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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十年前，镇里某国有银行分配来一个研究生，很轰动：第一是因为他是来该镇工作的第一个研究生；第二是到了不久，银行的头儿就派他到柜台做出纳，主要工作是数钱。他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做起动作很笨拙，自然也很慢。当时整个镇上都流传着对他的嘲笑：“研究生有什么了不起？数钱还不如初中生呢！”
若干年后，我才明白这其实是“练钢术”之一种。
人家都说社会是个大熔炉，扬州雅痞以为国企是其中很特别的一种，有点象全民大炼钢铁时土法上马的那种，炼出真正可用栋梁之材据说也有，但眼见更多的是黑不溜秋的废材。国企先天在制度上本已有很大的缺陷，后天的成败往往决定于手执棍棒的那家伙——而这家伙是怎么来的，并没有相当规范完善的一套程序，对他的专业技能也往往没什么要求，至少没有对他在道德情操方面的要求那么严格。
言归正传，有些执棍棒的家伙为什么要执意将一些人炼成废材呢？
首先是国企在制度上有“可乘之机”——对公平的要求胜过效率，赚钱与否要求不高，只要不添乱，三五年就循例换一个执棍棒的，原先的退休、平调或上升；其次是被炼对象自身的问题——千百人中为什么就挑中了你？“女人最怕嫁错郎，男人最怕入错行”是以前的说法，现在应该改成“女人最怕上错床，男人最怕入错门”。在国企里，站错队是致命伤，如唐朝时的李商隐，即使天纵其才，也只会郁郁不得志，牢骚度日。另外一个原因是你本来就不能发光，或在不适当的时间或场合发光，犯了忌。
炼废材最常用手法是“错位使用”，开篇说的故事即是一例。“术业有专攻”，在讲求专业分工合作的今天，“全才”往往只见于宣传材料，在生活中几乎没有，更多的是“专才”。人的十个手指也有长短，执棍棒的人也知道怎么样去灵活运用它们才能把棍棒拿好，使得上劲。但面对放在他所掌管的国企这个大熔炉里大小不一、质地各异的原料时，他往往就不是因材施“炼”，而是根据个人喜好，随意锤炼——喜欢的，就在最适当的时间最合适的温度投到炉中最适宜的位置上，使其迅速成材，再拿出来披块大红布，敲锣打鼓送到“人民公社”报喜；不喜欢的就反其道行之，在时间、温度或位置等关键点上错位，废而后快。打个比喻，如要废掉孔明，他会不惜改张飞做军师，也要让孔明做先锋，并一本正经地找孔明谈话：“因工作需要，组织决定调你作先锋。新岗位很重要，希望你好好干，干出成绩来证明你自己。我是不会看扁任何人的。”孔明虽说不上勇猛过人，但据他自己说当年在南阳卧龙岗还是“躬耕”过，身上也曾常佩剑的。但换了岗位之后，头回上阵打仗，见敌人持枪冲过来，他立马用头儿配给他的银枪一挡，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砰”的一声闷响，枪头飞了出去，再一细看，原来是银样蜡头的，枪柄也给虫蛀空了，灌了铅的……
职场上情形往往就是这样恶劣：在“错位使用”你的岗位上，纵使你本还有点潜质能干出点什么，但在资源上先把你扼杀了！更有甚者事后还大举宣扬：你们看看，我没看错人吧？我说这家伙不行就是不行。在炼优材与用废材之间，执棍棒者获得了知人善任的好名声。
假如你自以为是一块材料的话，又将面临被炼成废材的危险，斯文点的不妨吟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粗野点的大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摔门而去。走得快，好世界。那个研究生在那个银行不到半年，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人了。据说混得还不错，前年开着自己的大奔回来想感谢原来的头儿对他的“造就”之恩，谁知一见面却差点认不出对方了——原来他走了没两年，头儿也给执更大棍棒者投到炉里，给炼得差不多成了碳，黑过旧社会！
扬州雅痞2002年5月31日星期五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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