾为郑百文提出过新的重组方案。对于这次处罚郑百文高管层，他表示非常赞成，认为这既是法律授予证监会的行政权力，也是其作为证券监督管理机关的法定义务。

　　魏君贤认为，行政处罚固然能起到一定的惩治和警戒作用，但中国资本市场的规模已庞大到单凭监管机构之力根本无法有效监督的地步。另一方面，行政处罚，收入归公，对投资者权益的保护仅是间接的，投资者因为其他市场主体的违法行为所蒙受的损失不能得到直接的补偿。所以说，行政执法仅是资本市场治理机制的环节之一，从先进资本市场的经验看，甚至可以说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环节。

　　魏君贤指出，重要的是治理机制。他说这就要相信群众、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这里所说的群众就是几千万投资者。为建立一个充分尊重投资者权利的证券市场治理模式，以下两点非常重要。

　　首先，法院作为独立的、中立的审判机关，不能一再地拒绝受理投资者对违法的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包括其董事、监事等个人及中介机构及人员的索赔诉讼；应进一步建立股东代表诉讼及股东派生诉讼制度。关于对中介机构的诉讼，有一点要特别说明，目前中国有相当一部分会计师事务所居然是有限责任公司。在一个会计诚信理念尚未确立的市场中可以说这是一个最大的笑话。因为有限责任为做假账的会计师们提供了完美的保护伞，即使股东对其提起了诉讼，根据法律，他们拿出来为上亿的假账承担责任的可能只是一间租来的办公室及几部电脑。不能触及其全部个人财产，也就不能触及他们的“灵魂”。

　　其次，充分保障作为投资者代言人的新闻媒体对市场违法行为的揭露和曝光机能。《财经》杂志这一次对银广夏假账事件的报道对市场的矫正作用绝对不低于证监会的几项处罚的效果。

　　几天前，在中国证监会公布对三九医药及相关人员进行处理的公报网页上，大家看到这么一句话：“我们在谴责三九医药股份有限公司及有关人员的同时，也呼吁广大中小投资者积极行动起来，通过民事诉讼程序和集体诉讼机制向侵害自已权益的上市公司大股东及全体董事和监事索取赔偿，使民事赔偿制度成为制约违法违规行为的有力武器。”这说明，证监会已意识到凭借一己之力尚不足以完全实现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已重视到发动群众的重大意义。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转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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